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雖然還了有多的,不過林少華卻沒什麼感覺,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哪還有心思幹那種事?
吃飽喝足了,又沒事幹,這纔會想那些事。
李曉寧在這塊平臺上看了看,只要不探頭往下看,感覺還是好受多了,也不會有在樹上抱着那麼危險的感覺。
感覺有股味道,嗅了嗅,然後才發覺是腰上系的繩子,皺着眉頭道:“好大的尿sao味!”
林少華臉一紅,說:“既然是尿,能不sao嗎?再說不是我這尿,又哪裡找水去?你那會兒趴那樹幹上動都不敢動,難道你還能撒點你的香尿出來?”
李曉寧咬了咬脣,臉紅紅的說:“你這人,說話愣是毒,人家是女娃子,你就不能讓着點?”
林少華當即閉了嘴不吭聲了,坐了一會兒,然後又上上下下的打量,底下那車摔得不成了樣兒,過了這麼久也沒見有人去察看,顯然這地兒太偏僻了,沒有住戶,也沒有聽到有車子的聲音。
當然,他們所在的位置,離巖壁上面的公路隔了一兩百米,有車子過路也不可能聽得到他們叫,或者看得到。
歇了一陣,林少華雙手捧了嘴,然後大聲的叫了起來:“有人嗎?有人嗎?救命……”
停下來後,峽谷中只聽到一陣陣的回聲:“有人嗎,人嗎,嗎,救命,命,命……”
回聲消失後,又是可怕的寂靜了!
李曉寧頓時呆了起來,望着上面,再瞧瞧下面,好一陣子才說:“這下可好了,真是上不沾天,下不着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一聽到這個話,林少華就不禁又好笑又好氣,這話聽了幾遍了,但每一次的感受都不同!
李曉寧自怨自憐的說:“觀音菩薩啊,我可真是說笑的,您老人家啷個就當真了嘛,我求您保佑買彩票中個幾億,出門碰個金龜婿,您老人家啷個就不靈嘛,這好的不靈壞的靈,怎麼回事啊?”
林少華嘆了口氣,說:“就算給你中了幾億的彩票,就算給了你一個金龜婿,但你現在逃不了命,又有福享受嗎?”
“我說說也不行啊?”李曉寧嘮叨着,“我知道,你就炫耀你是金龜嘛,但你命不好,這會兒也不跟我一樣落在這兒了嗎?”
林少華又嘆了一聲,然後說:“爲了能活命,我們最好不爭吵,省點力氣,隔一會兒就叫幾聲,如果碰到有人過路,興許就有救了!”
李曉寧唉聲嘆氣一陣,又說:“叫吧叫吧,我就怕叫破喉嚨都沒人應……”
雖然知道希望不大,但叫喊卻也是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辦法了。
李曉寧把褲袋裡的手機掏了出來,看了看,還好,手機沒壞,不過沒有一丁點信號,就像用了飛行模式一樣,只能當個手錶用了。
下午三點半了。
設定好時間,十分鐘叫一次,先是林少華叫,十分鐘叫一次,到六點半天快黑了的時候,一共叫了十八次。
林少華的喉嚨倒真是快叫破了,看看天快黑了,李曉寧就說道:“今天就別叫喊了,這山裡本來人就少,晚上基本都不會有人的,明兒天亮後再叫!”
其實叫喊也是很費體力的,林少華叫了三個小時,喉嚨渴得受不了,要是他的體魄弱了些,喉嚨早叫啞了。
看看天色黑暗下來,林少華趕緊又把繩子給李曉寧系在腰間了,說:“你別嫌尿臭,這地兒窄,說不定晚上掉下去了還不知道,兩個人都繫着繩子安全點。”
李曉寧也沒反對,躺了一陣,天完全黑了,應該是農曆二十幾了,天上沒有月亮,星星倒是看到一些,不過都不亮。
在城裡的時候,李曉寧從來沒注意到過天上的星星,城裡的霓虹燈亮到天亮,遮掩了星星的微光。
感覺到就躺在身邊的林少華,但卻看不到,時不時的又有幾聲淒厲的鳥叫,李曉寧忍不住打了個顫,黑漆漆的天空,山谷,懸崖,這一切都像一頭張大了嘴等着她的怪獸!
過了一會兒,李曉寧放低了聲音問林少華:“問你個事,你相信有鬼嗎?”
林少華沉吟了一下,然後回答:“我不知道怎麼說,不過我覺得應該有靈魂這個東西,我曾經見過類似於‘鬼上身’的事……”
“哎呀……別……別說了……”李曉寧本就是害怕才問林少華的,估計他會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的話,但沒想到,林少華卻是有模有樣的說鬼的事,頓時讓她汗毛都豎了起來!
林少華一怔,這才明白,趕緊說道:“我是瞎說的,沒那回事!”
其實林少華說的就是朱筱瞳的事,是他親身經歷,親眼見到的事,自然假不了。
過了一會兒,李曉寧又顫聲道:“林……你能不能靠近點?我……我害怕!”
夜風吹來,懸崖上像吹罡風一樣,冷嗖嗖的,這溫度就低了。
林少華還沒外套了,當然感覺得到溫度下降了,趕緊把身體湊過去,貼到了李曉寧,兩個人依偎在一起,感覺到石頭的堅硬和冰冷,林少華輕輕摟住了李曉寧,然後給用手臂彎給她枕住。
兩個人清清醒醒的摟在一起,互藉着體溫,但卻沒有了綺念。
半晌,李曉寧輕輕說:“我長這麼大就沒遇到過大事,這回不知道是福還是禍,你說會有人發現我們嗎?”
林少華沉默了一下才說:“有信念,有堅持就好!”
時間似乎特別難熬,這一夜又似乎特別的長,林少華打着盹時,李曉寧沉沉睡去,似乎感覺到冷,在他懷裡縮了縮。
林少華再摟緊了些,又想,這次的事情,多半是黑夜的殺手弄出來的,自己太大意了,肯定是在水潭搞野炊的時候,殺手偷偷去把車子的剎車和方向調了。
其實李曉寧是無辜的,林少華知道是自己連累了她,雖然他不喜歡名人,但卻喜歡李曉寧說川話時的直率,喜歡聽她說那種話的感覺。
第二天天亮後,林少華又開始十分鐘一次的叫,不過到中午十二點後就感覺有點吃不消了,然後隔了二十分鐘才叫一次,再一個小時,又變成了三十分鐘一次,下午三點鐘的時候,嗓子就啞了!
李曉寧見林少華都叫啞了,當即說:“你歇歇,我來叫。”
輪到李曉寧自己來叫後,她才發現,事情的難度有多大,她才叫三次,結果嗓子就像冒煙了,硬是叫不出來了,就連小聲說話,聲音也有點沙啞。
叫不出來了,兩個人只能歇着,餓了一天,又渴了一天,再加上曬了一天,兩個人幾乎都筋疲力盡了。
眼看天又黑了,李曉寧tian着有些乾枯的嘴脣喃喃說:“我現在願意拿我一個月的薪水去買一支一塊錢的礦泉水!”
林少華嘆了一聲,你現在就是拿一億元去買一支礦泉水,也沒有人賣,誰會跑到這兒來?
到第三天過後,林少華都沒力氣動彈了,李曉寧自然就更虛弱了。
睡到半夜,林少華聽到懷中的李曉寧在抽泣,還以爲她是做惡夢了,當即用手輕輕的拍着她的背。
過了一會兒,李曉寧卻開口說了話:“少華,我們……快死了吧?”
林少華搖搖頭道:“我不覺得,不到最後一刻,我都不會覺得會死!”
李曉寧只是無聲的抽泣,許久後又問他:“少華,你說,你想要什麼?我能給的我都給你!”
聽到她這個話,林少華心裡感動,雖然李曉寧的意思是她願意把身體給他,也許是認爲必死後的一種舉動,但他確實感激。
靜了一陣,林少華纔回答:“你說說你們的方言笑話吧,就像在飛機上說的那個,我很喜歡聽你說的川言笑話,我覺得你們的家鄉話很好聽!”
“噗……”李曉寧忍不住破涕爲笑,說:“我還以爲你覺得我說家鄉話粗魯呢,你既然喜歡聽,那我就給你說了!”
沉吟了一陣,李曉寧就說:“我給你講個我們的方言笑話,一輛公交車失火後,記者問公交車上的倖存者:‘車上有錘子嗎’?”
“倖存者說:‘有個錘子!’”
“記者問:‘有錘子?有錘子你們怎麼不用來砸窗子?’”
“倖存者:‘莫得,有個錘子的錘子!’”
“記者:‘什麼?還有兩個錘子?’”
“倖存者:‘哎呀,有個剷剷!’”
“記者:‘鏟子?那也可以用來砸窗子啊?’”
“倖存者:‘砸個錘子女窗子!’”
“記者:‘是砸窗子不是砸錘子!’”
“倖存者:‘哎呀,我跟你說個錘子!’”
“記者:‘我說的是窗子!’”
“倖存者:‘錘子!’”
“記者:‘那車上到底有什麼?’”
“倖存者:‘有個毛線!’”
“記者:‘哦,有毛線啊,怪不得燃得那麼快!’”
“記者還沒再問,倖存者已經暈倒了,總結:出門一定要帶錘子,沒得錘子要靠近錘子,有錘子要緊握錘子,錘子在人就在,錘子都沒得了,人就錘子了。”
李曉寧說到這兒,林少華已經忍不住笑了,就算他不太懂川話,但錘子是川人的口頭禪,這個他還是知道的,而李曉寧又是說的地地道道的川話,清脆溫柔的聲音,說起來別有風味。
依李曉寧的性格,說這個笑話,她此時早就自己笑翻了。
但現在說這個笑話時,反倒沒有一絲笑意,與林少華是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