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漱溟覺得李澄空總能給自己驚喜。
嚴寬老奸巨滑,出動追風神捕終究還是追到他,交戰一場,他竟得以脫身。
這消息朝廷嚴密封鎖,可在那麼多人的眼皮底下,怎能一絲不漏。
她終究還是知道了這消息,也知道了交手的經過。
李澄空被她清亮眼波看得不自在,輕咳一聲:“殿下尋我,可有什麼事?”
“李澄空,沒事公主就不能找你啦?!”蕭妙雪哼道。
李澄空看看四周。
這座幽靜小院只有蕭妙雪與獨孤漱溟,不見蕭梅影與蘇茹,也不見護衛。
“我們是偷偷跑出來的。”蕭妙雪道。
獨孤漱溟開口道:“又要你的天機指了。”
李澄空道:“難道玉妃娘娘她……?不可能!”
“不是母妃。”獨孤漱溟道:“是梅妃娘娘。”
李澄空道:“十五皇子的母妃?”
他對那位梅妃娘娘記憶深刻。
當初十五皇子獨孤煦陽被自己救活,梅妃娘娘不但沒喜極而泣,反而狠狠給獨孤煦陽一記耳光,要把他重新打死一般。
她脾氣的暴烈可見一般。
“是。”獨孤漱溟輕嘆一口氣:“她是被十五弟嚇得,太醫說她是心火焚身,天翻地覆,已然無藥可醫!”
李澄空道:“殿下,我這天機指沒那麼神,並非什麼人都能救的!”
“總要一試吧?”獨孤漱溟道。
“恐怕我一進神京,便是天羅地網。”
“妙雪。”
“是,公主。”蕭妙雪從懷裡取出一封鼓鼓囊囊的信,遞給李澄空。
李澄空打開來,裡面一面綠色腰牌,半隻巴掌大小,一面寫着“李道淵”三個字,另一面寫着“知機監五品”。
李澄空看向獨孤漱溟。
“這是你現在的身份。”獨孤漱溟道。
李澄空道:“這是真的身份?”
獨孤漱溟淡淡道:“父皇同意了的,……這下沒人再多說什麼了。”
李澄空若有所思。
對於一個皇帝來說,做一個假身份很輕鬆,只要不被發現。
大月朝的內府與外廷各行其事,內府監督牽制外廷,外廷卻管不了內府。
如果司禮監掌印下令,那就是小菜一碟了,外廷甚至根本不知道。
當然,如果有內廷之人告密泄露,那又另說了。
“這下你滿意了吧?”蕭妙雪哼一聲:“李道淵?”
李澄空抱拳:“多謝殿下!”
“只要救回梅妃便好,否則,母妃又要傷心落淚,嘮叨個沒完沒了!”
“殿下不是不能出府嗎?”
蕭妙雪傲然哼道:“皇上對公主那是寵得很,已經赦免了公主,能再出府啦,……不過嘛,不能出城。”
李澄空道:“走吧,那就去看看。”
事已至此他也沒什麼可說的,有了這個身份,就能大搖大擺的進出神京。
最關鍵的是,他底氣十足,憑自己現在的修爲,縱使打不過,逃命是沒問題的。
“還有一件事。”獨孤漱溟道。
李澄空看向她。
“你現在歸屬於我府上。”
李澄空眉頭挑了挑。
“這是父皇的要求,你平時居於公主府,儘量少出去,畢竟有不少人見過你。”
“……也好。”李澄空緩緩點頭。
“你喜歡的那座院子已經收拾好了。”獨孤漱溟道:“書也都弄好了。”
李澄空露出笑容。
三人出寺院,騎上三匹駿馬,在暮色上涌華燈初上之時進入了神京城。
再進神京,李澄空有恍如隔世之感。
僅僅一個多月而已,感覺卻好像很久,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當初的自己。
回想當初的自己,一直因爲身體殘缺是太監而躁動不甘,心沒辦法徹底安靜下來,魯莽衝動宛如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孤注一擲毫不留餘地。
僅隔了一個月,自己驟然成熟。
大紫陽神功在身,小弟弟在不停增長,讓他的心變得平靜而從容。
他不由感慨,自己還是一介俗人吶,心境不夠,修養不足,沒辦法超脫於身體,無法不受小弟弟的影響。
三人騎馬繞開喧鬧熙攘的中央大街。
他看一眼兩條呈十字型,貫穿神京東西南北的大道,處處燈火通明,樓臺亭閣,飛檐吊角,酒樓與商鋪林立,大紅燈籠一串串在空中搖盪,盛世繁華撲面而來。
三人從清溟公主府後門進去,換一身衣裳,李澄空隨獨孤漱溟進宮。
李澄空在禁宮正陽門外停了停。
獨孤漱溟扭頭看他。
李澄空嘆一口氣。
“怎麼了?”獨孤漱溟道:“梅妃娘娘危在旦夕,有什麼事日後再說!”
李澄空嘆息道:“這一去,恐怕生死不由我了!”
“你想多了!”獨孤漱溟道:“父皇再怎麼說也是皇帝,金口玉牙,不會耍賴的!”
李澄空輕笑。
獨孤漱溟道:“你信不過父皇?”
“這話我可不敢說。”李澄空笑了笑:“不過嘛,我信得過公主殿下。”
獨孤漱溟絕美臉龐露出一絲笑容。
這一次再見李澄空,他的態度好得多,變得柔和,沒有了從前硬梆梆非要氣死自己不可的架式。
這讓她很舒服。
李澄空道:“如果真有天羅地網,殿下保住我的身體就好。”
“我自是明白。”獨孤漱溟道:“不過你多慮了!”
“但願如此。”李澄空伸手肅請。
獨孤漱溟走上前,首先進入紅漆銅釘的大門。
李澄空在衆禁衛虎視眈眈的目光中跟上她。
他身上所有東西都進了洞天內,所以一路暢通,毫無阻礙進入了梅香宮內。
梅香宮內,除了玉妃晨妃一直守着,幾位貴妃來看過梅妃,稍稍一坐便離開。
寢殿之內,梅妃仰臥於鳳榻上,眸子緊閉陷入昏迷,已進入彌留之際。
鳳榻旁,獨孤煦陽坐在繡墩上,緊握她枯瘦的手,直勾勾盯着她臘黃臉龐。
玉妃與晨妃站在他後面,看着梅妃奄奄一息,隨時要斷氣的樣子,皆惋惜而傷感。
一個月前,梅妃還是風風火火,儀態萬方呢,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模樣,馬上便要死去。
世事無常莫過於此。
獨孤漱溟輕盈進到寢殿,來到獨孤煦陽身邊:“十五弟,讓所有人都出去,別讓人進來。”
獨孤煦陽擡頭直勾勾看她。
獨孤漱溟看他憔悴不堪,精神恍惚,低聲重複一遍:“讓所有人都出去,別讓人再進來。”
坐在一旁的玉妃忙道:“溟兒,他來了?”
獨孤漱溟輕輕點頭。
晨妃道:“誰來了?”
“好,”玉妃道:“我們走吧。”
“玉姐姐,去哪裡?”晨妃好奇的問。
“晨妹妹去我宮裡坐坐。”玉妃挽起她玉手,半拖半拉離開寢殿。
李澄空沉默站一旁,有意收斂氣機的情形下,沒引起寢殿外宮女太監們的注意。
隨着玉妃離開,獨孤煦陽開口沉聲道:“所有人都撤出寢宮,未得允許不準踏入一步,還有,守在門口,有人來了,……就說娘娘需得靜養,見不得風!”
他聲音嘶啞,卻震人耳膜。
“是!”衆宮女與太監們紛紛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