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呢,我爸呢……”黃疏影醒來,抓着洛塵的手臂就問。
看着她方寸全失、迷茫無助的樣子,洛塵忍不住有些心疼。
他說:“黃小姐,你別急,我和雄哥進去看看。但你自己……最好還是先做好心理準備。”
這麼好的醫院,這麼優越的醫資力量,如果醫生都說那樣的話了,那麼只怕真是凶多吉少。
吉少,極少。
洛塵怕她受不了,想讓她在急救室外面等,自己同何志雄進去看。
然而,黃疏影生在社團、長在社團,身爲社團大小姐的倔強,還是讓她決定跟進去看一看,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想要親自面對。
洛塵交代何志雄看好黃疏影,並要求急救室不可以進太多人,讓他將其餘的人統統擋在門外。
何志雄明白洛塵的用意,一一照做。
社團其他中高層頭目自然意見很大,但是現場何志雄的人最多,他們也不敢發作。
同心康復醫院的急救室,非常豪華,堪比五星級總統套房,只不過比酒店客房多了很多儀器設備,都是世界上最先進的醫療設備。
然而,現在所有的設備都在顯示同一個指標,患者已無生命體徵。
一名中年男子躺在高端精密的急救臺上,身上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那些管子連接的就是各種儀器設備。
男子平日的威嚴已不再,閉着雙眼,衣服被扒光,臉面蒼白中透着灰色。
洛塵一看便知,那是死色。
他急忙上前去探黃力的脈搏,可是一碰黃力的手,他的心就涼了一大截,因爲黃的手已經完全冰冷了,脈搏也早已經不再跳動,顯然已經氣絕多時了。
至少死亡四個小時。
而且……
洛塵皺眉,手指移動,連摸了好幾處脈搏,表情變得越來越凝重。
黃力表面上是好端端的,幾乎毫髮無傷,但心脈俱斷,心臟只怕也已爆裂。
這不是正常死亡,而是有人加害,而且那人絕非普通之人……
就在洛塵思索之際,黃疏影撲上前來,呼喚黃力:
“爸,爸爸……”
“你醒醒啊爸……”
“你爲什麼不睜開眼睛看看我?你爲什麼不說話……”
聲音淒厲,如杜鵑啼血,眼淚滾滾落下,打溼了俏臉兒和衣襟。
何志雄咬牙握拳,苦苦忍耐着情緒。
他走到洛塵身邊,問:“洛師傅,黃先生他……”
洛塵沉重地說:“黃先生,他……已經過世……”
何志雄的身子晃了晃,竟似有些站不穩。
剛纔醫生已經告訴過他,他不敢相信,現在話從洛塵嘴裡說出,他才終於相信,萬般滋味涌上心頭。
黃疏影返身撲過來,抓住洛塵:“洛先生,你告訴我,你說的不是真的!我爸他沒有死,我爸很快就會醒過來的,對不對?”
洛塵暗暗嘆息,卻也只能硬着心腸說:“黃先生他……確實已經不在了……黃小姐,節哀順變吧……”
“不!不!”黃疏影連聲尖叫起來,抓着洛塵的手連連搖晃,狀若瘋狂地喊道:“你騙我,你騙我的……”
洛塵趕緊將她抱緊:“阿影,阿影……”
馬曉青雖然也被凝重緊張的氣氛感染,但瞧見洛塵抱着黃疏影,還是不由得一陣感嘆,風流洛老三啊,連雲州第一社團的大小姐也……
黃疏影掙扎一陣,終於軟下來,嘴裡卻發出淒厲無比的哭嚎之聲。
痛人心扉。
安慰了良久,女孩兒仍然哭嚎不絕,洛塵也沒有辦法,只能幽幽地嘆氣。
這時,外面的人大概是聽到一些動靜,卻又不明情況,焦急得很,有幾名高層在小弟的護持下,衝破把守,進入到急救室中。
一看黃力真的死了,立刻就亂作一團。
七嘴八舌討論起黃先生身後事的處置,其實他們的意圖很明顯,他們都想對同心社權力和勢力的分配有更多掌握、攫取更多利益。
社團如同一個小帝國,皇帝突然駕崩,各方力量蠢蠢欲動。
從得知黃力死亡消息的那一刻開始,同心社就已經開始分裂。
洛塵看着這亂成一鍋粥的局面,若有所思。
何志雄又驚又怒,大聲喝道:“你們幾個,什麼意思?黃先生屍骨未寒,黃先生的女兒還在,你們難道想反了天不成?黃先生的後事當然是由黃小姐全權操辦,我何志雄也會全力配合黃小姐!”
經過洛塵的幫助和指導,何志雄修爲已經突破凝神境,運氣發聲,說話振聾發聵,倒真令場面爲之一肅。
“我們並沒有任何對黃先生不敬的意思。”默然片刻,有人說道,“但我想提醒各位,國不可一日無君,社團同樣如此,黃先生既然已經過世,我認爲,還是早早料理後事,早些選出掌櫃爲妙。”
說話的是個左眼戴着黑色眼罩的漢子。
他滿臉橫肉,剩餘的一隻眼睛裡寒光閃閃,看起來十分陰狠兇惡。
他是同心八虎中的盲虎杜奇延。
同心八虎,便相當於同心社的高管。
何志雄也是八虎之一,兇虎。
當初何志雄晉升高層,盲虎杜奇延是反對得最厲害的。
何志雄被認爲是同心明日之星,杜奇延是最看不慣的。
之前何有黃力器重,杜奇延還比較顧忌。
現在,黃力一死,盲虎便露出了爪牙。
兇虎何志雄怒喝:“選個毛線,黃先生過世,理當由黃小姐繼位,這有什麼好選的,有什麼好爭的,啊?!”
盲虎杜奇延冷笑道:“黃小姐繼位?這是黃先生的意思嗎,黃先生什麼時候說過,他什麼時候指定過繼承人?”
何志雄愣了一下,黃先生的確沒有公開表達過這方面的意思,因爲黃先生平時身體健康、無病無痛,大家都認爲他還能再幹好多年,如今撒手人寰,實在是太突然了,而黃小姐的母親早已不在世,無人主持。
杜奇延這是趁機,玩個死無對證。
何志雄唯有梗着脖子強說:“父死女繼,這是天道人倫,毋需多言!”
杜奇延道:“我只聽過‘父死子繼’、‘兄終弟及’,如果是黃先生的兒子或兄弟繼位,我沒任何意見,只可惜……”
只可惜黃先生沒有兄弟和兒子。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黃先生的女兒繼位,他不同意。
何志雄看了黃疏影一眼,黃疏影伏在洛塵懷裡哭泣,她還沉浸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之中,對此間的衝突充耳不聞。
何暗歎,咬牙道:“杜奇延,黃先生屍骨未寒,你怎可如此……”
杜奇延說:“正是要趁黃先生的死訊擴散之前,趕快將同心社掌櫃之位定下、將局勢穩住,否則各方一動,必有大亂,到時候憑你何志雄的力量難道還能掌控得住,同心社若是出了什麼問題,你何志雄罪責難逃,你對得起誰?!”
何道:“我已經說過,黃小姐……”
杜奇延打斷他:“什麼黃小姐,‘黃小姐繼任掌櫃之位’這樣的話,我可沒有聽黃先生說過,你們聽說過麼?”
他後一句是問他身邊的二虎,也就是兩位同心社高層。
那二虎搖頭,異口同聲地道:“從沒聽說過。”
杜奇延獨眼盯着何志雄:“我只聽你說過!難道……你能代表黃先生不成?”
何志雄啞口無言:“我……我……”
他暗罵盲虎陰險,杜奇延是有備而來,死無對證、胡攪蠻纏、拉幫結派、蠱惑人心,耍了一系列手段,黃小姐又不發話,再這樣下去,局勢將會倒向盲虎那邊,後果不堪設想。
他覺得不行,腦子一熱,喊道:“沃草杜奇延,黃先生屍骨未寒、殺害黃先生的兇手也未抓到,你就在此興風作浪,簡直是對黃先生的大不敬,我今天說什麼也得教訓教訓你!來人啊,把他給我拿下!”
杜奇延大笑:“敢拿我,你算老幾?”
同時,也下命令。
雙方人馬立刻衝動叫嚷起來,大規模鬥毆一觸即發。
馬曉青完全被這起伏變化的局勢震撼到懵逼,老天,這就是社團,這就是江湖幫派嗎?!
可正在此時,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