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此事的方知行，林牧腦海裡，忽然有個以往不曾有過的想法。
“方知行，你對凡人如何看待？”
他問道。
“凡人？”
方知行微愣，隨後苦笑道：“如今的我，連凡人都不如，只能算是個廢人，又有什麼資格評價凡人。”
“你先不要管你自己，倘若現在，我給你處罰的權力，一個丹師和一個凡人都有犯罪嫌疑，你會如何處置？”
林牧繼續問道。
方知行微微沉默。
換做以前，他肯定會偏袒丹師，畢竟凡人無窮無盡，而培養一個丹師卻極難。
但現在，他親身體會過十多年的廢人，已意識到，那些修士和丹師，對他根本不屑一顧，真正施捨他食物，讓他活下去的，反而是以往他看不上的那些凡人。
“當秉公處置，誰有罪，就懲罰誰。”
最終，方知行艱難的說出這句話。
說完後，他忍不住看向林牧，似乎擔心受到林牧的諷刺。
他很清楚，在修行世界，這種想法是很大逆不道的。
修行界崇尚弱肉強食，沒有哪個修爲會把凡人和修士的命放在同等位置。
在他看來林牧必定也會這樣認爲，以前的他何嘗不也是這樣，所以他已做好迎接林牧嘲諷的準備。
林牧沒說過，而是轉過頭，看向外面。
方知行表情更是苦澀：“我知道，你一定認爲我的想法很可笑，但這段時間我備受苦難，曾經被我視爲朋友的那些修士，一個個都視我爲螻蟻，反倒是那些以前被我忽略凡人，不少對我伸出援助之手。”
“凡人是實力比修士低，但我認爲凡人的性命和品德，不比修士低，甚至還要更高尚。”
“方知行。”
這時，林牧忽然開口。
方知行一愣。
“如果有這麼一個地方，凡人與修士地位平等，煉氣士犯法，也與凡人同罪，你可願意去那地方？”
林牧道。
“若有這樣的地方，我當然願意去，只是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那種地方。”
方知行苦笑道。
“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
這一刻，林牧已做出決定。
丹法，對他來說，實則是雞肋。
雖說對他幫助不小，但更多的是浪費時間。
他的重心，自始至終都在道法修行上。
所以，與其將這丹法放在他身上浪費，還不如給方知行。
方知行是丹法上的真正天才，葛玄的傳承若給方知行，必能真正煥發光彩。
若是以前的方知行，林牧肯定不會將葛玄傳承給對方。
現在則不同。
方知行已被丹盟驅逐，與他就構不成敵對關係。
此外，方知行經歷這次磨難後，心境已經改變，不再輕視凡人，與他可以說是志同道合了。
方知行一陣茫然，不知道林牧這話何意。
林牧看着他，眼睛裡忽然精光爆射。
方知行意識瞬間空白。
片刻後，方知行震驚的站在原地，難以置信道：“葛玄傳承？”
葛玄的隕落，震驚天下。
只是方知行沒想到，葛玄居然還留下了傳承。
更想不到的是，這傳承在林牧身上，如今還被林牧傳給了他。
砰！
他猛地對林牧跪下。
葛玄的丹法造詣，遠遠超過他。
僅憑他自己的丹法造詣，在丹域被毀了，一輩子都很難再恢復。
但得到葛玄的傳承後，一切不同了。
“林長老，我自信在億年內，必定能再凝丹域。”
方知行磕頭道。
原本他都已經絕望，如今林牧卻再次喚起了他的希望。
林牧今日之舉對他來說，無異於再造之恩。
“億年？哪裡需要那麼久。”
林牧卻是搖了搖頭。
緊接着，林牧伸出右手，張開五指，一道神秘光團，從他掌心裡漂浮出來。
看到這光團，方知行瞳孔收縮，臉上滿是震驚。
林牧沒有遲疑，一掌將這團光芒打入了方知行體內。
“林長老？”
方知行難以置信的看着林牧。
“我這丹界並不是很完整，等你將它融合之後，自己去慢慢修復吧。”
淡淡的留下這麼一句話，林牧就地盤坐下來。
剛纔那團光芒，是他體內的殘破丹界。
正是靠着這丹界，他以前才能僞裝成絕世丹師。
但林牧知道，若非得到葛玄傳承，他現在就是個連丹域都無法凝聚的普通丹師。
只是，方知行不知道這殘破丹界不是林牧的，以爲林牧要割捨他的丹法修爲，將修爲傳給他。
在這之前，他做夢都不會想到，這世間會有情操如此高尚之人。
傳聞，大荒時期，還未墮落的梵族首領有過割肉喂鷹之舉。
如今林牧割捨自身丹法，成就他這個廢人，這種情操品德無疑比梵族首領都要更偉大。
想到他曾經還質疑過和刁難過林牧，方知行淚流如注。
“老師！”
他對林牧慎重磕了三個響頭。
此時他的丹法修爲，和林牧的丹法修爲完全顛倒。
得到葛玄傳承和殘破丹界之後，不用多久他的丹法修爲就能超越巔峰，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
但在他心目中，林牧將永遠是他的老師。
林牧沒去理會方知行。
他並不是那種大方到無私的人。
將那殘破丹界給方知行，一是因爲丹法修爲對他作用不大，二是他感應到，這或許就是他的突破契機。
在創造新凡土後，按理說他已經可以晉升大羅了。
可是，似乎總是缺少什麼，讓他遲遲無法突破。
之前他不明白，直到見到方井後，他突然就醒悟過來。
並不是缺少了什麼，而是他體內多了樣東西。
他的道，與葛玄的路極爲相似，但正因爲這樣，纔會存在排斥。
如同磁力，同極相斥，異極相吸。
葛玄的路何等強大，他的道在葛玄的路面前，被完全壓制。
想解決這個問題，有兩個方法，一是他放棄自己的道，去走葛玄的路，二是放棄葛玄的路，走他自己的道。
葛玄的路有多強大毋庸置疑。
如果林牧選擇葛玄的傳承，必能一步登天，未來遲早會成爲第二個葛玄，成爲無數人敬仰的神醫聖手。
可惜，這不是林牧想要的。
他有他自己的執念，有他自己的宏願，這些都與葛玄的路不同。
所以他選擇的，是放棄葛玄的路，走他自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