嶗山。
山下,一名名鬼弓戎騎來往巡視,崗哨錯落有致,密不透風。不僅如此,更有無數頭霜痕魔狼蹲伏張望,視線如炬,時而嗚咽怒吼,擔當警戒。
叢林間,一道身影緩步而出,一襲白袍,風姿如玉,正是李儀!
李儀徐徐漫步,腳步不緊不慢,臉上靜如止水,有若一名踏青的遊人,迤邐而來。
他動作隨意,舉手投足漫不經心,卻不知爲何,每一步落下,都在崗哨的視線死角上,竟然沒有一個人能發現他!
那一名名鬼弓戎騎,偶爾猛然轉身他卻未卜先知一般,一腳橫移,身形流轉,再次落於其視線死角。
甚至,在距離最近時,李儀距離一名鬼弓戎騎,僅僅一步之遙!
但是,那名騎士連人帶狼,卻都沒有發現他。
那一頭頭蹲伏的霜痕魔狼,則恍若視而不見,將他當做空氣一般。
幾息之間,李儀漫步如風,身形隱沒,消失於叢林。
“這咫尺之域,還有這種用法?”李儀神態自若,暗忖道,“往後,可以一點點地拓展,擴張咫尺之域的範圍,形成真正的領域!這種領域,雖然不及空距領域、劍聖領域等影響規則,但以我的修爲而論,已是相當驚人。”
他淡淡一笑,雙腳落地無聲,穿梭於林間。
李儀已然察覺,此地似乎有某種空間封禁,飛雪的虛空閃爍被限制,無法施展。因此,他放飛雪離開,自己則孤身入林。
行走之間,李儀視線遊弋,瞳中星軌輪轉,尋找蛛絲馬跡。
他很清楚,以長孫神機的智慧,必會給自己留下線索。
……
鋥!鋥!鋥!鋥!
道道血線瀲灩交錯,一名鬼弓戎騎淒厲哀嚎,被血線生生撕裂,暴斃當場。
“運氣不錯,找到了!”
李儀根本懶得看他,目光炯炯,落在右手邊灌木的一片綠葉上,點了點頭。
綠葉叢中,一片小小的葉子上,排布着數道針眼大小的小孔,極不顯眼。
若非李儀有觀星術,否則絕對無從察覺。這些小孔,是一種極爲深奧的密碼,若非李儀這樣的懂得之人,根本無從下手。
“哦?是在那裡?”
李儀端詳一陣,視線轉往遠方,臉上露出瞭然。
嗡!
他腳踏虛空,無數道絢麗星線奔涌,身影聚散,似追星趕月,隱沒無蹤。
這一次,他不再斬殺靺鞨騎士,而是悄無聲息地穿行,猶如一道無形魅影。
李儀清楚,不管如何小心,一旦殺人,必會留下痕跡!他此行,並非是爲了殺人,而是要救人。
李儀踏空而行,身形忽聚忽散,若流光穿梭,雙腳甚至都不落在地面和樹幹上,以免留下痕跡。
“嗯?是在……這裡?”
他腳下一頓,狐疑地巡視左右,視線流轉,卻什麼都沒發現。
嗖!
一隻白皙手掌憑空冒出,雖有些懨懨無力,卻是牢牢地抓住了李儀的胳膊。
“怎麼回事?”李儀悚然,卻認出那隻手掌,當下不再反抗,被其一扯,身形剎那隱沒。
“這裡是……”
他眼神恍惚,面前景物驟變,居然已置身於一座樹洞之中。這座樹洞,佈置着極爲上乘的隱匿法陣,從外表看去,就是一棵普通巨木。
而且,這座法陣極爲玄秘,竟連李儀的觀星術,也被瞞了過去!
李儀轉過視線,就看到長孫神機的蒼白麪孔,沒有半點血色。
“長孫,你怎麼樣?”他關切問道。
“放心,死不了!”長孫神機強笑一聲,但話沒說完,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李儀眼神一凝,瞳中羣星激盪,端詳片刻後,臉色難看:“長孫,你的靈魂……”
“我中毒了,”長孫神機面露苦笑,搖搖頭道,“這種毒素,正在吞噬我的魔力,且侵蝕我的靈魂。眼下,我僅能維持狀態不惡化,但一身戰力,已是十不餘一。”
“誰幹的!”李儀聞言,不由勃然大怒。
“是七葉,他在我的飲水裡下了毒。”長孫神機眼神陰沉,忽然自嘲說道,“本少自詡算無遺策,卻沒想到,自己的身邊,就潛伏着一名叛徒!”
“七葉?”李儀一愣,面露愕然。
“李儀,是七葉讓你來的吧。”長孫神機搖搖頭,目光冰冷,“他是想以我爲餌,將你也一網打盡。”
“該死的!”李儀眼神一寒,怒聲道,“等我回去,必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此時,他才恍然大悟。
這一整支商隊,爲何其他人都未能逃出,獨獨卻被他給逃了?而且,還能一路逃到月之暗面?這其中,有很大疑點。
那時候,李儀記掛着長孫神機的安危,並未多想,現在想來,自己實在太蠢了。
“用不着你出手!”長孫神機輕哼,面露冷厲,“我回去後,會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界……”
他神情雖淡,那語氣中的陰寒,卻令李儀都是微微色變。
商隊被襲,貨物盡失,麾下部衆死傷慘重,連文竹、虎耳兩名執事都死了,可以想象,長孫神機心中的怒火。
“不過,眼下倒是可以放心。”長孫神機笑了笑,“此地,絕對是安全的。”
“這個樹洞,是你提前準備好的?”李儀不由問道。
“當然了!”長孫神機點點頭,一臉智珠在握,“狡兔三窟,這麼簡單的道理,我還是知道的……這個地方,僅有我一人知道,連七葉等人也不知。”
“聰明。”李儀面露讚許,點了點頭。
……
“很聰明,但還不智慧!”忽然,一道譏誚冷笑響起,“你認爲,我們會沒有準備?你身上的劇毒,就是一道追蹤標記……”
轟!
拳勁沉嘯破空,一聲滔天巨響炸裂,整棵巨木居然從中折斷,露出兩人的身影。
“哼!”李儀表情一沉,望向來人方向。
不遠處,兩道身影並肩而來。
其中一人,李儀並不陌生,是蒙人驕子——蒼夜。
另一人,是一名魁梧如犀象的巨漢,容貌粗獷,肌肉虯結,腰間掛着一顆頭顱,居然是血頂!
“我叫血顱,”巨漢眼眶血紅,死死地盯着李儀,“李儀,是你殺了我的弟弟?我要殺了你,替他報仇!”
“他是你弟弟?你們這兩兄弟,長得可不怎麼像……”李儀心念閃爍,故意激怒他道,“莫非,不是同一個爹生的?”
轟!
果然,血顱暴跳如雷,雙腳發力,身形如同一隻巨蛙,縱躍百丈,伴隨着滔天煙塵,撲掠而下!
嚎!
他揚聲怒咆,一拳重重砸落,無數赤芒和火星在拳鋒上閃爍,如同一顆隕星從天而降。
“——方寸屠場!”
李儀眼神一凜,十指流轉如同撥絃,身後浮現血鉤屠夫之相,桀桀怪笑聲中,肥碩身影亂舞,血鉤破空,畫出血線無數。
絃聲鋥鋥迴盪,一道道瀲灩血線交錯,殺戮符文浮沉繚繞,洞裂虛空,殺意嶙峋!
瞬息之間,李儀的面前,已然浮現一道血色大網。
若血顱強行衝殺而下,勢必會被血網分屍!
“雕蟲小技罷了!”血顱冷笑一聲,衝勢更沉更重,體內響起一聲沉重象嘶,身外浮現巍峨如山的猛獁之影,一拳繼續砸下!
嘭!
他橫衝直撞,居然強行穿透血網,一拳砸落,狠狠轟擊在李儀的胸口處。
“呃!”
李儀悶哼一聲,腳步暴退,周身皮膜如甲袍顫抖,腳下層層漣漪擴散,地面大片崩塌,如山崩地裂!
這一拳,剛猛沉重,勢大力沉,簡直如同泰山崩塌!
李儀口吐鮮血,神情略微萎靡。
他雙腳踏地,卸袍術已然運轉到了極致,居然也未能抗下這一擊。
“方寸屠場?也就這樣罷了,跟螞蟻咬一樣。”血顱抖動身軀,體表無數條血線浮現,但傷口卻是極淺,被他強行封閉。
“霜沉猛獁!”李儀眼神一寒,寒聲道,“這具長生烙印,是獁印?”
“哼!”血顱冷哼一聲,算是默認。
李儀一臉陰沉。
霜沉猛獁,性情兇殘,力能撼山,以防禦力和力量而著稱。眼前此人,本就屬於剛猛蠻橫的類型,又有這獁印之助,實在狂暴兇殘,強得可怕!
嗖!
一道黑影踏步奔襲,身影直掠,撲向長孫神機。
是蒼夜!
“真是卑鄙!”李儀怒喝一聲,腳踏星斗,掌中游龍浮沉,轟向蒼夜。
“卑鄙?這是策略罷了!”
蒼夜譏諷一笑,驀然回身,一掌橫切,掌面上暴鳴不斷,黑色雷球盪漾輪轉,同樣剛猛無儔!
李儀擡掌,掌心中一頭螭龍咆號飛出,雷驚電繞,符文飄灑,重重迎擊而上。
轟!
巨響炸裂,兩道拳頭交錯,李儀竟連退數步,拳頭髮麻,難以發力。
他竟落於下風。
“此爲——虛夜之雷!”蒼夜冷笑,“李儀,這一次,你必死無疑!”
“虛夜之雷?”李儀臉色微沉,這一彎彎黑色雷弧,無比粘稠且沉重,竟有一抹虛空韻律,凍結他的魔力。
他盯着兩人,眼中浮現冷意。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這時候,李儀的身後,忽然傳來陣陣吟誦之聲。
長孫神機盤膝端坐,口中吟念不止,竟是千字文!
“嗯?”李儀眼神一變,這吟念之中,竟有一抹規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