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見到村莊和人煙了。
不遠處,有三個女人頭頂着陶罐,從另外一條岔路出現,往村子裡走去。
那陶罐裡應該裝着有水,然而讓人覺得新奇的是,這些女人的脖子上套着一輪又一輪的銅圈,將脖子抻得又細又長,十分的古怪。
來路上,乍侖蓬有介紹過,說克倫族又被稱爲“長頸族”,主要居住在暹羅與緬邦的交界處,該族女性從五歲起就要往脖子上面套銅圈,一年加一個銅圈,讓脖子慢慢變長,這在外人覺得是一種畸形,他們卻以此爲美。其實這樣洗澡是個大難題,要很久才洗一次澡,還得有人幫忙,用布或稻草在銅圈和脖子間擦洗;天氣炎熱時,銅圈會燙人,只得在河水裡浸泡降溫,否則會很痛苦。
葉心燃有些憤慨,說這和華夏古代的裹小腳性質一樣,是男-權-主-義-思-想對女性的束縛甚至摧殘。
唐紅雨也隨聲附和。
黃力對克倫族還算了解,說克倫族女人在脖子上套圈跟華夏古代裹足形式相似,但內涵卻不同,因爲克倫族至今還是母系社會,不存在男權主義思想壓迫。
唐紅雨有些尷尬。
葉心燃卻有些不太信服地問:“那她們爲什麼要那樣對待自己呢?”
很少有人敢質疑雲州大佬黃力,但他對葉心燃卻是和顏悅色,並耐心地與之探討,而非爭論,畢竟葉是洛塵的師妹:“有些人說長頸族女人這樣打扮是爲了使自己看起來像長頸龍,那種龍被長頸族人視爲天地萬物之父;另一些人則說這種怪異的裝扮是爲了嚇跑在森林裡飢餓的野獸;還有人說這是族長定下的規矩,爲的是,讓族中女性形象有別於常人,當戰爭爆發時,不易被敵人擄走。反正說法莫衷一是、難以探究,他們自己已經形成習俗、將長頸看成美麗與財富的象徵。”
葉心燃說好吧,心想那些銅圈是套在她們脖子上,又不是套在自己脖子上,除了看着難受以外,倒也沒什麼緊要。
乍侖蓬自告奮勇上去與她們交涉一番,衆人站在旁邊,心想這傢伙總算是有點兒用處了。
三個脖套銅圈的長頸女人好奇地看向黃力、葉心燃等人。
乍侖蓬問黃力說隨行有沒有帶什麼東西,送一些給村裡人當禮物,最好是肥皂、洗髮水之類的。
保鏢們翻找揹包,還真有肥皂、洗髮水、沐浴液等,只是數量不多,僅有兩三個人隨身帶了,遞到女人們面前,她們很驚喜。還有一些巧克棒、壓縮餅乾、即食麪等食物,她們見到更是高興不已,雙手合十,朝衆人噼裡啪啦說了一堆。
翻譯說,她們邀請大家進村做客。
乍侖蓬補充解釋,克倫族村落與世隔絕,深山居民很少有機會下山,如果帶了現代生活用品或對他們來說新奇的物品到訪,將會很受歡迎。
黃力、葉心燃等人便跟着三個女人走進了村子,來到村頭的一處茅棚。
茅棚裡烏漆嘛黑,說伸手不見五指也不誇張。
乍侖蓬勸大家不要大驚小怪,山村條件有限,別讓村裡人覺得自己受到鄙視和嫌棄。
保鏢們打亮電筒,赫然發現茅棚還有其他人。
待看清了那四人,全員立刻警戒起來。
他們正是戴維斯、魯益發、袁天虎和馬洪武。
原來戴維斯的其他保鏢都死光了,魯袁馬保護他一路奔逃進了這山村。
戴維斯、魯益發四人看見來人,也是驚得魂不附體,眼下局面對他們大大不利,別說人數對比有差距,單單一個葉心燃便可以幹翻魯袁馬三人,完全沒得打。
葉心燃面若寒霜,已經準備取下手腕上的骨環,化劍砍人。
魯益發突然舉起手來,做投降狀,卑躬屈膝道:“別動手、別動手,算我們輸了,大家都是被追殺的,又都是華夏同胞,就不要相煎何太急了吧?”
他雖然認輸,但卻用道德來綁架對方,如果動手,對方就成了殘害同胞的歹徒,心思也算可惡。
葉心燃倒不在乎這些,只是覺得在別人屋子打鬥終究不好,便看向黃力,徵詢他的意見。
黃力搖了搖頭,看來是無意多生事端。
魯益發等人見狀均是鬆了一口氣,連聲稱謝。
一羣人便分成兩撥,在窩棚裡歇下來。
黃力、葉心燃等雖然後到,但人多,佔得地方也大;戴維斯、魯益發等雖然先來,但人少,實力有差距,地方被擠佔了,也不敢有什麼怨言,便是戴維斯這個素來囂張跋扈的美利堅人也在魯益發的勸阻下縮在角落、默默不語。
窩棚的主人,便是村口遇見的那三個克倫族女人。
她們是三姐妹,名字有些複雜,經乍侖蓬翻譯過來,大姐叫杜若卡、二姐叫杜若灑、三妹叫杜若雅。
三家住在一起,窩棚連成一片,也大。
她們的丈夫有的打獵、有的打工,都不在家,留下一堆孩子,大姐命苦,丈夫死於戰火。
不過,克倫族是母系氏族社會結構,在家在外主事的均爲女人,男人倒無關緊要了。
過了一會兒,三姐妹做好飯菜招呼大家。
然而並不好吃,米飯又黑又怪又粗糙,肉也不知道是什麼肉,硬得很,然而主人小口小口地嚼着,彷彿很享受,還有一種黑黃色的醬,她們蘸着吃、裹着吃,很香的樣子,葉心燃嘗試了一點,感覺是用不知名的蟲子做成,有一股莫名的腥羶味,嚼着嚼着,嚼出一條昆蟲大腿。
大家吃的都不多,乍侖蓬卻說最好多吃,山裡毒蟲毒蛇不計其數,還有瘴氣,吃這些東西有好處。
村子裡沒有電,到了晚上八點,除了竈房未熄的柴火,基本就四下無光了,黑漆漆一片。
三姐妹家有個約莫六歲大的小女兒,叫杜丹,很可愛,笑聲像清澈的山泉水一般,只不過,她的脖子上也套了銅圈,雖然沒有她母親阿姨那麼誇張,但也看着彆扭。
天黑了,小女孩兒杜丹頭戴兩朵山裡的小花,自己哼唱着小調,到大家面前跳舞,像一個歡快的小鹿。
黃力讓徐陽拿一條巧克力送給她做獎勵。
杜丹小心翼翼地吃着黑巧克力,露出歡喜的笑容,眼中如同繁星一般閃亮。
葉心燃注意到黃力癡癡地看着小杜丹,臉上露出寵溺的神情,便問:“黃先生,是想起您的女兒了麼?”
黃力回過神來,嘆了一口氣,轉而看她:“是啊,其實你們的年紀應該差不多大。”
葉心燃勸慰說:“黃先生,別太擔心了,我師兄洛塵去救她,應該沒有問題的,相信很快你們父女就可以團聚了。”
黃力點點頭:“但願如此。”
……
……
卻說黃疏影在洛塵懷中沉沉睡去,醒來時,卻發現自己靠坐在一棵大樹下,身上蓋在一件外套,是洛塵的,而洛塵卻已不見了蹤影。
四下張望,除了茂密的樹林,什麼也沒有。
太陽落山了,黑暗籠罩大地。
以前,黃疏影住慣大城市,偶爾去山上玩,覺得滿眼翠綠很是喜歡,卻沒有想過,鬱鬱蔥蔥的森林竟也會讓人如此恐怖,就好像有一頭蟄伏的巨獸,伺機擇人而噬,又像是有無數蛇蟲,隨時要涌出來一般。
她自己幻想,自己把自己嚇得渾身發抖。
洛塵洛塵,你在哪裡?
爲什麼把我一個人丟下?
既然要丟下我,怎麼不讓我摔死在那陡坡下面?免得如此害怕。
正想着,突然一道白影竄了出來,嚇得她立馬驚叫起來:“啊——”
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洛塵的小白狐。
下一刻,就見洛塵跑了過來。
他問:“怎麼了?”
黃疏影盯着他,胸膛起伏,卻不說話。
洛塵抱着許多樹枝,往地上一堆,道:“雨林潮溼,乾枯的樹枝難找啊,我找了半天也才找到這麼些。你餓了嗎?一會兒開飯。”
黃疏影說:“你過來。”
洛塵問:“什麼事兒?”
黃疏影說:“你過來。”
洛塵走到她旁邊。
黃疏影說:“伸手。”
洛塵把手伸了過去。
黃疏影突然張嘴往他手上一咬。
洛塵:“……”
他沒動,也沒抵抗,怕一鼓勁就把女孩兒滿口的貝齒給震碎了。
直到黃疏影鬆嘴,洛塵手上留下了兩排紅紅的牙印和一些晶瑩的口水。
洛塵不怒,反而笑說:“你肯定是餓壞了,居然想吃我的肉,可惜我皮糙肉厚你咬不動。別急嘛,我馬上給你燒火做飯。”
黃疏影本來要哭的,現在卻笑了,表情怪異,心裡面是暖暖的、安安穩穩的。
她幽幽道:“洛先生,我一直以爲你是個好人,沒想到,你是個壞蛋……”
洛塵開始燒火:“哦,何出此言?”
黃疏影咬着嘴脣,又不說話了。
洛塵道:“你再睡會兒,東西弄好了叫你。”
他取火很簡單,不用打火機、火柴,不必鑽木取火、撞石取火,讓小白狐洛熙往枯枝堆上噴點兒狐火便成。
黃疏影靠坐在大樹下,心思百轉,想東想西,不一會兒,便聞到了香氣。
食物熱騰騰的香味在空氣中飄散,引人食指大動,女孩兒肚子裡傳出“咕咕”的聲音,見洛塵扭頭看向自己,不禁羞窘得滿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