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做客(下)

洛塵奇怪扭頭,這不看還好,一看也被嚇得有些魂不附體。

只見,石窟對面有一個寬大的石臺,石臺之上蹲坐這一頭巨大的狐狸。

這狐狸之大,比一座小山還高,佔據了整個石窟的一半。

全身的毛髮雪白銀亮,雙眼卻是如同兩團燃燒的火焰,從上方俯視着洛塵和傲天。

如此巨大的狐狸,任誰也沒有見過,難怪傲天那麼緊張。

洛塵還好,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開始懷疑它是怎麼進到這個洞裡來的。

這頭巨大的白毛火眼狐狸,應該就是崑崙樹之前所說的狐狸洞的大長老,也是小白狐的家人,儘管它看起來兇得很、氣場強大令人悚然,但應該不至於會傷害自己。

他微笑着抱拳一揖,說道:“在下洛塵,見過大長老。”

姿態謙恭,卻也不卑不亢。

巨型狐狸收起齜出嘴角的尖牙,說道:“你就是洛塵?坐吧!”

它聲音蒼老而沙啞,竟能口吐人言。

洛塵道謝,轉身坐在了一張天然形成的小石凳上,並招呼傲天到自己身邊乖乖趴下,不必劍拔弩張。

小白狐則跑到了巨狐身邊,撒嬌似的蹭了蹭它。

巨狐橫躺下來,將高度降低,但還是俯看着洛塵。

之前是一座突出的小峰,現在是一片連綿的山巒。

洛塵笑着開口道:“感謝大長老的熱情款待,你們釀的酒真是‘天下美味’。我就住在山前南秀村中,竟不知這裡有如此一處洞天福地,一直未能拜訪,還望大長老恕罪。既然都是鄰居,日後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還請知會一聲,在下力所能及必當不遺餘力。”

大長老用蒼老的聲音說道:“你這小輩,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我們西山狐族是青丘狐的一支,血脈綿延上千年,怎麼會用得着你區區一個人類幫忙,啊?”

洛塵一愣,隨即點頭:“是是,這洞中的狐仙個個修爲高深,大長老更是法力無邊,是在下孟浪了。”

大長老瞪着一雙碩大的火眼看他,倨傲無比地說:“洛熙是我的孫女,也是西山狐族的聖女,我知道你對她不錯,又送吃的,又幫她提升修爲,還救過她的性命,我感謝你,同時我也想問問你,你究竟有什麼企圖?”

洛塵看向小白狐,問:“原來你的名字叫‘洛熙’啊,是和我一個‘洛’嗎?難怪我叫‘小白’,你不肯搭理我……”

小白狐有些着急,它搓動前爪,一會兒衝洛塵“唧唧”叫,一會兒衝大長老“唧唧”,似乎試圖在解釋和調解什麼。

但大長老卻不理會,它依然盯着洛塵問:“你接近我的孫女,究竟有什麼企圖?”

洛塵站起身來,仰視着那頭巨型火眼白狐,認真地說道:“大長老,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擔保,我和您的孫女洛熙只是朋友,我對她沒有任何企圖。之前,我並不知道她是您的孫女,我甚至不知道有西山狐族的存在。現在,我知道了,但我對她只會和以前一樣,不會有任何改變。”

小白狐看向洛塵,黑溜溜的眼睛閃爍着光芒。

大長老卻不依不饒,它問:“那你爲什麼給她送吃的,幫她提升修爲,還救她性命?”

洛塵反問:“朋友之間這樣不是很正常嗎?”

他一指傲天道:“它也是我的朋友,我也給它弄吃的,幫它強身健體,如果它遇到什麼危險,我也會拼盡全力去救它!”

傲天似乎聽懂,衝他“嗚嗚”叫了兩聲。

大長老則表示不能理解:“都說我們狐狸狡猾,但我知道,跟你們人類比起來,任何生物也沒有你們狡猾!你們人類,不但狡猾,而且殘忍!

“你們人類……把我們多少同族捕捉,剝去皮毛,製作成皮草,用來展示、用來交易、用來表達所謂的時尚和用來滿足所謂的虛榮心!

“你知不知道製作皮草的過程有多殘忍嗎?

“先將捉來的狐狸處死,用電擊、藥物、窒息等方法處死。然後剝皮、浸水、去肉、脫脂、脫毛、浸鹼、膨脹、脫灰、軟化、浸酸、鞣製、剖層、削勻、復鞣、中和、染色加油、填充、乾燥、整理、塗飾,最後,製成成品皮革。”

它雖然說得平靜,但洛塵卻彷彿能看到製作皮草皮革的整個過程,確實殘忍。

小白狐也聽得渾身瑟瑟發抖。

過了一會兒,大長老又說:“你們人類……爲了自己的私利,開山毀林、填湖建房,破壞了生態、污染了環境,使得我們族類瀕臨滅絕。即便如此,你們人類也還覺得自己偉大,覺得自己高高在上嗎?”

洛塵默然無語,他從未想到有一天會聽到來自動物的控訴,心裡生出了歉疚之意。

片刻,他垂頭道:“不錯,您說得不錯,人類確實罪孽深重,作爲人類,我很抱歉,對不起!”

“但是……”他又擡起頭來,直視着大長老的火眼,“我對洛熙沒有絲毫的加害之心,我和她之間真的是朋友之情,我對你們狐族也只有尊重和理解,沒有任何的企圖。如果大長老非要將對人類的怨恨強加到我們身上的話,那我也無話可說。”

大長老冷冷地說:“你以爲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

洛塵嘆了一口氣道:“看來大長老今天是不打算放我回去了?”

大長老冷笑道:“你果然聰明!你們人類有個詞叫作‘殺人滅口’,你既然知道了我們西山狐族的洞府所在,我又怎能容你活着回去?!”

小白狐洛熙激動得“唧唧”狂叫,既像是在勸洛塵快逃,又像是在勸爺爺息怒。

可惜巨型火眼白狐對於人類的怨念太深,誰的勸也不聽,突然之間,雙目之中就噴射出熊熊火焰,翻翻滾滾燒向洛塵和傲天。

洛塵感覺此火非凡火,一旦被燒到,肉體毀滅,靈魂也會一併化爲煙塵。

所以帶着傲天左躲右閃,間或發出真元之氣試圖破火。

但西山狐族大長老的狐火非同小可,洛塵實在難以抵抗,猝不及防之下,突然眼前一黑,身體不由自主向着某個無盡深淵滑落。

小白狐洛熙大驚,她親眼瞧見爺爺趁洛塵和傲天不備,一口將他們倆給吞下了肚去。

她連忙跪在爺爺面前苦苦哀求。

大長老皺眉道:“什麼,你竟然爲了他敢用自己的性命威脅於我?”

洛熙只是不住磕頭,聲淚俱下。

大長老說:“你要知道,他可是最最狡猾和殘忍的人類啊!他現在不對你下手只因他有更深的企圖,如若不提前阻止,將來必然後悔莫及!”

洛熙將雪白的額頭磕得沾滿鮮血。

大長老最終長嘆一聲道:“要我放了他也行,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洛熙這才停止磕頭,昂首看向爺爺,等它說出條件。

大長老說:“你必須答應我,抓緊修煉,莫再貪玩荒廢,代表我雲州西山狐族在兩年後的青丘大會上奪取‘青丘狐聖女’頭銜!成爲青丘狐聖女以後,再也沒有誰能夠欺負你,我也可以放心了,懂麼?”

洛熙黑溜溜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猶豫的光,但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大長老說:“你答應就好,那我現在放他們出來。”

說罷,運勁將洛塵和傲天吐了出來。

此時洛塵、傲天身上滿是黏黏膩膩的汁液,模樣十分狼狽。

其實,如果大長老再不將他們吐出的話,洛塵可能就要採取措施了,比如奮起一身修爲,將真元之氣化作刀劍,破腹而出。

現在也不知道大長老這及時的一吐是救了洛塵、傲天,還是救了自己。

不明真相、不知剛纔腹內危機的大長老依然對洛塵抱持着傲慢與偏見,冷冷地丟下一句“你們好自爲之”,便趴在平臺上閉目養神,似乎不準備再搭理他們。

小白狐洛熙跑過來帶着洛塵和傲天離開。

走出大長老的洞窟,他們沒有從右曲迴廊出洞,而是在洛熙的引領下,從另外一條小路上了一處高臺。

那高臺延伸出山體十幾米,前方是懸崖峭壁、萬丈深淵,走錯一步便會摔個粉身碎骨。

洛塵剛想問洛熙帶自己和傲天來這裡幹嘛,擡頭一看,就明白了小白狐的意思。

在這裡看月亮簡直就是一絕!

這絕崖望月,月亮又大又圓,感覺離自己很近,非常奇特。

小白狐洛熙“唧唧”地叫着,不停向洛塵和傲天鞠躬。

洛塵蹲身,撕下一片衣角,爲小白狐包紮額頭上的傷口,並對她說:“你不用向我們道歉,這又不是你的錯。看月亮吧,這裡的月亮可真美……”

小白狐“唧唧”叫。

洛塵聽明白了:“哦,這裡叫‘望月臺’,是你們西山狐族的聖地對吧?”

今天恰好是農曆十五,是月亮最大最圓的日子,猶如一面明晃晃的鏡子,鑲嵌在沒有一絲烏雲的深藍色的天幕上。

明月灑下的清輝,晶瑩和潤,溫柔地灑在每一片樹葉、每一寸土地、每一個生靈身上。

它瑩潤得好像那輕咬着嘴脣滿含柔情的少女眼眸,好像那靜謐山間的一泓秋水。

洛塵盤腿坐在高臺上,沐浴着清風明月,一時忘了一切、忘了煩惱。

傲天和小白狐洛熙則趴在他身邊安靜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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