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門剛剛收起，頓時就有冷風撲面而來。
“嘶！好冷！”潘亦聰打了個哆嗦，探頭看向外面，頓時驚道：“居然有積雪了！”
“可惜還是太薄了點，打雪仗都有些勉強，”一腳踢開地上薄薄的積雪，黃昕輕嘆一聲轉頭看向身邊，同時開口問道：“就穿這個出門，你確定沒有問題？”
從樓上下來，她已經自覺穿戴好全套防寒裝備，全身上下只有眼睛和眉毛還暴露在外面。而她旁邊那位，別說手套口罩了，連帽子和羽絨服都沒準備，只有一件呢絨大衣勉強能夠擋點兒風。
視線轉過去，卻沒看到潘助理的一絲人影。
擡頭擴大搜索範圍，她終於在酒店玻璃牆後看到正朝自己招手的潘亦聰。後者不知何時已經躲回了酒店，見她看過來連忙喊道：“太冷了，我先回去換身裝備，拜拜！”
說完不等黃昕回話，她就一溜煙跑進了電梯間，竟是不帶絲毫的留戀。
“嘿！”黃昕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傢伙先前取笑自己裹得嚴實，結果輪到她卻是更加受不得凍。可惜，人都已經跑掉，她就算想要揶揄取笑也是失去了目標，只得搖搖頭邁步離開，外面天寒地凍、明天還要上班，還是早點回去休息爲好。
另外一邊，潘亦聰瞥見電梯轎廂反射的人影，忍不住擡手捂住自己發燙的臉頰。白天不把北方的寒冷當回事，晚上被風一吹就臨陣脫逃，今天真是糗大了。
想到這裡，她連忙掏出手機打開孤雲衣櫃應用，給自己選了套厚實的防寒裝備。除了帽子大衣絨衫這些，還額外購買了口罩手套襪子等消耗品，卻是打定主意像黃昕同學看齊。
作爲國內最大的共享衣櫃項目，孤雲提供的衣服類型已然愈發全面，除了高價值、低頻次的禮服、表演服，日常服裝、功能服裝的規模都有明顯增長，甚至還嘗試着引入定製禮服和高級成衣。
這些業務都依託孤雲資深的服裝業務，成本更加可控，是以雖然不怎麼賺錢，卻也不至於和其他共享項目一樣陷入退潮裸泳的窘境。
搞定裝備的事，潘亦聰正好被電梯送回頂樓，連忙快走幾步用手機刷開了門鎖。
聽見門響，沙發上的湯佳怡下意識擡頭看去，眼見自己助理出現在門邊便隨口問道：“恩？小蔥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潘亦聰面色微囧，不過還是老實答道：“外面太冷了，回來換衣服。”
“你好像沒帶多少行李吧？”湯佳怡袖眉微調，建議道：“我這邊倒是有多的，你先坐下，我給你拿幾件先穿着。”
“不用麻煩了，”潘助理連忙叫住自家老闆，晃了晃手機說道，“我剛在衣櫃定了套冬裝，應該很快就能送過來。話說寒流這麼一來，衣櫃那邊的業務也是一下子漲了好多，剛纔粗略看了下，冬季分類有不少衣服都出現缺貨了呢。”
湯佳怡聽了卻只是笑了笑，“那是這邊市場太小，庫存不夠。”
“沒關係，以後會越來越大的，”潘亦聰下意識就對着自家老闆吹捧起來。
平縣屬於純正的十八線小縣城，要人沒人要經濟沒經濟，就因爲馬競夫婦老家在這裡，這才接連得到他們的項目扶持。有了這些從天而降的投資項目，縣域經濟增速已經連續數年領跑全省諸縣，連帶着各種消費業務的規模也是水漲船高，其中自然包括孤雲的會員衣櫃業務。
“這個還需要繼續努力，”湯佳怡隨口揭過這個話題，看着對面助理問道：“你不是找人打聽情況暗訪去了麼？說說看有什麼成果？”
下午發現《美猴王回合版》居然新增互贈愛心的玩法，潘亦聰便找機會將這個消息捅給了湯佳怡，果然引起了後者的興趣。
孤雲遊戲體量實在太小，湯佳怡自己又不是圈內人士，只能將企業交給管理層去運作。反正這家企業還處在商業運營前夕沒有多少收入，合作方又是蜜蜂遊戲，她只要派人盯着財務和人事照樣能夠確保對公司的良好控制。
唯一的缺憾，就是時間長了難免姿生隔膜和生疏，要不是助理提起，她都不知道策劃團隊又搞出了帶有陌生人社交元素的新玩法。正好潘亦聰主動提議想去找知情者打聽消息，她便欣然准假，將潘特派員送出了房門。
按照原本計劃，她們兩個要到晚上孤雲全體大會召開纔會重見，此時某人既然提前返回，她索性問上一問。
另外一邊，潘亦聰已經想好了說辭，微吸口氣開口說道：“我找的是蜂遊二美的黃昕，她以前被借調去手遊開發組，跟那邊很熟。按照她的說法，製作團隊推出這個愛心玩法，是想要提高在線玩家的活躍程度。”
“老闆你也知道，現在的手遊都有自動組隊和戰鬥功能，這樣固然方便了玩家，卻也使得組隊戰鬥的體驗變得快餐化。這樣導致的結果，就是玩家間的交互頻次越來越少，上線就匹配進隊、全程掛機戰鬥，也用不着和人聊天交互。”
“這個也沒辦法，手遊的遊戲時間是最碎片化的，”湯佳怡歪了歪頭，笑着開口：“既然玩家都是抽空上線，自然沒功夫和其他人消磨時間。玩家都懶得聊天加好友了，那些需要幾百、幾千友好度才能解鎖的好友技能、情侶技能也都會成爲擺設。”
“在我看來，手遊團隊弄出來的互贈愛心玩法，本質其實是友好度系統的陌生人快餐版。只要雙方互贈愛心，就能在戰鬥中隨機觸發援護、合擊技能，從而刺激玩家爲了加快戰鬥節奏而主動與其他人交互。”
“這個還是快餐化了啊，”湯佳怡嘆道，“不出意外的話，遊戲裡面應該會有很多玩家喊人互點愛心。”
“老闆英明，這種情況確實存在，不過數量貌似不是很多。”
“哦？”湯佳怡稍稍坐直了一些，顯是來了興趣。
“是這樣的，”潘亦聰也不藏着，馬上抖落道：“按照黃昕透露的消息，遊戲裡面還有隱藏的相性系統，必須兩個玩家相性符合互點愛心才能高效觸發技能，隨便找個路人互點機率則是低到可憐。”
“這個相性系統據說是參考了‘紅線’的匹配算法，具體細節又根據遊戲特點做了微調，基本上只要互相看着順眼、能夠聊得來的人相性都不會太低。”
蜜蜂紅線是一款類似Tinder的陌生人交友應用，雖然因爲運營束手束腳的原因沒能發展起來，用戶規模被頭部應用越甩越遠，卻也沒有遭到放棄，依然保持着運營狀態。
此時聽到這個名字，湯佳怡也是愣了一會兒纔想起自家還有這麼一款陌生人社交產品。當下不由笑着說道：“這麼說來，這次的新玩法其實還是跨圈合作、降維打擊？”
“嗯，”潘亦聰點頭，“貌似這個想法最初是蜂遊那邊先提出來，決定先在咱們這邊搞個試點，要是效果不錯就會推廣到其他手遊乃至所有網遊，畢竟他們也面臨着快餐化、單機化的困擾。”
單機遊戲再是經典，普通玩家通常玩上幾十個小時遊戲就會將其束之高閣，很少有人願意一遍遍反覆遊玩同一款遊戲。換而言之，網遊若是變得單機化，玩家即便初時頗有興趣，等到升級變慢、副本受阻，也很容易因爲挫折感的提升而輕易離開，表現在外就是留存率指標低到嚇人。
“拿我的遊戲當試驗田，”湯佳怡撇撇嘴，挑刺說道：“他們這樣也只是部分解決了單機化的問題，快餐化的問題還是無解。”
“這個沒辦法，玩家的遊戲時間只會越來越破碎，快餐化、簡單化的趨勢根本無可阻擋。”
“確實，”湯佳怡嘆氣點頭，“現在有很多遊戲明明很二很枯燥，就因爲迎合了碎片化趨勢，照樣能讓人玩好久。”
這樣的遊戲當然是存在的，潘亦聰自己就碰到過一款名叫《我要當皇上》的小遊戲，現在想來卻是完美符合老闆的描述。
這款遊戲的內容非常簡單，玩家可以購買農民種在地裡，然後就能持續獲得金錢，有了錢就可以繼續買地買農民，進而將農民合成升級成兵卒乃至官員。升官必然發財，隨着金錢產量不斷增加，玩家最終可以得到一堆皇帝。要是感覺稱霸地球太過無聊，遊戲還提供飛昇選項，讓你飛昇仙界從小小農民重新開始。
即便玩法如此單調枯燥，這款小遊戲依舊風靡一時。即便沒誰覺得它是一款好遊戲，卻不影響大家在朋友圈裡互相推薦，有人是爲了免費的鑽石代幣，有人則是爲了拉好友下水。
笑着和老闆提起這款遊戲，潘亦聰接着說起了自己的遊玩感受：“朋友天天推薦我都沒當回事，有天實在無聊還是點開玩了一下，然後就像是中了毒一樣時不時就想點開看看有多少錢了，直到最後升無可升這才徹底扔下。”
“這遊戲是典型的放置類遊戲，而且還是那種特別簡單返本歸元的類型，”湯佳怡笑着總結道：“雖然內容過於單調壽命很有限，但是短期內爆發卻很可觀。考慮到遊戲低廉的開發成本，應該還是能夠賺到錢的。可惜，咱們完全學不來。”
“也不會去學他們，”潘亦聰笑着補充。
“類型不同想學也學不了，”湯佳怡微笑點頭，把話題拉回來笑着問道：“還是說回咱們的遊戲，你也玩了那麼長時間了，從玩家角度說說看你的感受吧！”
“感受貌似還好吧，”潘亦聰回憶着說道：“我是實名認證的女玩家，申請匹配從來都是秒組、進隊也必定能夠受到紅心，而且觸發紅心的機率也很高，打起來蠻有趣的。”
“其他女玩家，尤其是掛了美聲美顏濾鏡的那些，體驗應該和我差不多。唯一不好的，就是有些玩家太過熱情，言語有騷擾嫌疑。”
湯佳怡蹙起眉毛，“嗯？不是有AI過濾系統嘛？”
“AI防得住正常說話，別人換成表情還有火星字，AI就抓瞎了。還好屏蔽還有舉報系統比較給力，偶爾碰到噁心傢伙，點一下就能讓他閉嘴，再點就能讓他消失，倒是不至於太過難受。”
如果是再MOBA遊戲裡碰到噁心隊友，受擾一方除了屏蔽聊天，手頭只有代價較大的退遊脫跑一條路，很多時候只能忍受着騷擾勉強打完對局。換成回合遊戲，官方處理起來卻是要輕鬆許多，接到舉報大可以直接將雙方用鏡像戰場分割開來確保不會互相影響，等到系統覈實後再考慮進一步處罰。
“這還差不多，”湯佳怡眉頭舒展，點頭說道：“回頭幫我問一下，看看蜂遊那邊的聯合管理中心什麼時候上線。”
所謂聯合管理中心，其實就是蜂遊的防沉迷部門。顧名思義，這個部門原本只負責未成年玩家的家長管理和防沉迷事宜。如今形勢發生變化，不但對未成年帳號的管理更加嚴密，更是將成年玩家也一併納入管理範疇。再有遇到開掛作弊、辱罵騷擾、惡意廣告等違規行爲，蜂遊將會對違規玩家執行全局封號操作，避免有人帳號被封轉戰其他遊戲繼續折騰。
不獨蜂遊一家，其他主要競爭對手也都在做類似的事情。至於全局管理可能造成的收入降低，再社會效益面前卻是不算什麼。
話音落下，房門忽然被人敲響，一身精悍氣息的女保鏢推門而入，給兩人帶來服裝配送到達的消息。
酒店頂層本就屬於保留區域，如今更是住着集團老闆娘，更加不能向普通人開放。然後孤雲會員服務的配送員就悲劇了，因爲在電梯前不斷徘徊形跡可疑，這哥們差點被酒店保安當賊抓起來扭送派出所。
“啊！我的衣服！”潘亦聰這時也反應過來，忙不迭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不用着急，”湯佳怡叫住着急忙慌的助理，“你現在下去等下還要找地方更換，還是拜託酒店的人幫忙拿上來比較好，要是有什麼不合身的地方還能簡單處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