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女人是無法理喻的。
哪怕是強大如墨淑儀這樣的女人。
尤其是她永遠都高高在上,永遠都是運籌帷幄,所以這種事情超脫了她的掌控的那種憤怒,更是深刻而不可控制。
尤其是,超脫控制的人,還是她的兒子,她唯一的兒子,計劃之中最關鍵的一部分。
夏隆感覺到身邊母親身上的氣息漸漸的變得冷漠,那種溫和漸漸的消失,他又覺得有些不忍,於是他轉身看着墨淑儀輕聲說道:“母親,你不要怪我這樣說,我只是……!”
“好了!”
墨淑儀緩緩的搖搖頭,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不認識的人一樣冷漠的說道:“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態度,看樣子這麼多年我錯了,我不該把希望寄託在一個不認我這個母親的人身上,既然你願意當一個廢物,那麼,你就當你的廢物好了!”
夏隆一愣,驚愕的看了墨淑儀一眼,然後他低下了頭,他沒有爭辯什麼或者再和墨淑儀解釋什麼,就那樣低着頭,保持着沉默。
“可惜了,我這麼多年,一直都在引導你,在慢慢的把你向着我爲你制定的計劃上走,但是……!”
墨淑儀微嘲看着他說道:“廢物終究是廢物,和你父親一樣,都是廢物!”
夏隆目光一閃,他看了墨淑儀一眼,就像是在看着陌生人一樣的說道:“至少,我這個廢物活的很舒心,我沒有野心!”
墨淑儀眉頭不由得微微一皺,繼續冷冷看着他,嘴角的譏諷之色越來越重,她忽然開口說道:“我的兒子,你既然沒有野心,那麼爲什麼不甘於平淡的在小縣城平靜的過一輩子,爲什麼還要在燕京做那麼多?爲什麼還要找那麼多的女人?你說你沒有野心,那麼爲什麼又要控制了日本?”
夏隆嘆息一聲,然後緩緩擡起頭來,平靜直視着墨淑儀的雙眼說道:“這正是我想問的,爲什麼你們都要讓我走你們的路?我做這些,當然是爲了有資格去不走你們的路!我想活在普通人的世界中,不想變成你們這樣冷漠無情,連自己的兒子都能利用的人!”
墨淑儀驟然渾身一顫,她目光變得刀鋒一般的鋒利,盯着夏隆看了半天才冷聲說道:“你真是個廢物!連你父親的狂都沒學會卻敢於這樣和我說話,在我看來,你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的意義,我只需要一句話,就能讓你的一切煙消雲散,我也只需要一句話,就能讓你的在乎的東西,全部變成虛無!你想走自己的路?你沒有資格,你這點底蘊,如果你不是我兒子,你連讓我多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我的作用僅僅是滿足您的野心……!”
夏隆沉默片刻後,艱難無比的接着說道:“我寧願,我不是您的兒子!您可以像對付你的敵人一眼,隨便把我殺死!但是……!”
夏隆眼神變得犀利起來:“如果您敢用我身邊我最在乎的人來威脅我,我能做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除非,你殺死我!天底下有我們這樣的母子,也算是讓我開了眼界了!”
夏隆的話,真的是讓墨淑儀出奇的憤怒了!
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居然自己的兒子,自己唯一的骨血,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
一想到這裡,墨淑儀心頭的怒氣更大,她自己卻不知道,夏隆這樣對她說話,很大程度都是因爲她的態度和口氣。
這就是兩人的差距。
或許是因爲眼界,或許是因爲觀念,總之,墨淑儀習慣用她高高在上的眼界來看一切,但是夏隆卻不這樣想。
在墨淑儀看起來一切都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這對於夏隆來說,這就是野心。
尤其是他不喜歡的事情,偏偏還要強加給他,還要冠以一個富麗堂皇的藉口來掩蓋事情的本質,這是他無法接受的。
墨淑儀的眼睛明亮得就像是天上的太陽,讓夏隆不敢直視,但是夏隆卻依舊倔強無比的站在原地,絲毫沒有認錯或者其他準備認輸的意思。
墨淑儀眯眼望着夏隆半晌,她才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口氣平淡得就像是一瀾死水一般的說道:“你長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再多和你說什麼,時間是一切最好的證明,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你的想法是多麼的可笑,我給你時間,但是,你要想清楚了,如果我從這裡離開,以後,你就不要想我在對你有任何的保護,你必須要自己去面對,當然,我會向莊克傑要一個說法,算是替你做最後一件事,我現在再問你一次,願不願意跟我走!”
夏隆望着墨淑儀,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對不起,母親,我只想按照我的態度去生活。”
墨淑儀木然。
多少年了?
三十年還是她這一輩子到現在?
沒有人敢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她,沒有人,夏人狂都不行。
也沒有人有敢用這樣的口氣和她說話,也沒有人敢用這樣的態度對她,即便是她曾經喜歡的夏人狂也沒有用這樣的態度對她過。
“最後給你一個忠告!不要低估了你的任何敵人,哪怕是毫不起眼的敵人!”
說完這句話,墨淑儀面無表情的轉身走出了房間,把夏隆一個人留在了房間之中發呆。
墨淑儀出門的時候,林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到了門口,林伯在墨淑儀的面前,似乎永遠都是一副畢恭畢敬的老管家模樣,一直就那樣彎腰垂手而立。
墨淑儀出來之後,卻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順着海灘邊上長長的木頭碼頭,緩緩對着盡頭走去。
林伯沉默的跟着她的身後,沒有說話,就那樣一直跟着。
在長廊的盡頭,有一架白色的小型遊艇,墨淑儀在走到一半的時候,她停了下來,但是她依舊沒有回身。
緩步走到木質欄杆邊上,她伸出有些粗糙的右手輕輕地撫摸着欄杆,然後這才轉身,臉色平靜的看着林伯說道:“我是不是真的很失敗,您也離開了我,我唯一的兒子,也不認我!我的丈夫,也離我而去,難道我真的錯了?”
林伯緩緩地擡頭,眼中有一種悲痛之色:“小姐,您不是失敗,而是您真的錯了!這麼多年,您一直在一條錯誤的路上,您回頭吧!”
墨淑儀驟然之間渾身都爆發出來一道強大無比的氣勢:“我做的事,是我墨家幾百年來一直想做的事情,怎麼會錯?身爲墨家後人,當然要遵照祖訓,我從不擔心我會失敗,我也沒錯!這天下,必然會是我的,縱然有夏人狂和莊克傑,但是,他們又怎麼會是我的對手!”
墨淑儀轉身望着大海,沉默很長時間後,聲音這纔有些黯然的說道:“我遺憾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兒子不聽話,但是,終究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說完之後,墨淑儀大步的對着走廊盡頭走去,林伯看着小姐平穩的背影,卻看出一點蕭索的感覺來。
他不自禁地又是一身嘆息,然後轉身回到了夏隆的房間。
“小少爺,你不該對你母親這樣。”
夏隆的臉上帶着淡淡的自嘲味道說道:“那我該怎麼樣?跟着她走?然後你又回到她身邊去?”
“我的意思是,她畢竟是你的母親,她會傷心的!”
夏隆心頭煩躁無比,聽到林伯這樣說,不由得臉上一陣的冷笑說道:“我難道不傷心?我爲什麼要爲她的野心去承擔後果?你,三叔,爲什麼都會背叛她?難道這沒有原因嗎?不要說什麼龍魂,不要說其他的,一句話,我!我走我自己的路!”
林伯猛地一愣。
他從夏隆的話語之中,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這是一種極其不好的感覺。
以前夏隆也不是沒有表示過,他要走自己的路,但是,卻半推半就的依舊是在按照別人給他劃定的路再走,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林伯認真的看着他說道:“你可想好了,你身爲你父母唯一的血脈,你沒有資格按照你的性格去做事,如果你真的這樣做,這就表示,你要放棄龍魂少主的身份,你現在和你母親鬧掰,再也會得不到你母親的任何的庇護,那個時候,你將寸步難行!你身邊沒有了龍魂衛,你在燕京的那些所謂的基業,將會直接被毀於一旦,你在日本的影響力,也將會變成絲毫沒有任何的作用,神道教看重的,不是你是德川櫻和千尋雪的男人,而是你代表的是什麼。你得罪的那些人,將會直接把你撕得粉碎。”
夏隆突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有些古怪的一笑說道:“誰說我要放棄龍魂少主的身份?我又不是傻子,夏人狂是不會強迫我做什麼的,我當然會一直揹着這個身份,再做我自己的事情!即便是沒有母親的庇護,有我父親,還有您在我身邊,我怕什麼?林伯,您不會離開我吧?我可是離不開您啊!”
林伯不由得啼笑皆非的看着夏隆,眼中的寵溺之色一閃而過:“你這小傢伙,唉,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安排好之後,我還有些話要好好對你說一下。”
夏隆一愣,然後笑着說道:“我現在還真有一件事要去做,我想去看看,查理背後那個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