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周遠南的這一番話還是能站住腳的。
在漫漫歷史長河之中，有許多臨摹作品，其藝術價值之高，絲毫不遜色於原作。
歷史上也不乏臨摹前人作品，然後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例子。
不過他話音未落，就聽段凌飛說道：“周先生說的是，只要臨摹的好，作品依然會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只不過這一副嘛，呵呵……”
一邊說，段凌飛一邊大搖其頭，顯得很失望的樣子。
“方智的這幅作品我看了。雖然尚顯稚嫩，也缺乏意境，但是僅就還原程度上來說，已經是很不錯的了，不知道這位先生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不過我隨便掃了一眼，就發現不止十處的錯誤。”
這句話剛一說完，就聽方智大聲喊道：“不可能，這幅畫我畫了足足三個月，每一筆都和原圖一模一樣。”
而周遠南顯然也對這個小弟子很有信心，說道：“這位先生，既然你說隨便掃一眼就發現了不止十處的錯誤，不如指出來吧。”
他們說話間，正在看畫展的許多人都被驚動，圍了過來，大多數人聽到他們的對話，都覺得段凌飛只是在強詞奪理而已。
因爲面前這副《百駿圖》的還原程度的卻非常高，在其旁邊還掛着一張正品《百駿圖》的照片，乍一看兩幅畫沒有任何區別。
有些人下意識的覺得段凌飛只是好面子，所以信口開河而已。
沒想到段凌飛居然點了點頭，道：“也好，我不指出來，料想你們也不服氣，這樣吧，我從左到右，只挑馬身上的瑕疵來說，其他地方就暫時略過。”
話音未落，他便像自言自語一般說了起來：“第一匹馬和原圖相比，小腹位置的線條短了大約0.5毫米左右。”
“等下，你說短就短嗎？你有什麼證據？”方智不服氣的叫出聲來。
“你可以現場量一下。”
見段凌飛說的信誓旦旦的樣子，周遠南略一沉吟，吩咐人拿了一根尺子過來，親自在兩幅圖上比對了一下。
量完之後，他略略沉默了一下，隨即說道：“請您再指出第二處瑕疵。”
不知不居中居然已經用上了敬語。
雖然他並未表態，但是這從某種程度上已經算是默認了段凌飛的話，這讓方智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了下去，而四周也傳來一陣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而段凌飛則面帶笑容的繼續往下說：“第二匹馬的兩條前腿間距短了約0.3毫米。”
“第三匹馬脖子扭轉的角度大約小了0.2度。”
“第四匹馬還原的不錯，第五匹馬的背部少了一個斑點，且尾巴長了0.1毫米。”
“第六匹馬……”
段凌飛就這麼一項一項的說下氣，從容的就好像背書一樣，開始時周遠南還拿着尺子在兩幅圖上進行比對，而比對了幾次之後便沒有了動作，只是眉頭越皺越深。
一口氣說了三十幾處瑕疵之後，段凌飛笑着問道：“有點口渴，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方智此刻已經徹底呆了，周遠南也沉默不語，而四周的觀衆們情緒卻被徹底的挑逗了起來。
“哇，這人還厲害，0.1毫米的誤差也能看出來，這眼睛神了。”
“這麼專業，不是故意來砸場子的吧？”
“砸什麼場子，畫得不好還不給人說啊？”
“就是，聽說那個方智是周遠南最看中的徒弟，網上把他吹得多天才似得，原來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嘿嘿，徒弟是吹出來的，不知道師父的水平又有多少水分。”
一時間，什麼難聽的話都出來了。
周遠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本來今天能舉辦這個畫展他是很高興的，而現在，一股怒火開始在心中燃燒。
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文人之間彼此不服氣之事常有發生，互相拆臺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周遠南之所以到四十歲以後才逐漸混出名氣，就是因爲年輕時遭到多方排擠，導致作品無人問津，甚至一度產生了棄筆的念頭。
不過後來他運氣好，碰到了一兩個伯樂，這才逐漸有了嶄露頭角的機會。
而自從他聲名鵲起之後，許多人便對其轉變了態度，批評聲少了，讚揚聲和馬屁聲倒是漸漸多了起來。
已經有很多年沒碰到這種當面砸場子的情況了。
只見周遠南緩緩的點了點頭，壓下心中的火氣，問道：“請問這位先生貴姓？”
“免貴姓段。”
“段先生，你很有眼力，請問教你畫畫的師父是誰？和我之間有什麼誤會嗎？”
“我根本就沒學過畫畫。”段凌飛聳了聳肩道。
“段先生不要說笑話了。”周遠南不信道：“不經過多年的訓練和觀摩，怎麼可能有這麼專業的眼光？”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我眼睛好不行嗎？”
“段先生，我覺得做人還是光明磊落一點的好。”
“我說的是實話，信不信隨你。”
見段凌飛這麼說，周遠南心中也升起了火氣，下意識的覺得這是哪個同行眼紅他，所以故意來搗亂。
“既然段先生不肯說，我也不勉強了，不過……”他話鋒一轉道：“段先生過來把我的徒弟貶的一文不值，自己如果不露兩手本事就走，有點說不過去吧？”
“露兩手本事？”段凌飛眨了眨眼睛：“剛纔我就說了，我不會畫畫。”
“段先生，每個行當都有每個行當的規矩。”周遠南冷笑道：“跑到別人家去裝逼，砸了場子就跑，這是懦夫的行徑。”
一句話把段凌飛的火氣也說上來了：“那你說說，要我怎麼露兩手本事？”
“很簡單，現場畫一幅。”周遠南想了想後，說道：“時間所限，我們就把條件定的簡單一點。”
“你剛纔挑的錯誤大多數是一些線段的長短和角度方面的謬誤，不如就請你也臨摹一張，可以在整個展廳中任挑一副作品臨摹，而且只需要畫出一部分出來就行，只畫線段，不塗彩着色，時間就定一個小時，你看可以嗎？”
“聽起來有點意思。”段凌飛點了點頭：“我畫出來瞭如何，畫不出來又如何？”
“你若畫出來了，而且還原的程度超過方智，我讓方智給你斟茶認錯，而你要是畫的還不如他，就請你說出師承，然後當着所有人的面向他道歉，然後離開這裡。”
“好。”段凌飛一口答應道：“爲了公平起見，那我也臨摹這副《百駿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