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望去,只見大廳中間的圓臺正在緩緩下沉,發出沉悶的響聲。
兩人對視一眼,均覺得不可思議,要知道那個圓臺乃是傅科擺的底座,上面帶有指針和刻度。這裡除了自己兩人之外,再沒有其他人,那麼這個圓臺是受到了什麼影響而發出的動靜?
兩人匆忙走到圓臺邊,只見底座還在繼續下沉,橘黃色的熒光下,一圈圈的刻度盤像年輪一樣旋轉不停,看起來就像奇異的萬花筒,光暈變幻,光彩奪目。
不知過了多久,聲音逐漸平息,整個圓臺像水波一樣逐漸隱沒在無底的黑暗中,不留任何痕跡。而地面上往下看,卻似一個深深的無底洞,散發着幽幽的光芒。
只剩下懸着的水晶擺球還在來回搖擺,好像渾然不知剛纔發生的事情。
“這——”紀年倒吸一口涼氣,瞠目結舌道:“我們好像闖禍了。”
莫妮卡卻是往洞口裡不住窺視,一臉好奇道:“這是怎麼回事?這下面藏着什麼?”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鋼琴應該是不能動的。”紀年分析道:“它被圈起來就是防止被人觸摸到,而我們剛纔彈了鋼琴,想必是觸發了什麼機關,然後這個臺子就沉下去了。”
至於下面藏着什麼,那就不是我能猜到的了。紀年搖搖頭,當真邪門了,到哪裡都能碰到一些詭異的事。
“咦,魔術師,你快看,裡面好像亮了!”莫妮卡扯了扯他的胳膊,驚呼道。
紀年往裡面望去,雖然不是很明顯,黑咕隆咚的洞裡,好像憑空多了幾個星星閃爍,幾顆亮星之後,隨後又出現了無數稍暗一些的小星星,不一時便羣星閃耀,就像天上的星辰一般。
紀年看的呆住了,他盯着裡面的奇觀,總感覺有些熟悉。
“這是——冬季大三角!”紀年打了個響指,一躍而起道:“太神奇了,這竟然真的是是照着天上的星辰做出來的!”
“什麼冬季大三角?”莫妮卡好奇問道。
“你看這夜空的東偏南方向。”紀年伸出手示意道:“這片夜空,是不是亮星特別多?”
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莫妮卡很快便找到了獵戶座。
紀年繼續說道:“這便是全天最壯麗的星座,獵戶座。全天最亮100顆恆星,它就佔7顆。你看三顆亮星組成的腰帶,這是參宿一二三。肩上是參宿四、五,雙腳則是參宿六和參宿七——”
“北方的小犬座中最亮的這顆星星,是是全天第八亮星,名字叫做南河三。西南方的大犬座,有着夜空中最亮的星,天狼星。這兩顆星再加上獵戶座的參宿四,便組成了一個等邊三角形,照亮了冬季的夜空,這便是冬季大三角!”
紀年簡單地講解了一下,這三顆星都辨識度非常高,莫妮卡認真地聽着,很快便記下了這些夜空中的頂流網紅。
“魔術師先生,你爲什麼懂那麼多呢?”莫妮卡雙手托腮趴在洞口的邊緣,盯着這副奇妙的星空圖,喃喃自語道。
“呃,這就是一些皮毛的常識罷了,真算不得什麼。”紀年撓撓頭道。
人類在浩瀚的星空面前,渺小的連九牛一毛都稱不上。與浩瀚的宇宙裡,又有多少神奇壯觀的景象,是人類窮盡一生也感受不到的。
“這西邊寬闊的玉帶,想必就是銀河了吧。”莫妮卡望着透明璀璨的銀河,長大了小嘴,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
星光越來越亮,
並且逐漸像水墨一般暈開,由點及面,彼此相連,最終,橘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凹陷的洞內,裡面的景象也終於呈現在兩人眼前。
兩人向裡面看去,只見那巨大的圓柱形空間裡面,竟是出現了一副紅楓色的實木旋轉樓梯,蜿蜒曲折,螺旋下降,一眼望不到頭,彷彿延伸到了地底。
兩人對視一眼,目瞪口呆。從各個層面上來說,這都太離譜了。
“現在怎麼辦?”莫妮卡低聲問道。今晚上發生的各種事情,都不能簡單的用常理度之了。
“我也不知道啊。”紀年額頭隱隱冒汗,直覺告訴他,事情好像越來越失去控制了。
“那,我們要下去嗎?”莫妮卡望着深不見底的旋轉樓梯,露出了嚮往的神情。
“要不,還是算了吧?”紀年面露難色。
“啊嘞?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怕了吧?”莫妮卡盯着紀年嘲弄道。
“你不用使激將法,說不去就是不去。”紀年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般,“這玩意看着就不是很牢固,我們走到一半掉下去了怎麼辦?”
“沒關係。”莫妮卡把手放在嘴邊,神秘兮兮道:“偷偷告訴你,我其實是獨角獸,我會飛。如果樓梯真的塌了,我帶你飛出來。”
“我不信,除非你現場變給我看。”紀年仍然不從,但是看着笑容可掬的莫妮卡小姐臉色逐漸拉了下來,她不高興了怕是自己也沒好果汁吃,只得愁眉苦臉道:“這有啥好去的啊,咱好端端在上面看個天文望遠鏡不行嗎——”
“我,我很好奇!”莫妮卡挺起胸脯,理直氣壯地道。
於是莫妮卡開心地在前面一蹦一跳地下着樓梯,後面紀年提心吊膽緊抓着扶手一步一挨,生怕一不小心樓梯就塌了。
“魔術師先生——”莫妮卡突然停下來,輕輕喚他一聲。
“怎麼了?”紀年問道。
“你有沒有一種感覺,就是似乎身體越來越輕了?”莫妮卡狐疑道。
紀年點點頭,其實他也有這種感覺,越往下走,彷彿地心引力都變小了,走起來也越來越輕快。
這也太邪門了,我們不是跑到了一個什麼重力場失衡的地方了吧?
不一會,兩人便沿着樓梯下到了最底部。從樓梯上下來,卻似乎是置身於一處火車站的月臺之上。
擡頭看去,只見銀河皎潔,繁星滿天,超新星照耀在天邊,兩人竟似是又回到了地面上一般!
“這是哪裡?”兩人環顧四周,站臺紅色的磚牆斑駁老舊,而遠處的枕木鐵軌看起來已經廢棄已久,上面綠野蔓生,苔蘚遍佈。
“我們不會是來到魔法世界吧?霍格沃茨?”莫妮卡眼前一亮,她感覺自己身輕如燕,隨意一跳,足有三尺那麼高。
“我不好說。”紀年眉頭緊皺,他不相信有什麼地方可以無視物理定律,但是眼前的一切卻讓他毫無頭緒。
正沒理會出,卻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不要溫和地走入那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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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人應該燃燒並對着日暮呼喊;
怒斥、怒斥那光明的微滅。
儘管聰明人臨終時知道黑暗真確,
是因爲他們的話語沒有迸射閃電,
他們並不溫和地走入那良夜。
循聲望去,只見遠處卻像是一個老人,微微佝僂着身子,推着一輛復古造型的售貨車,往兩人所在的方向慢慢踱來。
他步履緩慢,卻高唱着詩歌,氣定神閒。
不一時,售貨車便停在了兩人身前。老人從車後面伸出頭,打了個招呼:“兩位年輕人,等車無聊,不來一杯蘆薈汁嗎?”
我去,這是個什麼?紀年倏地一驚,一把抓住莫妮卡的手,戰戰兢兢道:“不是,莫妮卡小姐,這咋看着不太對勁兒啊——”
原來,這個“老人”伸出頭來,月色皎潔,分明看到,這竟是一隻是個帶着蛤蟆鏡的土撥鼠!
奇哉怪哉,這大老鼠肥頭大腦,還穿着馬甲帶着蝴蝶結,幾根鼠須已經全白,眼睛滴溜溜地轉,還朝着他們微笑!
莫妮卡卻是鎮定了許多,一邊不動聲色地把手從紀年手裡抽出來,一邊禮貌地問道:“售貨員爺爺,你這裡有什麼飲料可選?”
“沒有選擇。”土撥鼠老爺爺搖搖頭,和藹可親道:“只有祖傳的蘆薈汁,兩位要不要來一杯?”
紀年搖搖頭,他只感覺從樓梯上下來之後,不但物理的大廈倒塌了,甚至生物的世界也倒塌了。
“那——我們就來一杯吧?”莫妮卡給紀年使了個眼色,低聲道:“這是魔法的世界,你不要大驚小怪,正常點。”
愛咋咋吧,就這樣吧。紀年無可奈何地苦笑着,聳聳肩膀。當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況,剩下的,不管多難以置信,那都是事實。
“好嘞!”土撥鼠老爺爺開心地答應着,拿出一根蘆薈熟練地削起了皮,手上幹着活,一邊還在喋喋不休:“現在蘆薈時令快過去了,你們算是運氣比較好的。再過兩天想喝可都沒有咯。”
只見他先拿叉子在去了皮的蘆薈上用力地將蘆薈肉刮下來,底下以鐵質的容器接住。然後開始翻動瓶瓶罐罐,撒下各種佐料,前前後後,足有十幾種之多。
望着那花花綠綠的瓶瓶罐罐,紀年皺起了眉頭,忍不住低聲問道:“不是,這能喝嗎?”
莫妮卡倒是淡定的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一看你就是麻瓜!魔法的世界哪有那麼多爲什麼。”
土撥鼠老爺爺將蘆薈肉攪拌均勻,加上水一頓攪拌,將蘆薈汁倒入兩個玻璃杯中,放在托盤上:“兩位,請——”
看着玻璃杯裡面粘稠的液體,紀年欲哭無淚道:“真的要喝嗎?咱就是說,能不能不喝?”
“小夥子,喝了吧。”土撥鼠老爺爺神秘地笑了笑,捋捋鬍子道:“喝了你就知道它的神奇了。”
莫妮卡一飲而盡,將杯子送還給土撥鼠,甜甜道:“謝謝爺爺。”
紀年看人小姑娘都這麼爽快,只得苦着臉,捏着鼻子,一口將那蘆薈汁喝完。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雖然倒也沒那麼難喝,但是這輩子肯定不會再喝第二次了。
紀年摘下痛苦面具,擦了擦嘴,狠狠地豎起大拇指:“乾淨又衛生啊!鐵汁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