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聽到熟悉的聲音,湯佳怡迅速清醒,忍不住轉頭怒瞪身後朗讀古詩之人,希望用警告的眼神制止對方的調笑,不過她的眼神攻勢似乎是被對方眼睛前面的太陽鏡攔截了,並沒有起到期望的效果。
之前在山頂上坐在馬競懷裡,面朝大海看着眼前風和日麗天光下生機勃勃的草甸,鼻間穿過野花淡淡的甜香、草葉和露水的氣味以及海腥味,她忍不住閉上眼睛細細分辨起每一縷拂過鼻尖氣味的出處來,結果一不留神居然睡着了。
於是乎自己剛剛醒來還沒睜開眼睛,就聽見馬競在自己耳邊朗誦這首孟浩然的《春曉》,分明是在譏笑自己的貪睡。
其實湯佳怡也清楚那是怎麼回事,從小她一直就有午睡的習慣,而在用過馬競的女神面具之後她的身體節律更加規律了,午睡的習慣也變得更加強大了。基本上只要日頭稍微偏西她就會開始犯困,沒人打攪的話幾分鐘就會陷入沉睡當中,有時候即使是站着、走着都能昏昏沉沉半夢半醒,像是剛纔那樣躺在馬賤賤懷裡睡着其實很正常。
今天的確是難得的好天氣,天上片片串串的白雲略微遮擋住太陽,避免了春末的午後變成火辣的夏初,卻又不會因爲雲層太厚而在大地上灑下厚重的陰影。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髮,湯佳怡四下看去,發現來時的十幾號人已經分成了六攤灑在了兩座山頭上,有人在支陽傘,有人在鋪墊子,西側沙灘那邊還有兩股青煙嫋嫋升起,卻是有人在那邊做燒烤。原來大家今天準備地都很充分,既然是實地考察黃羊島的旅遊價值,還有什麼能夠比得上自己親自上陣好好玩一玩,親自體驗得到的感受更加靠譜呢?
黃羊島作爲無人島,只是沒有人長期定居,並不代表着這裡一直沒有人類活動的痕跡。別的不說,單是島上的樹木沒有胸徑超過碗口的,目測樹齡沒有超過30年的就可見一斑了。
至於島上的原生樹木,自然是作爲燃料早早變成了二氧化碳爲溫室效應做了貢獻。至於是被周邊民衆砍了燒柴還是伐了鍊鐵這就不清楚了,畢竟他倆不是本地人,而且就算是本地人,沒有適逢其會見到相關線索的話也不一定留意這件事情。
島嶼西側有一個小型碼頭,旁邊還有一間老舊的磚房,似乎以前住着碼頭看守,磚房外牆上大幹快上的標語已經模糊不清,從碼頭開始延伸出四條小徑通往島嶼各個地方。磚房背後還有一眼水井,更遠處兩座山頭之間還用水泥磚塊修築了一圈堤壩,圈出了一個人工池塘,貌似是用來收集雨水的,似乎那眼水井的水量並不足以滿足生活用水,當然也可能只是不想讓雨水白白流到海里浪費掉。
馬競也跟着站起來拍拍屁股,指着山下被木板石頭堵住的水井解說道:“像黃羊島這樣的近海小島根子上和大陸聯繫非常緊密,這裡其實就是被水淹了的兩座山頭罷了。相比馬爾代夫、斐濟那些大洋當中的島嶼,唯一的優點就在於根植大陸架之上,可以打出淡水井。不過要是真要開發這裡的話,海水淡化、雨水收集還要做,畢竟沿海地區地下水更加脆弱。在咱們內地地下水抽太多不過是水位下降地面下沉而已,這邊可是會出現甜水井變苦水井的杯具的。”
看到湯佳怡看向山下銀光閃閃的池塘,馬競接着說道:“要是租下這裡,第一時間就得想辦法擴大池塘面積和深度。現在那個池塘太淺了裝不了多少水。”
“佳佳,你說那裡面有沒有魚?”
“應該有吧,要是這個池塘能夠保持一直不幹涸的話,”湯佳怡說着把風撥下去,重新紮了一個利落的馬尾辮。
“要是水池的水能夠常年不幹的話,路過海鳥帶來的魚卵蟲卵草籽水藻就能在這裡發展起來,重新變成一個新的池塘生態系統。”
“行了,去看看就知道啦!”馬競牽着湯佳怡的手走下山,同時還不忘調笑一下:“據說以前這座山不叫筆架山而是叫咪咪山,因爲兩個圓圓的山包就跟你們的咪咪一樣,咱們現在站的這道溝就是乳‘溝事業線了。不過大家似乎不好意思管這裡叫乳‘溝,最後只能起了個不倫不類的仙女泉的名字,明明沒有泉水只有一道雨季山上下流雨水沖刷出來的溝壑罷了,這個名字真心名不副實,差評!”
“不過據說是不知道本朝還是前朝,哪位官老爺覺得咪咪山的叫法太過三俗於是下令毀林伐木開山取石,結果就整得原本兩邊一樣高的兩座圓圓的山包扁了不說還一邊高一邊低,再也沒人管這裡叫咪咪山了。”
“嘁!”湯佳怡不滿地嗤笑一聲,“馬賤賤,你什麼時候變得這三俗了?”
“沒辦法人民羣衆就是喜聞樂見這些惡俗庸俗粗俗,自然有人絞盡腦汁往這些地方靠了,”馬競攤手:“信不信不管誰最後拿下這裡的開發權,仙女泉的故事還會繼續被編下去,而且還會更加形象生動細節合理?”
“都是鑽到錢眼兒裡面去活該被吊死的貪婪資本家啊!”說話間倆人走到了池塘邊緣,湯佳怡蹲下來扶着水泥池壁低頭朝水池看去。
“說得你好像不是資本家似的?”
“我……”湯佳怡想要反駁,卻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說好,只好裝作沒聽見,認真盯着水池底部,尋覓可能存在的魚兒身影。
水池大至呈正方形,五米長的四邊和池底都使用磚塊堆砌上面還抹着水泥防滲,不過因爲年久失修的關係不少地方的水泥塗層已經脫落,露出下面溼漉漉覆蓋着苔蘚和水藻,綠的發黑的磚頭。水池因地制宜特意沒有對正方向,東側少掉的一個角正好連接上仙女泉的溝壑,西側對角池壁上有一個拳頭粗的空洞,看來應該是溢流孔。
得益於前幾天的陣雨,水池裡面大約有四分之一池水,西邊水深些,東邊淺些大概總共有15噸水的樣子。湯佳怡注意到池壁上的水痕最高離溢流孔15釐米,最低離池底有20釐米距離,說明這個池塘終年不幹的可能極大,她找魚的動力更足了。
實際上在看到水底的水草和浮萍之後她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要是水裡沒魚的話,這些浮萍和水藻早就應該蓋滿水面了。
馬競伸手在水裡攪了攪,說道:“手感是淡水沒錯,不過這水差不多是死水,細菌微生物什麼的肯定超標的只能拿來澆樹。”
水池周邊生長着不少高大樹木,不少枝條已經伸到了水池上方,而且地面尋覓水源的樹根應該也伸到了水池下面,那幾塊頂起的磚塊下面應該就是樹根了,要不是池底沒有一味的取平。這些可能是以前這裡的管理人種植的果樹,不過因爲多年無人管理這些樹都已經野化,重新變成高大的喬木,開花也明顯少多了。
聽馬競提起澆樹,湯佳怡擡頭看了看水池周圍高大的樹木,這才訝異地說道:“想不到這些樹居然還都是果樹啊!可惜都廢掉了,就算嫁接也不行了,都老化過了盛果期了。”
“嗯,這種地方不適合種水果的,海上風太大了把花都吹落了。佳佳你看地上就沒有多少小苗,明顯是隻開花不結果,估計以前可能承包這裡種果樹,結果最後失敗不幹了,就剩下這些樹在這裡了。將來要是重修仙女泉肯定要深挖地底把地下的樹根清理了,不然水池就又要讓它們給頂破了。”
“這些樹的枝葉罩住了水池,降低了水溫減少了蒸發,不過它們的根系卻破壞了水池底部,造成滲漏,很難說到底哪個作用更大些。”
接過馬競遞給她的一朵小白花,湯佳怡說道:“是柑橘花,”說完她就又轉頭看向了水池中,她剛纔察覺到一些異常,似乎水裡有什麼東西。
“找到了!”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在水草從中看到一道白影,屏息凝神瞧去原來是一條白鰱。只有一條鰱魚還不夠,鰱魚濾食浮游生物,控制了浮萍數量的應該是草魚之類的植食性魚類。
馬競也蹲在旁邊給她出謀劃策幫忙尋找,剛纔伸手進來,他已經用手“嘗”了這水的味道,發現了好幾種淡水魚的尿液味道,不過都是常見家魚,五大家魚草鰱鱅青鯉都有發現。
不過這樣正常,既然它們很可能就像佳怡說的那樣是魚卵粘在水鳥腳掌羽毛上,被它們從別的水庫河塘帶過來的,它們的品種自然要跟種源水體保持一致了。而在市場經濟的今天,人口密集的閩省可不會有人眼看一片適宜養魚的水面閒置不去承包,這樣一來周圍的水庫裡面全是五大家魚並不奇怪。
嗯,這年頭流行承包魚塘,雖然那位不一樣的塘主貌似現在還在數流星……
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這些魚是當初有人放養到這裡的,最後落水生根一直留在了這裡。
看到湯佳怡臉色鬱郁,馬競笑着說道:“怎麼找到魚了你反倒不高興啊?”
“全部都是家魚,沒意思。”
“這好辦啊,回頭我去買上幾十對成年孔雀魚放到這裡來,悠着幫子百萬魚在,年底就給你把這裡面變成孔雀的海洋。”
“別!不要!外來物種不要隨意放生,我可不想你變成那些隨意放生鱷龜、食人魚、黑魚的腦c人士!”
“黑魚是本土品種吧?”
“本土品種才更可怕,完全沒有適應問題和口味問題,逮着什麼吃什麼!額,不行了老說吃啊吃啊的,弄得我也有些餓了!”
攔住食慾大增,吃貨模式開啓打算下水撈魚的馬競,湯佳怡拖着他去了沙灘邊。
碧海黃沙,天高雲白。
不同於學校門口人滿爲患的免費海灘,黃羊島沙灘此刻卻是空空蕩蕩的,一看看過去一半是海水一半是沙子,沙子上還有各種小石子和小貝殼,此時就有幾個人在沙灘上尋找收集閃亮好看的貝殼與石子。
桃建公司今天準備的非常充分,不止把人送到島上,還帶了遮陽傘、沙灘椅和烤架,以及食材木炭,中午就在沙灘上招待各位貴賓一起享受沙灘燒烤。之前因爲湯佳怡準點睡着了他倆都沒有下來解決午飯,現在走到烤架跟前時炭火都快熄了。
不過好在木炭還有剩,食材也有幾根袋裝嫩玉米和麪餅,在馬競精準的操控下烤得甜酥可口,讓湯佳怡直誇馬賤賤你就算是現在穿越去了古代修不了電腦照樣能夠成爲一代名廚。
“然後因爲某位貴人吃了我的烤肉中毒死了,我被咔嚓掉了……”
“馬賤賤,你還能不能好好穿越了?”湯佳怡怒作雌獅子吼,不過雌威不足沒有產生多少震懾效果。
“嗯,我覺得臨高五百廢那種穿越挺靠譜的,單人穿越實在不靠譜,不說體內菌羣失衡導致的水土不服問題,單是一個方言問題和行爲習慣價值觀就能要了99%穿越者的小命了。最可笑還有一大波妹子做着穿去清宮當格格福晉皇妃的美夢,親你磕頭下跪技術練得咋樣了?沒有網絡沒有電視,連現代內衣和姨媽巾都沒有,真要有個現代美女穿到古代去,就算沒有因爲一不小心忤逆主子貴人被砍了吊了,她也很快就變成水桶腰大媽……”
“馬賤賤你夠了啊!我不就是徵用了你幾個小號拿去投粉紅票和女頻推薦票麼,你怎麼計較到現在?”
“254個小號因爲刷票被封了,而且還連累了你追的那本書。”
“哈哈沒關係,那本書根本不是我的菜!”
“好吧我明白了,怪不得你們喜歡看宮鬥劇和宮鬥小說呢,個個都這麼有心機,”馬競扶額感慨。
說完他輕輕甩手,一根被啃光的玉米棒子打着轉兒順着一條拋物線鑽進了不遠處的垃圾箱裡面,發出悶悶的一聲“咚!”
聽見聲音,湯佳怡擡頭看了眼垃圾箱,轉頭對馬競說道:“被今天光是咱們十幾個人就製造了大半箱垃圾,要是時間再長些人再多些,光是垃圾處理就能愁死人呢!”
她還是對開發無人島持懷疑態度,極力想要打消馬競的心思。
“其實沒有那麼誇張的,做好垃圾分類,生物類垃圾粉碎後丟進沼氣池發酵,非生物類垃圾定期送到陸地上,多掏一筆垃圾處理費就是了。真正導致其他海島開發項目失敗的原因始終不是花錢太多,而是來錢太少。覈算經營成本的時候沒有把氣候因素考慮進去,大風大雨天自然是要刨除不算的。”
“實際上考慮到氣候因素之後,很多島嶼本身是沒有開發價值的。黃羊島相對來說還是很好的,查到的歷史記錄顯示這裡從來沒有颱風過境,氣候還算舒適。”
“氣象臺又沒有在黃羊島設立觀察站,根本不能精確記錄這裡的天氣情況,平時天氣預報也只播報城區,海洋預報動不動就是巴士海峽以東洋麪,北部灣西部之類大而化之的描述,你怎麼知道這座島最符合你心意?”
“**教導我們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自然也要有調查啊,所以我打算在幾個初步看中的島嶼上面安裝自動氣象記錄儀,從現在起記錄一整年的天氣變化。”
“你不準備現在就下手,做你的現實版海島大亨?”湯佳怡好奇地看向馬競:“我印象中的馬競可是個實打實的行動派,用一年時間收集信息這不是你的風格呀?”
“當然不是我的風格,是那裡那些老爺們的風格,”伸手指了指北方,馬競笑道:“以前無人島承包這塊兒很亂的,市縣鄉村都敢開出使用合同來。現在海島保護法一出來名義上所有海島都歸了國務院,然後有國土部統一安排開發批次,分檔定價投標拍賣。桃建有海洋局的關係,早早知道閩省這邊首批申報的20個無人島開發計劃,因此纔來找的我們這些人,提前來考察看看。要是有人中意了他們也可以幫着準備開發規劃,到時候上面一放開就能第一波早早起步。”
“我看是害怕第一波賺不了錢嚇得後面沒人敢摻和進來了,所以想盡辦法在第一波投資者身上把錢賺飽吧?”
“也許吧,海島開發死貴死貴的,他們從裡面稍微抽抽水就賺翻了,關鍵還旱澇保收。濃濃的,在海島上搞建築,人工、運費、都是大開銷,現在還加上了環保要求,而且還不能隨便蓋,限高10米,密度不得超過30%,我都想拉一船塑鋼活動板房來湊活了。”
“那你準備在這兒經營什麼?總不能是海上農家樂吧?”
馬競搖頭,“那不得虧死?我打算做一個大型航模對抗遊戲,就是把真人cs搬到海上,只是把ak換成遙控器一人一艘大型航模,海天之間盡情釋放戰爭激情。想想就很帶感啊!”
“你確定這樣真的沒問題麼?”湯佳怡有些擔心地問道,雖然馬競的腦洞大多數都成功了,但是現在這個項目貌似聽起來就不靠譜的樣子。
“沒關係,有錢任性啊!人家俊朱公司虧損一整年還有閒心曬錢堆表示哥不差錢,我只想說哥也不差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