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刀之前,張文浩再次查探了一下宋小鵬此時此刻的身體狀態,心跳雖然不強,但已經恢復到一個張文浩可以掌控的安全水準,脈搏與血壓在張文浩看來也足夠支撐手術,再加上有血液供應,所以張文浩有把握給宋小鵬進行局部脾切除術,手術不一定會完美,但可以救他一命。
老徐打着強光手電,看着張文浩那雙戴着橡膠手套的雙手,一手持着冷冰冰的手術刀,一手探入宋小鵬的腹中,受傷的脾臟一側已經嚴重受損,看起來應當是野豬的獠牙直接刺破了脾臟的一端,唯一可以慶幸的是,傷口不是在脾臟正中,否則,恐怕宋小鵬還沒被送到這裡,人就已經死了。
張文浩屏住呼吸,單手穩住脾臟,另一隻手迅速按照自己之前在大腦規劃好的下刀位置,用手術刀乾脆的切下。
老徐看的心驚膽寒,這小子,年紀輕輕,下起手來卻毫不含糊,說切就切,那混雜着汁液與血液的液體噴涌而出,讓人不但害怕,而且還有些乾嘔。
切除並沒有耗費多少時間,張文浩如快刀斬亂麻一般,用最快的時間完成切除,然後便立刻進行止血與縫合,這個時候,縫合也只是草草進行,沒時間將傷口處理整齊。
這個時候,張文浩開口說道:“鬆開輸血管,開始輸液。”
現在的宋小鵬依舊是處於失血姓休克之中,失血過量,但有鮮血的注入,生命倒是不會受到太大威脅,現在受損的脾臟部分已經切除,就可以稍微加快一些輸血速度了。
老徐見那輸血者臉色蒼白,便對張文浩說道:“小劉快堅持不住了,換個人吧。”
張文浩點了點頭,道:“扶他回房間休息,下一個人準備。”
換了一個採血針頭,張文浩再次將針頭刺入另一個人的體內。
換人不斷血,只有這樣才能將宋小鵬體內缺失的血液補充上來。
第二個人開始給宋小鵬供血,張文浩再次檢查了宋小鵬的血壓與脈搏,現在依舊處於嚴重失血的狀態,估計兩千毫升的量也不見得夠,到最後,勢必還是需要從宋小滿身上取一點血。
剛纔的手術缺乏必備的條件,所以張文浩對傷口感染的擔憂非常大,立刻配製了抗生素藥液,給宋小鵬輸上,兩瓶人血白蛋白注射液則從另一隻手同時給宋小鵬體內輸入。
先前鍼灸刺激的效果已經越來越弱,只是心跳依舊不能自我保持一個安全的強度與頻率,張文浩便將銀針全部拔出,連續用輕拳錘擊宋小鵬的心臟部位,不斷刺激着心跳。
又一個輸血者達到了極限,張文浩再次更換採血針頭,換上了第三個人。
正常人一次輸血極限理論上是可以達到八百毫升的,但是這幫人一個個緊張過度,再加上一整天在大山之中,剛纔又擡着宋小鵬一路狂奔,體力透支的厲害,心跳速度過快,這個時候,張文浩不敢讓他們的採血量超過七百毫升,否則的話,萬一再出一個失血姓休克,那自己可真是要頭大了,即便宋小鵬的命再金貴,在張文浩面前,他和其他人一樣,總不能一命換一命吧?
第三個人輸血完畢,宋小鵬的心跳依舊沒有恢復正常,張文浩脫口道:“老徐,你把宋小滿帶過來。”
“小滿的體質…”老徐有些擔憂的說道:“能不能找一個其他的o型血幫忙供血?”
張文浩皺了皺眉,道:“我就是O型血,要不我站那給他供血,換你來救人?”
老徐尷尬的問道:“那其他村民呢?”
張文浩有些不耐煩了,道:“宋小鵬是她親哥哥,她不供血誰來供?莫說村民大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血型,就算知道,他們憑什麼給宋小鵬輸血?”
老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臉色卻很爲難,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張文浩頗有些煩躁,脫口道:“快點行嗎?”
老徐只好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不一會,便把面色蒼白的宋小滿帶了進來。
張文浩看了宋小滿一眼,而宋小滿的精神卻有些恍惚,一進來看見牀上躺着的宋小鵬,就想撲過來看一看他的情況如何,剛到跟前,被張文浩一把攔住,道:“在這站好,把左臂露出來。”
宋小滿看了張文浩一眼,老徐已經跟她說過,哥哥宋小鵬此刻還處於失血狀態,需要繼續輸入匹配的鮮血,前面三個人都已經達到了極限,目前唯一能輸血的人,就只有自己了。
宋小滿擼起衣袖,張文浩卻皺眉說道:“這樣不行,你上臂受到的壓力太大了,你把胳膊從衣服裡面抽出來吧。”
宋小滿左右看了看,臉色有些尷尬,但轉瞬即逝,咬了咬牙,轉過身面對牆壁,將自己的左臂從衣服裡抽了出來,再轉身,左臂與大半個左肩都暴露在空氣之中。
冰涼的酒精塗抹在宋小滿的手臂上,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張文浩左手大拇指在血管上方,由下至上擠壓着滑了上去,隨後,左手便瞬間將採血針插入了血管之中,隨即,他放倒針頭,與皮膚幾乎平行,再一推,採血針就完全插了進去。
採血針較粗,再加上是直插血管,疼的宋小滿一頭冷汗,緊咬着牙齒,卻硬是沒讓自己發出聲音。
張文浩看了一下宋小滿的氣色,順手把了把她的脈搏,皺眉道:“你身體素質怎麼出奇的差?”
宋小滿看了張文浩一眼,賭氣沒有說話,老徐這個時候插話道:“小滿她自小體弱多病,體質一直不好。”
張文浩無奈道:“就她這個體質,採血兩百毫升最多了。”
老徐脫口問道:“小鵬這邊還需要多少?”
張文浩開口道:“視他的心臟情況而定。”
說完,張文浩俯下身來,再次查探了一下宋小鵬的心跳,依舊是並不樂觀。
張文浩無奈的嘆了口氣,擡起頭來,對宋小滿說道:“感覺難受就說話,隨時可以停止。”
宋小滿沒有理會張文浩,張文浩也沒工夫搭理她,病牀上躺着的這個纔是大麻煩,心跳如果不能恢復到一個自主起搏的安全值,那麼宋小鵬的生命依舊是危在旦夕,補充血量是一個關鍵,但刺激心臟也是必不可少的關鍵。
腎上腺素無疑是最好的一種,但自己手頭根本就沒有這種特殊藥品,而且也沒有除顫器,若是換做平常醫生,在這種時候,怕是已經束手無策了,好在自己還精通些鍼灸,看現在的情況,只能再次用鍼灸刺激心臟。
宋小滿的體質太弱,兩百毫升估計也就是她的極限了,在她達到極限之前,自己必須給宋小鵬下一套重針,然後把採血針插到自己體內,繼續給他輸血。
既然要下重針,那麼他全身能夠刺激到心臟的穴位與神經系統要儘量都刺激到,這樣的話效果才能明顯,張文浩取出三盒銀針,每盒二十支,在腦中過了一遍重針的全部流程之後,迅速捏起一根銀針,用左手拇指找到位置,右手立刻將銀針插入。
如插秧一般,一根接着一根,沒有絲毫間斷,也沒有絲毫停頓,眨眼間,張文浩便已經在宋小鵬的頭皮、面部以及脖子上插了十餘根銀針,這時,張文浩開口說道:“把他的鞋脫下來,用酒精棉把腳底板擦拭乾淨。”
老徐急忙將宋小滿交給身邊其他人攙扶,自己則蹲下身,脫下了宋小鵬腳上的野戰靴,隨後,用酒精棉仔細的擦拭着宋小鵬的腳底,張文浩繼續不斷的將銀針插入宋小鵬的體內,由上至下,很快便將四十餘根銀針插入了宋小鵬的皮膚內。
張文浩讓龍小月用剪刀剪去了宋小鵬的褲腿,然後在他的大腿上紮了幾針,再向下,老徐已經清理好了宋小鵬的腳底板,張文浩在他的兩隻腳底板下,扎入了八根銀針。
這時,宋小鵬的心跳已經開始逐漸增強,張文浩再次給他號脈之後,終於鬆了口氣。
卻沒想,這個時候宋小滿忽然暈了過去,架着宋小滿的男子驚呼一聲,張文浩急忙站起身來,走到宋小滿的跟前,將採血針拔掉,用止血棉和膠帶封住了針孔,對龍小月說道:“小月,你幫我把她帶回房間休息。”
龍小月剛把宋小滿接過去,她又微微睜開了眼,看了牀上的宋小鵬一眼,虛弱說道:“我哥他還沒醒,是不是血還不夠?”說着,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見張文浩正用手捏着止血棉與針孔,急忙質問道:“幹嘛把針拔了?我哥怎麼辦?你再給我插上。”
“逞什麼能?”張文浩皺眉看了她一眼,冷冰冰的說道:“你這個體質,多抽一點你也休克了。”
宋小滿急忙說道:“我不怕…只要我哥他…”
“你給我閉嘴!”張文浩不願意聽她廢話,擺手說道:“小月,趕緊把她帶去休息,免得在這跟個小毛孩似的給人添堵。”
龍小月攙扶着宋小滿要往門外走,宋小滿卻說什麼都不願意,張文浩便道:“小月你別管她說什麼,先把她弄走。”
虛弱的宋小滿也就只能在嘴上抗議一下,身體上卻根本敵不過健健康康的龍小月,只能極不情願的被龍小月攙扶着出了房間。
宋小鵬既然會失血姓休克,那麼失血量估計至少也有兩千毫升以上,雖然累積的輸血量已經達到兩千毫升,但是剛纔的手術過程中,至少又流失了三四百毫升,現在至少也有幾百毫升的缺口,眼下他心臟一直無法恢復到一個足夠安全的跳動強度,唯有繼續輸血,找到他體內的血液循環系統穩定下來。
無奈之下,張文浩只能自己上了。
對張文浩的體質來說,輸血倒沒有什麼影響,恢復的速度也非常快,但現在最關鍵是自己還要救人,宋小鵬手術時只能採取多次少輸的輸血節奏,但手術完成之後,就要快速大量的補血,血液輸入不能間斷,自己給他輸上血之後,再爲他治療便多少有些不便,只希望在輸血的過程中,他的身體不要再出什麼狀況。
張文浩再次更換了採血針頭,在自己的左臂刺了進去,自己的血液開始流入輸血管,並且源源不斷的匯入宋小鵬的體內,而張文浩也絲毫不敢鬆懈,一直觀察着宋小鵬的身體特徵。
老徐給張文浩搬來了椅子,讓張文浩坐在宋小鵬的牀前,張文浩左臂連着輸血管,右手便一直輕輕按在宋小鵬的脈門處,感知他的脈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房間裡非常安靜,老徐他們一句話也不敢說,就這麼站在旁邊,緊盯着宋小鵬與張文浩的情況,老徐心中逐漸也萌生出了一絲希望,這麼長時間了,宋小鵬受損的內臟被切除了、血也被止住了,而且人也沒有死亡,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既然沒有死亡,那或許便是相對安全了。
與此同時,在宋小滿的房間裡,宋小滿第一次對待陌生人有了禮貌,她紅着眼眶求龍小月道:“求求你了,求求你讓我過去看看我哥哥,我一定不添亂,我只是想看着他,看着他我就能夠安心一點,不然的話,我的心總是懸着。”
龍小月有些爲難的說道:“文浩怕你過去影響到他治療,可能是你剛纔的舉動讓他有些生氣吧。”說着,龍小月又寬慰道:“有文浩在,我相信你哥哥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文浩的醫術很高明,所以你就儘管放心吧。”
“我方心不了…”宋小滿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抽泣着說道:“龍姐姐,我真的放心不下,求求你了,求求你讓我過去看看,我就站在門口看看就行,我不進去,也不說話,實在不行的話,在窗口看看也行,我媽媽走的早,哥哥他從小就像爸爸一樣疼我、照顧我,現在他受了重傷,我又見不到他,心裡難受的很,慌的要死,求求你了,好不好?”
龍小月心頭一軟,猶豫片刻,只好點了點頭,還不忘囑咐道:“你千萬記得,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免得文浩生氣。”
“恩恩恩!”宋小滿連連點頭,一臉感激的保證道:“謝謝龍姐姐,龍姐姐放心,我絕對一句話都不說!”
“好吧。”龍小月攙扶着宋小滿從牀上起來,帶着她輕輕來到了診所病房的窗前,宋小滿一隻胳膊被龍小月攙在肩膀,一隻手無力的抓住窗沿,看着屋內靜悄悄仿若精緻一般的景象,一句話也不敢說。
牀上的宋小鵬依舊是昏迷不醒,身體看不出有絲毫的動作,旁邊的老徐以及其他人都靠牆站着,其他人都閉着眼睛,好像不敢去看,唯獨老徐眼睛不眨的盯着牀上的宋小鵬。
再一看宋小鵬身邊的張文浩,宋小滿心中仿似被重拳錘擊一般!
她終於看到了這個房間內唯一在動的物體,那便是插在張文浩手臂上,又連接到自己哥哥手臂上的輸血管,血液在其中滾滾流動着,而張文浩,左手放鬆,右手搭在宋小鵬的脈門,眼睛微閉,整個人一動不動。
又有誰見過,一個醫生,用自己的血液去拯救病人?這,已經超出了醫生的職責範圍之外了,而且,宋小鵬與他非親非故,甚至,自己在面對他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過一點點應有的禮貌。
此時的張文浩,所有心思都在宋小鵬的脈搏上,他感受着宋小鵬的脈搏逐漸清晰、逐漸有力,心中也是越來越放鬆,只要心跳恢復到足夠的強度,脈搏、血壓便也都恢復了,那樣的話,宋小鵬也就算是脫離了危險。
只是,現在的強度雖然已經有了增強,但還不到一個真正的安全範圍。
又等了五分鐘,張文浩才忽然睜開眼睛,右手先是拔掉了宋小鵬身上的輸血管,隨後又拔掉了自己身上的採血針頭,一邊捂着左臂,一邊開口說道:“人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一個垂死的傷員,一個在送到這裡就已經幾乎沒有了呼吸的重傷員,一個原本眼看沒有任何生路的必死之人,經過了張文浩這麼長時間的搶救,忽然從張文浩口中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感覺如同做夢一般!
張文浩說這句話的時候,仿若是輕描淡寫,但聽到這句話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這輕描淡寫中所蘊含的分量,那,是一條生命!一條在鬼門關前遊弋許久的生命!
老徐欣喜若狂,脫口問道:“真的嗎?!真的沒有危險了?”
張文浩點了點頭,有些疲憊的說道:“沒有生命危險,今晚觀察一下,如果傷口沒感染,那就可以真正放心了,如果傷口有感染的跡象,立刻送去市裡的醫院也來得及。”
老徐急忙問道:“要不要我現在聯繫軍區安排直升機,直接送到省裡?軍區抽調直升機,命令一層層傳達下來、做起飛檢查、確定座標,估計需要三四個小時的時間能夠趕到,從這裡到貴陽,直升機最多一個半小時也就到了。”
張文浩皺了皺眉,心說直升機是你家買的?就算是軍隊的,那也是國家財產,你們又不是在執行公務的時候受了傷,好意思叫直升機來?這跟自己開陳峰的那輛G65姓質不同,陳峰那輛車雖然掛着軍牌,但買車、養車的錢,卻是他自己的,自己借來用,一切費用也都是自己承擔,而這幫人,似乎覺得私用公有資產如天經地義一般。
“他現在不宜亂動,等有感染跡象的時候再說吧,感染不是出血,短時間內還危機不到生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