煤油燈無聲地燃燒着,雖然昏暗,但也好過剛纔的黑燈瞎火太多了。
小丑來的快,去的也快。一眨眼間,一場斷頭的危機已經過去,只剩下茫然的兩個人看着天花板不知所措。
紀年試探性地搬出了土撥鼠爺爺,沒想到小丑卻似乎對他頗爲忌憚。那麼,這個土撥鼠爺爺是什麼人?
聯想到土撥鼠爺爺老派的作風,以及對莫妮卡畢恭畢敬,稱呼其爲“公主”,難道——
心念急轉,這個土撥鼠爺爺應該是跟這個王國的女王有關。至少也是個近侍之類的人物。而小丑準備動員馬戲團的力量發動叛亂,對手也是女王。只是可以看出,他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以紀年提到土撥鼠爺爺的時候,還是讓他對土撥鼠爺爺背後的女王心有忌憚,把兩人當成了女王的座上賓。
未慮勝,先慮敗。萬一叛亂失敗,還殺害了女王的貴客,到時候數罪併罰,這顯然不是狡猾的小丑想要看到的局面,所以他才收起了殺心,以大事爲先,至於兩人的命運,自然是事畢再決定了。
想通了各個關節,紀年心下釋然。如此看來,至少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兩人也可以在這個時間,嘗試逃脫此地。
“魔術師,魔術師!”正在思考呢,莫妮卡突然拿腦袋輕輕砸了下紀年的胸口。
“幹嘛?”看着她雙手被綁,笨拙的樣子就像一隻被叼住後頸的貓,紀年忍不住想笑。
“我——我口渴了。”莫妮卡擡起頭,可憐兮兮道。
其實渴倒也不是很渴,只是和他說說話,可以讓心裡的恐懼散去一些。
“這個——眼下我也沒辦法。”紀年舔了一下乾裂的嘴脣,只能報以苦笑,我比你還慘呢。
不過美人蒙塵,卻別有一番風韻,讓人忍不住想給她做點什麼。突然想到,好像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要不是自己非要去偷聽,也不至於落得如此境地。想到此處,紀年還是多少有些歉意,柔聲道:“莫妮卡小姐,不好意思,你看這事兒整的,害——都是我害的。你怕嗎?”
“我不怕!”莫妮卡卻昂着頭好奇道:“拜託,魔術師先生,是他們莫名其妙抓我們,問題在他們,你爲什麼道歉?”
說不怕是假的,但是莫妮卡卻總有一種感覺,跟這個魔術師一起,反正就是很安心。就算是刀山火海,也甘之若飴。
“就——有點不好意思。”紀年環視四周,尋找一些自救的機會。
莫妮卡卻是輕笑道:“你這人挺有意思,佔我便宜的時候怎麼就沒不好意思了?”
“我哪佔你便宜了,你可不要亂說啊。”紀年趕緊岔開話題道:“莫妮卡小姐,這地牢裡應該有什麼能幫到我們的工具,我現在動彈不得,你腿腳利索,若行有餘力的話,麻煩四處查看一下,看看有什麼鋒利之物能先把我們身上的繩子割斷。”
聽他說到正事,莫妮卡也不再嘻嘻哈哈,便依言掙扎着起身,在這斗室裡面細細查看起來。
看着她的背影,紀年心頭突然泛起一絲感動,或許這就是同甘共苦吧,雖然不是什麼美好的經歷,卻別有一番滋味。
人生倒也奇妙,不知是什麼因緣際會,讓兩個人在這斗室之內,同生共死,又緊緊相依。這就是命運嗎?可是我從來不信這個的——
正胡思亂想,突然聽到一聲輕呼:“先生,先生——”
紀年擡頭一看,卻是橋上那個售票員小象安琪拉,正氣喘吁吁地出現在地牢的門口,
一臉焦急地望着他。
“我的天,你終於來了,安琪拉!”紀年眼前一亮,語氣中卻沒有一絲責怪之意,全是驚喜。
有點遲,但是幸好還不太遲。紀年暗自送了一口氣,自己押的寶,終於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了。
“不好意思,先生。今晚發生了太多事。”安琪拉一臉歉意地走上前來,細細端詳着紀年,驚呼道:“先生,他們都對你們做了什麼!”
這時,莫妮卡也驚喜地轉過頭來,嬌呼道:“魔術師,我找到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她細心的尋找之下,還是有所收穫。她的手上,赫然出現了一把匕首!
這時,她才注意到安琪拉的存在,亦驚喜道:“安琪拉,是你!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安琪拉卻開玩笑道:“公主殿下,臣救駕來遲,望殿下恕罪。”
說着,忙接過了莫妮卡手上的匕首,將兩人身上的繩索割斷。
重獲自由的感覺太爽了,紀年活動活動痠痛的脖子和手腕,沒來得及回味太久,忙拉着小象問道:“安琪拉,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先生,我要先向你道歉。”安琪拉眼中閃過一絲歉意道:“剛剛接到你的紙條,我還以爲是二位的惡作劇。也沒有太主意,只是表演結束後,許久沒有看到二位出現,我這才警覺起來。”
“沒事沒事。你能現在出現,已經是幫了大忙了。”紀年拍拍安琪拉的肩膀道。
“先生,你說的一點不不錯,小丑和團長,確實在密謀不軌。”安琪拉壓低聲音道。
“這麼說,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莫妮卡着急問道。
“那倒還沒有,只是剛纔散場之後,團長便召集我們衆人,做了一個動員演講。大意就是,女王暴虐,馬戲團無法維持下去了。眼下女王重病在身,京畿城防空虛,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正要糾集全團的人馬,殺向王宮,趕走女王,事成之後,團長便做新的國王,小丑就當宰相,其餘人人都有封賞!”
紀年倒吸一口涼氣,看那團長優柔寡斷,沒想到動作竟能如此迅速,這背後應該少不了小丑的推波助瀾。只是如果沒有自己兩人的話,這個計劃可能也不會這麼快實施,自己兩人的出現,反而激起了蝴蝶效應,引發了這場暗流涌動之下的風暴。
“應該沒有這麼快,馬戲團雖大,倒也不見得他就能一呼百應。”紀年皺眉沉思道。
“是的,團長動員以後,一小部分不願意跟隨的人,準備各自散去,團長本來同意了,卻不料被小丑派人將大門關的死死的,那些不願一同反叛的人都被抓了起來,關進了鐵籠裡,其餘人等,或是主動,或被脅迫,都收拾器械,準備連夜舉事了!”安琪拉焦急道。
這小丑真是個狠角色啊。紀年搖搖頭,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出現了。
自古造反,憑的就是短時間內的齊心協力,以及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快”。短時間內要施加雷霆手段,最快達到自己的目的。這裡面單憑河馬團長的本事,恐怕在一部分人反對之下,人心很快就會動搖,這時候根本無需做什麼,馬戲團立馬就分崩離析了,不想這小丑卻能出此狠招,既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穩定人心,也能裹挾一部分的騎牆派,最重要的是,將所有人集中在一起,也能防止消息走漏。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軍,看來真是做足了功課。
紀年心念急轉,問小象道:“安琪拉,你能在小丑的耳目之下,神不知鬼不覺的逃出此地嗎?”
“當然可以!”安琪拉自信點點頭道:“說起這個,沒有人比我更懂馬戲團。這馬戲團的地下,暗道叢生,星羅棋佈,想要逃脫,對我來說,易如反掌。”
“太好了!”紀年點點頭道:“那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你不會是要——”莫妮卡捂住小嘴訝然道。
“正是!”紀年伸出了大拇指,款款而談道:“安琪拉,我要你現在以最快的速度出走,不管用什麼方式,務必將消息第一時間傳達到王宮裡。 ”
“我明白了。”安琪拉點點頭,但隨即爲難道:“王宮距離這裡幾百英里,我也跑不了那麼快呀。尋常的馬匹根本沒可能這麼快,只有獨角獸可以達到——”
“那玩意,我熟!”紀年早有預料,將寫好的紙條交給小象道:“你就去小鎮有獨角獸的驛站,將這個紙條交給負責人,就說寫紙條的人,認識土撥鼠爺爺——”
安琪拉將紙條收下,鄭重道:“既如此,先生,公主殿下,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
她也知道事關重大,耽誤不得。於是不再多言,兩人簡單地告別,留下一張馬戲團地下暗道的地圖,便匆匆而去了。
看着她遠去的背影,紀年終於長出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這件事自己也只能做到這裡了。至於其他的事情,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
但是還有些莫名其妙,難道自己和莫妮卡到這魔法世界一遊,竟還能陰差陽錯地挫敗一場驚天陰謀?人生真是太奇妙啦!
莫妮卡望着紀年,忽然笑道:“這也在你的算計之中嗎?魔術師先生!”
“啊?”紀年茫然地撓撓頭,並沒有回答,而是細心地幫莫妮卡撩了撩耳邊的亂髮,滿意道:“嗯,這纔好看。”
莫妮卡俏臉微紅,卻見那個可惡的魔術師面帶微笑,伸出一隻手來。
“你幹嘛!”莫妮卡有點慌,但還是試探着,將纖手放了上去,任由他握着。
“幹嘛?當然是跑路了。”紀年嘿嘿一笑,一手拉着莫妮卡,一手提着油燈,走向了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