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啊,你那麼好的工作不要了,回到家裡,這說明你有孝心。可是在咱們家裡這邊兒,你能找到那麼好的工作嗎?我看是夠嗆。”李大旺抽了一口煙,眯着眼睛說:“建軍,你打電話問問你二姐,你二姐夫不是認識的人多嗎,看看能不能給小雷找個好工作。小雷可是大學生,找不着一個好工作就瞎了材料。”
史建軍沒有說話,只是悶頭抽菸。李秀芳站在門口說:“大姐夫,你淨說笑話。我二姐那光,我們家可沾不上!我們家史建軍多虎啊,淨知道幹活兒,不會說話,除了你們家,還有誰把我們家人放在眼裡?我們不是老史家的人啊,小雷唸書的時候指不上他們,現在更是指不上!”
“誰都不指着誰活着,非得求他們?我兒子回來了,這次我喝出來老臉不蹭,去找找我那些老同學,怎麼也得給小雷找個好工作!”史建軍狠狠的抽了一口氣,弄得都咳嗽起來,史東雷趕緊幫他拍了拍背,又把茶水遞給他。
史建軍喝了幾口茶水,壓住了咳嗽,又說:“就算是我那些同學都不給面子,就憑着我兒子的能耐,五千六千賺不到,三千兩千總還不是問題。我就不信,松江那麼大,就沒有我兒子的一個工作了!”
史東雷說道:“爸,大姑父,媽,你們都放心吧,我回來之前就已經考慮好了,工作絕對不是問題。雖然說家裡這邊掙得少些,但是這邊的活也輕巧,空閒時間很多,我還能找一份兼職乾乾,算起來也就不比北京差多少了!現在松江搞建設,萬一機會好,沒準兒還能發上一筆小財呢!”
三人都連連帶頭,都覺得史東雷說的對。其實,他們並不是太瞭解史東雷的工作性質,也不懂得松江的實際情況,只是出於對史東雷的信任,才相信他說的話。
突然,史東雷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從褲袋裡拿出老掉牙的諾基亞,看了一下來電顯示,對李秀芳說道:“是我三舅的電話。”
李秀芳說:“接吧,看看找你啥事兒!”她這個三弟李秀明是兄弟姐妹七個裡面,最有出息的一個,現在三河縣農行工作,擔任科長職務。每次一回家或者過年聚到一起的時候,他都是中心焦點人物,所有人都必須要圍着他來轉悠,否則就不是心思。
史東雷對這個三舅的印象不咋地,當個小科長,就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這也就罷了,他最恨的是那個三舅老拿自己父母開玩笑,要不是看在母親的面上,他早就揍人了!
“大外甥,我過兩天去北京,直接過去看看你,你歡迎不?”
史東雷接起了電話,話筒裡傳來李秀明醉醺醺的聲音,大早上的就喝成這樣,史東雷知道這肯定又是有人請客,三舅上他這顯唄來了。有病!
“我歡迎,但是我現在已經回家來了,三舅,你就不用看我了,好好去玩就得了!”史東雷懶得廢話,他對於這個三舅沒有感情,只有厭惡。
“回,呃,回來了?回來了怎麼沒過來看看你三舅啊?怎麼,是不是有了幾個錢,看不起你三舅了?我早看出來了,你就是個白眼狼,跟你爸媽說,他們傻逼似的還不信!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就是不行……小犢子,我告訴你,你要是敢——”
李秀明的話還沒有說完,史東雷就冷冷地說:“三舅,你嘴巴放乾淨點兒,要不是看在我媽的面子上,就你那德行,我都打你八遍!少來這些有的沒的,你沒把我爸我媽我們家人放在眼裡,就不要裡挑外撅專做那不是人的事兒!我跟你說,我跟你客氣,叫你一聲三舅,你要是再敢整這些,別怪我跟你不客氣!”
說完話,史東雷就掛斷了電話。他的手機聲音很大,剛纔李秀明的話,屋裡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史東雷的話雖然不禮貌,但是誰都沒有怪罪他,還覺得特別解氣。
史雨站在門口,瞪着大眼睛氣呼呼地說:“媽,就你老是讓我哥不要跟我三舅一般見識,可你看看,他剛纔說的那是啥話呀?他以後再也不是我三舅,以後他要是再拿你和我爸當笑話說,看我不罵死他!真恨人!”小丫頭氣性大,小臉煞白不說,眼淚都在眼圈兒打轉兒。
史建軍沒有說話,只是臉色很難看,不停的抽着煙。李秀芳也氣得臉色很白,她咬着嘴脣說道:“小雷,兒子,你不要聽他瞎說,以後,咱們家的事兒,都由你來做主。怎麼對待他,媽都不管!”說着,氣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這回,李秀芳算是看清了這個三弟的真面目,當年爲了這個三弟唸書吃的那些苦,都白費了。還說自己的兒子是個白眼狼,他比誰都更是白眼狼,不是個人!
史東雷的電話又響了起來,還是李秀明打來的電話。史東雷一看號碼就直接掛斷了,再打來一遍,他直接關了機。
李大旺坐了一會兒,嘮了一會兒閒嗑,就回了家。史東雷昨晚在火車上沒有睡好,就趕緊到西屋史雨的房間休息補覺。
困極了,史東雷躺下來不到五分鐘,就在溫暖的被窩裡沉入了夢鄉!
不知道過了多久,史東雷睡得正香,就給史雨咚的一聲巨響驚醒,他撲棱一下子坐起了身,看到房門大開,三舅李秀明氣勢洶洶的站在門口,身後還跟着兩個中年男人。
“草你媽,小犢子,你敢罵我!”李秀明伸手指着史東雷,殺氣騰騰。
史東雷穿着襯衣襯褲,眼睛眯了起來,他拿着衣服穿起來,一聲不響。他今天必須得收拾收拾這個狗日的王八蛋,欺負人也沒有這麼欺負的,還真當他史東雷是那種孬貨!
“李秀明,你他媽的給我滾出去,這是我家!”東屋傳來史建軍的怒罵聲,可是那怒罵聲很快就被強行制止住,顯然有人在捂他的嘴。
史東雷還聽到了媽媽和小妹被捂住的聲音,他的眼睛已經有些紅了,他有種殺人的衝動!沒有人可以這樣對待他的家人,誰都不行。
“穿你媽呀穿,給我揍死這個野種!”李秀明揮舞着拳頭,招呼那兩個中年人朝史東雷撲了過來。
史東雷剛穿上了毛褲和毛衣,還光着腳。他閃過了李秀明的拳頭,對着這個混蛋的臉就是一拳,砰的一聲,一下子就把李秀明打倒在地,爬不起來。
後面那兩個人更不濟,給史東雷兩腳踹在了心口上,一屁股坐地上喘不過氣來,失去了行動能力。
史東雷穿上了鞋,冷冷的掃了地上的三個垃圾,走出了西屋,看到東屋裡好幾個男人,都在捂着父母和小妹的嘴巴,看他們紅紅的臉膛,也都是灌多了貓尿,嬉皮笑臉的,沒一個好玩意兒。
史東雷幾步躥了進去,拿出了自己打架時的兇悍勁,噼裡啪啦的一頓拳頭耳光和膝蓋,五個男人也都給他撂倒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外屋門開了,史東雷的大舅二舅還有大姑父大哥一幫子人拎着棍棒衝了進來。史東雷的大舅李秀真看到史東雷他們沒事兒,鬆了口氣,問道:“小雷,這羣狗崽子是哪來的,媽的敢到這裡撒野,是不是活膩歪了!”說完,狠狠的在幾個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的醉鬼身上踢了幾腳。
“大哥,那是我的朋友!你不打這個小犢子,這個雜種,你怎麼——”李秀明跌跌撞撞的從西屋走過來,話還沒有說完,就捱了一個大耳光!
李秀芳狠狠的看着李秀明,對大哥李秀真和二哥李秀光說道:“大哥,二哥,你們看到了吧,就是這個玩意兒帶着人來欺負我們一家的,還要把小雷打死呢!大哥,二哥,你們總是說讓我大量些,我也都聽了。可是現在你們看到了吧,我的大量,就換到了這個下場!要知道這樣,當年我寧可養活一條狗,也不會供這個牲口唸書。養條狗,狗還知道看家呢,他呢?嗚嗚……”李秀芳忍不住大哭起來。
“大哥,二哥,你看看,這個傻比——”李秀明醉醺醺的指着李秀芳,話還沒說完,就給李秀真和李秀光一家一個大耳光,這還不算,他們將他按倒在地,悠起大拳頭狠狠的揍!
這頓揍,足足持續了十多分鐘,直到鄰居過來拉仗,才把李秀明給解放出來,這廝已經給打得鼻青臉腫,就快看不出人模樣了。
不知道是誰報的警,屋裡剛消停,外面就響起了警車的聲音。幾個警察氣勢洶洶的衝進屋裡,看了已經昏迷過去的李秀明一眼,領頭的警察趕緊將人擡到了警車上,警車咿呀咿呀的叫個不停,飛跑出了屯子,往興隆鎮方向奔去。
剩下的兩個警察,把屋裡的人都給控制住,也不聽衆人的解釋,等了幾分鐘之後,又來了幾輛警車,把人都給帶走了!
史東雷和家人還有親戚鄰居都給帶到了三河縣公安局,在那經歷了一番審訊之後,就都給關進了小黑屋裡面。
這一關就是一週,直到第八天早上,五家子屯這幫人才給放了出來。出來之後衆人才知道,是各家人求了大隊書記李正山,他找了硬實人,這些家人湊出了五萬塊錢,這才放了他們出來;要是依着李秀明和他媳婦的意思,就打算讓這些人都蹲小號或者監獄,還要出十萬塊錢,否則就往死裡頭整!
衆人感謝了一番李正山,坐上李正山家裡的大客車,罵了一道的李秀明,回返五家子屯。李秀明還在住院,可是包括李家兄妹在內,沒有一個人願意去看那個畜生,沒揍死他,算他便宜!
回到五家子屯,史東雷張羅了幾桌子好酒好菜,好好的款待了一番李正山和幫忙以及受難的人們,大家從中午一直喝到晚上,才都醉醺醺的盡歡而散。
所有人都醉倒了,只有史東雷沒醉。他躺在西屋炕上,看着外面圓圓的月亮,無法入眠!
史東雷覺得很窩囊,他一個重生了的人,竟然重生後還不到十二個小時,就給弄進了局子裡面,關了幾天不說,還給訛去了一大筆錢,想想都覺得窩囊。
史東雷很清楚,李秀明雖然看起來傷得不輕,實際上都是皮外傷,最多也就是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都不用治!
五萬塊錢,那純粹就是訛詐。可是,李秀明在縣裡面有人,他們沒有,就只有承受這個不公平的鬱悶結果。
這次的事情,雖然是由李秀明引起,李秀真和李秀光都動了手,但是這五萬塊錢,只能由史東雷一家來出,而不能讓他們來出,更不能讓那些無辜的親戚鄰居來出,事兒不能這麼辦!
五萬塊錢,這對於原本就不富裕的史家來說,是一筆鉅款。原本,史東雷的存摺裡有兩萬多塊錢,準備回來給父母蓋房子用,但是現在要拿出來先堵這個大窟窿。
就算這樣,還有兩萬多的缺口,這兩萬多他到哪裡去弄呢?史東雷皺着眉頭,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哥,你怎麼還沒睡呢?”史雨推門走了進來,手裡端着臉盆,臉盆裡有半盆清水和一條毛巾。
史東雷坐了起來,嗯了一聲,問道:“小妹,端這個幹嘛?”他覺得臉有些發燒,酒勁兒好像上來了。
史雨放下了臉盆,將毛巾洗了幾下擰乾,遞給了史東雷,說道:“哥,你擦擦吧,我看你滿臉都是油汗!擦乾了睡覺才舒服。”
史東雷接過熱氣騰騰的毛巾,擦着臉和脖子,問道:“小妹,爸媽都睡着了嗎?”史雨搖了搖頭:“沒有,正在說話呢,說錢的事兒呢!”
“小雷啊,你早點睡吧,錢的事兒不用你操心!”李秀芳在東屋大聲說道,史建軍也說:“兒子,你睡你的,別想這些爛事兒。”
史東雷答應了一聲,擦了幾把之後,穿上鞋去了東屋,看到爸媽都坐在炕頭嘮嗑。他和史雨也都上了炕,蓋上了被子。
李秀芳和史建軍本來是皺着眉頭,看到他們進來,都換上了笑臉。史東雷不是傻子,又怎麼會看不出來他們的笑容很勉強。
“這孩子,不在那屋好好睡覺,跑過來湊什麼熱鬧。小雨,是不是你把你哥給整醒了?”李秀芳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一雙兒女,有了這對好兒女,就算是再窮的日子,也不算事兒。
“我纔沒有呢,我哥就沒睡。”史雨不滿的嘟囔了一句,可愛的表情令人想笑。小丫頭雖然穿得破爛,個子沒長起來,但皮膚很好,長得很清秀,是個小美人,一向討人喜歡。
“嗯,我是沒睡,呵呵。”史東雷輕輕的拍了拍小妹的頭,又看着史建軍和李秀芳說道:“爸,媽,我這次回來帶回來兩萬六千塊錢,本來是打算給家裡蓋房子用的,現在出了這事兒,房子就先別蓋了,先把這個大窟窿堵上再說。”
“兒子,你的錢還是留着乾點啥事兒用吧。咱們家裡不是還有兩垧地嗎,你爸這身體也種不了,咱們就賣個長期的吧,二十年的話,最起碼也能賣五六萬塊錢。除了還大傢伙,還能剩個萬兒八千的,加上我們這幾年攢的錢,還能湊個兩萬多,足夠小雨唸書你爸治病和咱們家一兩年的吃用了。兒子,我和你爸想好了,你回來也不能在家,小雨也在松江唸書,咱們就乾脆搬到松江去吧!兒子,你覺着這個事兒怎麼樣?”李秀芳看着史東雷,柔聲問道。
史東雷沉吟了一下,說道:“爸,媽,本來我也想着讓你們去城裡的,但是又怕你們不習慣。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咱們也就沒有什麼選擇了,只能去松江。這樣更好,既方便照顧小妹,我也更加放心家裡。爸媽你們放心,我能養活你們,也能供得起小妹,咱們就去松江吧!”
史雨聽說要搬家去松江,她十分的高興,小臉兒上滿是開心的甜笑。史建軍的神色真正的放鬆了下來,微笑着說:“早就想進城了,一直都下不了決心,這次倒是個好機會。既然已經決定了,咱們也就別耽誤時間,過幾天就去找房子,爭取在過年前就搬過去吧!”
史東雷說:“我明天就去松江找房子,直接把錢取回來。咱家的地還是別賣那麼長時間了,現在的土地這麼值錢,賣長不合算!”
李秀芳正要反駁他,史東雷又說:“咱們還是一年一包吧。我坐車的時候聽人說,過年的地價很高,尤其是像咱們家這樣的花生地,一垧估計能達到五千塊錢左右一年,兩垧地就是一萬。現在咱們這兒賣長期的一垧地一年才兩千多,價錢差了將近一倍,實在太虧了,不能這麼賣!”
“可是咱們家這邊一垧地才3500啊,你大姑父家的地,就是這個價給西頭老劉家承包去了。”李秀芳說道。
史建軍說:“老劉家,那一家子都壞到底了,哪年咱們村的地價低,不都是他們弄的啊!”
“爸,媽,咱們的地不用承包給咱們屯子的人,附近的屯子有的是承包土地的人,回頭我去看看,承包出去。爸,你的腿現在感覺怎麼樣,這幾天在小號裡,是不是遭了罪?”史東雷掀開被子,看着父親有些變形的腿,這是類風溼導致的結果。
史建軍微笑說:“沒有,屯子裡的人都維護着,我沒遭着罪。小雷啊,快和小雨睡覺去吧,這幾天折騰蒙了,好好歇歇!”
史東雷點點頭:“爸,媽,那我們就先過去休息了。你們也早點睡吧。”他和史雨去了西屋。史東雷鑽進了被窩,史雨也鑽進被窩,兩個人熄了燈,在黑暗中悄悄的聊天。
“哥,你什麼時候去松江啊?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對那裡熟悉,讓我同學幫着找找,肯定找的快,還找的好!”史雨在黑暗中忽閃着大眼睛,朦朧的月光從窗戶和窗簾照射進來,幽暗的光線裡,小丫頭的一半臉龐散發着如雪如玉的光芒。
史東雷突然間覺得,雖然妹妹的身體還沒有發育,可是人已經開始長大了。現在她的神情,看起來就不像是小丫頭,而像是一個成年人。雖然,她現在踢騰着小腳丫,還有些頑皮。
“事不宜遲,明天,我打算明天就去松江。”他用大腳將小妹光膩的調皮小腳丫夾住,笑着說:“行啊,明天你就跟我一起去吧。正好,我還想給你買一些女孩子的用品!”
史雨的臉蛋兒頓時紅了,但是感覺十分的幸福。能有這樣一個細心體貼的哥哥,那是她的幸運,她小聲說:“哥,你真好。”說着,欠身在史東雷的臉上輕輕的啵了一口。
史東雷莞爾:“好什麼好,哪個哥哥不是這樣對待自己妹妹的呢。”他正要給小丫頭掖好被角,卻不想這個小丫頭突然間如同小泥鰍一樣鑽進了他的被窩裡,小手頑皮的搔着他的胳肢窩,把他弄得哈哈大笑。
兄妹兩個像小時候一樣瘋了起來,嘻嘻哈哈的鬧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的安靜下來,說着悄悄話。
東屋裡,史建軍和李秀芳還沒有入睡。剛纔他們聽到兄妹倆的笑鬧聲,都爲之莞爾,覺得兒子和閨女還都和小時候一樣,愛笑愛鬧,感情還是那麼的好。
現在,西屋裡安靜了下來,只有偶爾可以聽到史雨發出的嬌柔輕笑。史建軍小聲說:“你以前還擔心小雷會和咱們隔心,可你看看,現在這孩子爲了咱們把工作都辭了,還拿錢給咱們蓋房子。這些年,小雷可是沒少給家裡寄錢啊!”
李秀芳躺在丈夫的身邊,摟着他的胳膊輕聲說:“我那不是心裡頭不踏實嗎?畢竟,小雷不是咱們親生的……但現在我算是看明白了,親生不親生沒用,要是孝順,怎麼都孝順,要是個牲口,就像李秀明那樣的,你把心掏給他也沒用,他就是個白眼狼!”一說起自己的三弟,李秀芳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史建軍拍了拍媳婦光滑的肩頭,嘆了口氣:“算了,不要說那個牲口了。秀芳,你說咱們小雷過年都二十五了,連個對象都沒有呢。看看咱們這十里八村的小夥子,這個年紀孩子都挺大了,我心裡頭着急啊!”
“你以爲就你着急啊,我也着急。看咱們家的大兒子,一表人才不說,還一身本事,眼看都人到三十天過午了,連個對象都沒有。那些眼斜嘴歪的小子都有了媳婦孩子,我心裡頭比誰都着急!”李秀芳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在史建軍的輕捏示意下,才重新又放低了聲音說:“可是,我看小雷真是一點都不着急啊,二姐不也都說嘛,在城裡,二十七八再結婚的很常見,現在小雷正是人生的爬坡期,咱們要是老整這個事兒煩他,孩子也鬧心啊!”
“也是!”史建軍點了點頭,伸手從旁邊拿過了煙笸籮,正要抽一根,給李秀芳把煙笸籮又扔到了一邊,他只好吞了幾口唾沫,摟緊了老婆雖然已到中年、卻依舊香軟滑膩的身子,在她耳邊說:“媳婦兒,你說咱們小雨和小雷能不能。”
“滾你的,老不正經!你思想咋這麼複雜呢,小雷和小雨可都是好孩子!”李秀芳擰了丈夫的腰上一下,對丈夫的想法十分反感。
史建軍沒有再說話,李秀芳沉默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你還別說,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啊!建軍,你說小雷和小雨要是在一起,好像年齡差得太多了哈!”
“我就是那麼一說,你還當真了。行了,別瞎琢磨了,趕緊睡覺!”史建軍的手伸進了李秀芳的襯衣裡,李秀芳羞喜的罵了一聲老不正經,兩個人就在被窩裡糾纏了起來。
清晨,史東雷給史雨一胳膊打醒。看着還在酣睡,小臉紅撲撲的小妹,史東雷疼愛的把她露在被子外面雪白的胳膊大腿放進了被子裡,悄悄起身穿好了衣服,開門去了外屋。
外面的天色剛剛放亮,蔚藍的晨光透過玻璃窗和塑料布照進外屋,李秀芳已經起來,正在竈坑那裡掏灰,準備做早飯。
“兒子,你起來這麼早幹啥啊,在城裡上班就起早貪黑的,好不容易能休息幾天,還不好好歇歇,養養身板兒!快回去再睡個回籠覺,回籠覺最香!”李秀芳掏了一撮子灰,將剩下的灰掃進了竈坑裡面,站起身對史東雷說道。
史東雷伸了一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說:“媽,我睡不着。早上起來多鍛鍊鍛鍊,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對身體也有好處。在北京上班的時候就老是不活動,身體都快要鏽死了,現在正好活動活動。”他看看小屋柴禾堆就剩下了一些碎柴禾底子,就拿起了粗柳條子編的片筐,戴上放在小屋窗臺上的破手套和帽子,不顧李秀芳的阻止,出屋去南園子抱柴禾。
……
今天的天氣很好,沒有風不說,還不是太冷。史東雷剛抱了四筐柴禾,就弄得渾身是汗。柴禾夠了,他拿着片筐又去房西端了兩筐陳苞米瓤子,用苞米葉子和豆杆把爐子點着,燒起了爐子,同時幫着李秀芳燒火。
很快,東鍋裡的水就開了,李秀芳給史東雷舀出來一些洗臉,又舀了一盆,留着給史建軍和史雨洗臉,剩下的水,她就用來刷鍋。
史東雷洗過了頭臉,李秀芳已經又在東鍋裡添了一些水燒了起來,史東雷擦完了臉梳完了頭髮,史建軍已經醒了過來,正在慢騰騰的穿着衣服。
史東雷想要幫爸爸穿衣服,可是史建軍卻搖手不用:“別的,我自己穿。現在我還沒有到那種程度,要是我現在就給人穿衣服,以後就完了。多鍛鍊鍛鍊,對身體有好處。”
“也是,呵呵。”史東雷笑着去了外屋,看到小妹也起來了,正在幫着燒火。他拿起了掛在牆上的笤帚,掃起了東屋和西屋。
幹完了屋子裡的活兒,史東雷又去外面把院子掃了一遍,劈了一些木頭柈子,回屋的時候,飯菜都已經做好,端上了飯桌。
一家人剛吃完早飯,李大旺就來了。他一會兒要去興隆鎮拉活兒,昨天史東雷就和他說好去車站,他過來是爲了接史東雷。
剛纔吃飯的時候,史東雷就已經和父母說過今天要去松江,他們也同意讓史雨和史東雷一起去松江找房子。見李大旺來了,兄妹兩個趕緊換好了衣服,跳上了毛驢車,在李秀芳的叮囑聲中,沿着院後的土路往東面行去。
毛驢車經過太平屯時,史東雷不經意的看了一下街北的崔家。崔家的院門和房門都鎖着,家裡顯然沒人,他失望的收回了目光,心中悄然嘆了一口氣,悵然若失。
到了興隆鎮北面的公路站點,史東雷和史雨在公路北等了不到十分鐘,就乘上了一輛三河去往松江的中客,去往松江市。
車上人很多,擠得不行。史東雷和史雨站了大半路,終於撈着了一個座位,史東雷本來想讓史雨坐,但是史雨把史東雷按坐下,她笑盈盈的坐在了他的腿上。
半個多小時以後,客車到了松江的終點站客運站。史東雷下車跺了好一會兒腳,給史雨坐麻的腿才緩過來,史雨扶着他,咯咯的笑個不停。
“哥,路上我已經給我同學和朋友發了信息,一會兒她們就會過來幫忙。”史雨踮起腳尖,把史東雷的衣領豎了起來,又幫他把羽絨服整了整,看樣子就像個賢淑的小妻子。
史東雷也給史雨把圍巾和羽絨服弄好,看着已經有了美人樣兒的小妹,她現在都有了自己的朋友,時間真是不經混啊。他心中一陣唏噓,拉着小妹的手,沿着街道向北,來到客運站正門,走進客運站裡面,這裡面有空調,省得挨凍。
兄妹兩個在客運站裡呆了能有二十多分鐘,史雨突然間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和幾個剛進門的小女孩兒抱在了一起又笑又跳的,惹得附近的人都紛紛側目。
這幾個小丫頭穿着都很時尚,比起史雨的穿着來,真是天和地的差別。雖然史東雷不在乎自己的穿着,但現在看到小妹和她同學之間的巨大差距,還是暗暗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讓小妹也能穿上最時尚的衣服,不說別人有什麼她就要有什麼,最起碼也要趕上大溜兒!
史雨帶着幾個小女孩兒顛顛走了過來,介紹說:“這是我的哥哥,史東雷,我給你們說過的。你們看看,怎麼樣,是不是比劉德華還帥?”小丫頭一臉的驕傲。
五個小丫頭不害臊的盯着史東雷看,大眼睛裡都異彩漣漣,心中暗暗讚歎:這位大哥長得可真帥啊!
史東雷今天穿的是從行李箱裡拿出來準備過年穿的新衣服:棕色的皮衣,藍色的名牌牛仔褲,棕色的名牌棉皮鞋,還帶着一個牌子的滑冰帽以及圍巾。他這身行頭,是一個朋友送他的禮物,他幾乎都沒有穿過,這是第二次上身。
史東雷本來就長得白淨,面目清秀又不失硬朗,髮型是精神的寸頭,身高將近一米八,腰桿挺直。雖然他並不是非常的英俊,但是人往那一站,就像是一挺旗杆,或者是傲立在寒風中的胡楊,十分的惹人注目!
“你們好!”史東雷笑着伸出了手,五個小丫頭或者嘻嘻哈哈或者安靜羞澀的伸出了小手兒,和他握手的同時,大方的坐着自我介紹。
“雷哥你好,我叫黃鶯,是史雨的同桌。”
黃鶯人如其名,長得靈動可愛,小巧玲瓏。她的聲音清脆動聽,好像是黃鶯的嬌啼。她上身穿着黃色的絨衣和黃色的羽絨服,下身穿着白色的牛仔褲和同色的小皮靴,皮靴腰上翻着毛毛,還有兩個可愛的小毛球。
剩下的四個女孩兒,分別叫做陳靜雪,鍾彩屏,文小溪,宋漪。其中,陳靜雪是個非常安靜的女孩兒,長相清純;鍾彩屏是個很活潑的女孩子,小巧玲瓏,十分可愛;文小溪恬靜溫柔,身材窈窕,容貌甜美;宋漪身材高挑,優雅大方,是五個女孩中最出色的一個!
互相握手介紹之後,五個女孩兒就帶着史家兄妹去找住房。史東雷本來想要打車,可是五個女孩兒卻開來了一輛別克商務車,由宋漪駕駛,載着衆人離開了客運站。
“雷哥,聽小雨說你在北京工作,現在是回來過年的嗎?”最活潑的鐘彩屏好奇的問道。小丫頭從小包包裡拿出來不少零食,分了一下,自己也吃着,眨着大眼睛盯着史東雷。
史東雷看着手裡的牛肉乾,扔了兩塊在嘴裡,慢慢咀嚼着說:“我以後就在家裡發展了。我原來在北京是做建材業務,也做過別的工作。”他做過的工作很多,除了建材,還有展覽,機修,網站,計算機軟件等很多行業。
“在家裡發展?咱們這個破地方,哪裡能和北京相比啊。雷哥,我看你這個想法不太好!”黃鶯搖晃着小腦袋說道,她吃了一顆怪味豆,臉上的表情古怪起來,又說:“雷哥,你在那邊好好的,幹嘛回咱們這個破地方啊?”
史東雷淡淡地說:“再破的地方,也是家鄉啊。我在家可以照顧家裡,也省得分心,還有人照顧我,比在北京強。”他頓了頓,又說:“而且,現在北京那邊的競爭很激烈,工作也不容易,更別說創業了。咱們家這邊兒不同,剛剛開始發展,機會很多,發展空間非常大。雖然暫時看起來,家裡賺的不如北京那邊多,可是長遠來看,北京就不如家裡的增長空間大!”
文小溪輕聲輕氣地問:“雷哥,那你在北京的時候,一年能賺到多少錢啊?”她聽人說過,北京那裡工資可高了,她可一直都向往以後去那裡讀大學,再在那裡找工作呢。
“不高,每個月只有四五千塊錢,偶爾會賺到上萬。”史東雷看到幾個女孩兒都滿眼亮晶晶,他又說:“不要以爲賺得多,剩下的就多。我每個月去除掉各種費用,最多也就能剩三分之一!”
“雷哥,那你都幹什麼啊,會花掉那麼多的錢?”上車之後就一直保持安靜的陳靜雪小聲問道。
史東雷沉吟了一下,才說:“很多方面都要花錢,請客戶吃飯,送禮,還有各種應酬。”他後面還有話,但是覺得和小丫頭說不合適,也沒有意思,就沒有再說。
“雷哥,那你想找一份什麼樣的工作呢?”文小溪一邊吃着果丹皮一邊問道。
“最好當然是我熟悉的行業,建材或者機修。但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工作看,幹其他的行業也可以。反正不管幹什麼,總不能閒着,否則就沒有飯吃了,呵呵。”史東雷笑着說道。
宋漪嫺熟的打着方向盤,從大街拐彎向北進了一條小街,頭也不回地說:“雷哥,工地你看過嗎?我二叔的工地現在正缺人手呢。聽說,活不累,就是要精心一些,每個月最少四五千塊錢,要不是熟悉的人,還幹不成這個呢……你要是能幹願意幹的話,我跟我二叔說一聲!”
史雨在一邊急忙說:“宋漪,還什麼能不能,願意不願意的啊,你一點誠意都沒有。我替我哥做主了,你就跟你二叔說一聲吧,我哥在北京也經常跑工地的,什麼都懂!”
其他四個女孩兒也都七嘴八舌的讓宋漪幫忙,宋漪只是笑着沒有說話,從後視鏡裡看着淡定的史東雷。史東雷也在看着宋漪,他感覺這個女孩兒不但長得漂亮,舉止優雅大方,而且處處都透出一股成熟穩重的氣息,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十四五的女孩子。她實在是很早熟!
史東雷和宋漪的目光通過鏡子相遇,都是淡淡一笑。史東雷說道:“你們不要吵了,宋漪也沒有說不幫我問啊,關鍵的問題是,我得能幹才行。宋漪,我以前在北京經常跑各種工地,對於工地裡面的事兒,我雖然不是很專業,但也絕對不是什麼都不懂!如果你二叔想要找專業人士,那我肯定不行。但如果要找認真負責的人,那我一定沒有問題。對於我來說,做事認真負責是最基本的職業素養!”
宋漪眼神很亮,正要說話,鍾彩屏就搶着說:“你看看,你們看看,雷哥到底是在首都呆過的人,見過大場面的人,就連說話,都和一般人不一樣,處處都透着兩個字,素質!”
小丫頭一副老氣橫秋裝腔作勢的樣子,把衆人都逗得大笑。笑過之後,宋漪說:“雷哥,這樣吧,我們找房子正好路過我二叔家,他正好剛回來,我就帶你去見見他。你們面談一下,行與不行到時候就清楚了!”
史東雷點頭:“這樣也好,不過就是要麻煩你,還要打擾你二叔了!”他心中很高興,就算工作不成,能夠認識一個搞工程的人,對他以後的發展也非常的有利。
“沒事兒,雷哥別客氣。到了,就是這裡,這個院子整體出租,如果價錢合適,還賣呢!”宋漪停下了車,指着路邊緊鎖着的院門說道。
史雨問道:“宋漪,這個院子是怎麼租的啊?”她瞅着這個院子還有周圍的環境,感覺應該不會太便宜。
“沒多少錢,每個月兩千,院子裡有五間正房,四間偏房,還有門房和倉房,院子很大,後面還有一個小園子可以種菜。最好的莫過於這房子裡面都是精裝修,家電都是齊全的,室內衛生間和洗澡間都有,而且還有網線,現在裝上電腦就能上網。這個是我一個親戚家的房子,他們都着急去國外,來不及處理,就急火火的走了。人剛走了還不到半個月呢!”宋漪說話間,已經下了車,衆人也都下了車。
宋漪從自己的小包裡拿出鑰匙,打開了鐵大門,裡面傳來一陣瘋狂的狗叫聲。三隻大狼狗在院子的角落裡不停的躥動,吠叫不止,看起來十分的兇猛!
“大黑,二黑,小黑,都別叫了!”宋漪喊了一嗓子,三條大狼狗當時就停止了吠叫,只是依舊警惕的看着衆人,唯獨對宋漪搖尾巴目光友善。
“這三條狗也是他們留下來的,看家護院一等一。附近有一個飯店和一個屠宰場,天天都會定時送東西過來餵它們,不用擔心浪費錢養活。”宋漪帶着衆人開門走進了正房,從外面看着有些舊的樓座子,裡面卻裝修得十分豪華。
房子的格局很不錯,一進門是一個不小的客廳,客廳的地面鋪着木地板。史東雷一看,就知道這是價格不菲的實木地板。光是這一個客廳的地板,價格就不會低於五萬。
實木大理石和鐵藝的傢俱,做工精細,都是訂製品。這種傢俱,遠比那些品牌的成品更值錢。再加上名牌的家電,史東雷估算了一下這個客廳的造價,最低也不會少於五十萬!
“雷哥,你覺得怎麼樣?”宋漪穿着小拖鞋,遞給了史東雷一罐可樂。那幾個小丫頭都去了其他的房間,嘻嘻哈哈笑鬧的聲音不絕於耳。
幾個小丫頭正是愛瘋愛鬧的年齡,得着空就扎堆兒。宋漪顯然獨樹一幟,她的表現,也證實了史東雷對於她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