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萬妍隨意點頭。
“貓里奧”、“Flappy bird”之後，這種難度超高，以虐待玩家爲己任的遊戲逐漸走紅，數量也是越來越多。這裡面既有手機平臺瘋狂擴張的功勞，也有直播風行的原因，很多人自己不玩，卻很喜歡慫恿別人，尤其是主播玩這類遊戲，然後欣賞他們接連遭遇失敗，心態爆炸各種崩潰的樣子。有了主播們的親身示範，“虐待遊戲”總能在短時間內爆發高人氣，並最終反映到銷量上面。
“不過那些遊戲大都是PC或者手機版，直播很方便，”萬妍擡頭看了眼對方胸前寫着“蜜蜂遊戲韓瀞”的名牌，接着說道：“然而你們的遊戲卻是PT-VR平臺。直播PT遊戲的主播我倒是見過一些，可直播VR的卻很稀少呢。”
PT遊戲大多內置直播功能，主機還能外接攝像頭和麥克風，又有不斷涌現的佳作，自然受到遊戲主播的歡迎。相比之下，VR直播就比較尷尬了，優秀的VR遊戲偏少、高端VR設備偏貴，再加上頭顯擋臉影響表現顏藝，是以一直沒有流行開來。
聽了她的質疑，韓瀞笑着點頭，“的確存在這種現象，不過我們早有準備。”
“嗯？打算怎麼弄？出PC版還是手遊版？”
“都不是，”韓瀞搖頭，“深宮是VR遊戲，將來肯定會登陸PSVR、StreamVR平臺，卻沒有推出PC版和手遊版的計劃。”
“啊？不上PC和手機，你們是打算強推VR直播麼？”
收回萬妍填完問卷的平板電腦看了眼，又把櫃檯上的NexT2頭顯還有體感手套推到對方面前，韓瀞笑說：“答案就在這裡，只是你自己沒注意罷了。”
萬妍被她輕易說動，笑着伸手接過頭顯，“是嗎？我這就去試試看。”
“嗯嗯，”韓瀞點頭，同時提醒道：“對了提醒一下，要是任務太坑，你可以無視它們，基本不影響後續遊戲的。”
“啊？”萬妍瞪大眼睛，“怎麼遊戲裡沒有提示啊？”
韓姑娘伸指戳了戳面前的平板電腦，“任務可以放棄也可以重做，這個貌似不用多說吧？”
被她這麼反問，萬妍也是有些懊惱，作爲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大學畢業生，她其實沒少接觸各種遊戲，偶爾也會刪除任務，這次卻沒想起這茬，着實有些不該。
仔細想了想，她之所以沒能想起，卻是沉浸感太高的鍋。得益於NexT2的強大性能，《深宮》再次刷新VR遊戲的畫面表現，精細考究的細節以及多樣生動的人物配合，營造出超越以往作品的沉浸感。不知不覺就讓她就沉浸其中，被NPC催着做這做那，卻是忘了還有刪除任務這種操作。
“這個卻是不怪我，”她決定自辯一下，“這遊戲的沉浸感太高，任務都是自動接取自動完成，根本沒有任務面板也沒有刪除按鈕，我到哪裡去刪除任務啊？”
“不用刪除，”韓瀞搖頭，“直接無視就好，反正不會有任務列表已滿這種事。”
“好吧，”輕輕嘆了口氣，萬妍再次確認：“所有任務都能放棄？沒有懲罰麼？”
“都可以放棄，這裡面沒有主線任務。至於懲罰，”韓瀞眉毛一挑，“自然是有的，而且有很多。輕則餓飯、重則各種體罰，嚴重些可能會被趕出皇宮甚至打死，這些其實也是遊戲玩法的一部分。”
妃嬪和高級宮女多是官員地主家族主動送入，這些人身上揹負家族崛起的希望，只想着拼命往上爬而不是離開跑路。普通宮女就不一樣了，她們本就是官府攤派強徵而來，皇宮裡的生活工作環境也不太好，自然會產生抗拒排斥的想法和行爲。除了像楊金英那樣暴力反抗的，更多人通常選擇消極怠工裝傻作愚，指望因爲“太笨”被淘汰出宮。然而古代宮廷卻沒有勞動法，這麼做的宮女通常只會得到各種體罰，甚至有人還因此送命，這些在《深宮》之中都有體現。
聽她提起死字，萬妍卻是想起一事，插話說道：“話說你們這遊戲裡NPC死亡率也太高了吧？沒玩幾分鐘就死了好幾個宮女，要不乾脆改名叫‘深宮之宮女的一百種死法’算了！”
“死亡率是專門考證過的，並沒有故意誇大，”韓瀞搖頭解釋，“古代沒有深井，飲用水經常受到污染，大部分人體內都有寄生蟲，再加上還沒有疫苗和抗生素，隨便一個腸炎感冒都可能要人命。即便有太醫院專家保駕、各種名貴藥材護航，皇帝家的孩子都經常生病早夭。小宮女十來歲就要幹這幹那的，醫療又沒有保障，死得只會更多。”
“不對吧？”萬妍皺起眉頭，“我記得有人說過，皇子公主死得多，是因爲母親年齡太小發育不好，還有陰謀奪嫡互相陷害的原因在裡面。”
“母親年齡太小的那些皇子皇女，通常活不過週歲連名字都不會留下。我說的是那些過了週歲有了名字，卻還是沒有活到成年的皇子皇女。話說回來，皇子還可能捲入奪嫡陰謀，皇女卻可不會，不管在皇宮裡還是出嫁了，待遇都是當時頂級的，即便如此死亡率照樣居高不下：康熙帝20個女兒11個早夭5個早亡，平均壽命16.75歲；乾隆帝10個女兒5個早夭3個早亡，平均壽命18.8歲。帝王家尚且如此，平民百姓家是什麼情況，你可以自己想象。”
數據的說服力非常強大，萬妍頓時沒話說了，只得嘆氣擺手，“好吧好吧，我承認古代女子死的早，這樣總行了吧？”
聽她終於服軟，韓瀞也是鬆了口氣，她這組數據其實是有瑕疵的。
康熙和乾隆的女兒裡面，10歲以前早夭的就不用說了，不是死於體質原因就是死於疾病，而20歲上下早亡的，死因卻是有些複雜。要知道，清朝實行滿蒙一體政策，一方面大量迎娶蒙古貴女，另一方面也將養大的格格嫁給蒙古部族，康熙先後把六個女兒送去草原、乾隆女兒少也嫁了兩個。
這些姑娘從小長在深宮，雖然不像漢族女子那樣要受到纏足陋習的約束和迫害，卻同樣被教養得文秀優雅、體質不佳。這樣的弱質少女，驟然被遠嫁到居住和醫療條件更差的蒙古草原，心理上思念皇宮和中原山水、身體也受不了牛羊肉和寒風冷雪，健康狀況往往都不太好，壽命自然難以長久。這些東西就複雜了，一時半會說不清楚，既然對方不問，她自然得了輕鬆絕口不提。
“總而言之，”韓瀞右手一翻，“我們製作這款遊戲的目的，便是爲了深刻揭露並無情批判古代皇宮的黑暗與殘酷，把廣大無知少女從穿進後宮上龍牀的美夢中叫醒過來，免得她們沉迷做夢無法自拔，白白耽誤了大好年華。”
“噗嗤！”雖然她說得一本正經，萬妍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彎眉眯眼出言追問：“真是這樣？”
“當然，”前者用力點頭，“至少我是這麼認爲的。”
“行了行了，”萬妍搖了搖空着的那隻手，“不跟你聊了，我去玩遊戲了。”
韓瀞聞言擺出落寞表情，擺手催促道：“去吧去吧，都去玩遊戲吧！這裡又我一個人就夠了。”
萬妍不禁莞爾，掏出手機，“和你聊天很愉快，加個好友回頭再聊！”
交換了蜜聊號碼，她回到先前位置坐下，低頭戴起了手套。
這東西是蜜蜂電子推出的體感外設“閃電手QuickHand”，如今說是手套，外形卻是大環連小環，看起來有些奇怪。
它的主體是藉助伸縮掌環套在掌部的長條型塑料盒子，內含主控電路、傳感器、天線以及電池，側面有五個接口用來連接指環。指環有四種型號，材質都是軟膠，內置傳感器能夠實時檢測指尖位置，並藉助微型線性馬達提供觸覺反饋。
只是可惜，雖然“閃電手”有着體積小重量輕、操作和反饋更加直覺的顯著優點，卻受限於成本和續航問題，一直得不到玩家的青睞。PT主機自帶的“雙魚”手柄同樣支持體感操作，足以應付大多數情況，很少有人會額外花費千元去購買手套。
直到今年，PT2標準版用更傳統、更便宜的“基石2”手柄替換了“雙魚3”，這纔給了手套發展空間，半年賣出30萬套。研發團隊大受鼓舞，終於啓動早就擱置的升級計劃，在這個月上線了第二代產品。
這次爲了更好地展示《深宮》的魅力，蜂遊特地準備了最頂級的硬件，頭顯用NexT2、控制器用“QH2”，腳下踩的體感墊也是改進版本，而它們的表現也的確沒讓人失望。
戴好手套和頭顯，萬妍重新進入了遊戲。
經過韓瀞的提醒，她知道了遊戲真正的玩法，很快就開啓“倔強”模式，對NPC分配給她的任務各種愛搭不理，直接跑去瞻仰明版的奉天殿。
得益於京杭大運河的開通，長江上游大山裡的千年楠木可以一路放漂運至京城，使得明朝可以建起更加巨大的宮殿。根據考證、明初建造的奉天殿面闊95.1米、進深47.55米，佔地面積4517.25平方米，是古代最大的木構建築。可惜房子太高容易引雷，而古人設置在屋檐兩端的“鷗吻（正吻）”用的是鐵條作爲導線，並不能長期有效保護下方建築。歷史上，奉天殿多次被毀又重建，規格越來越小，清初重修改名太和殿，規格變成面闊64米、進深37米，差不多縮水一半。
本來，萬妍想的是看了再說，大不了死了重來。
結果，她預期中的抽板子打死情節並沒有出現，NPC看她喜歡宮殿，索性把她丟到清寧宮工地，讓她給那些工匠燒水做飯去了，倒是如了她的意，正好欣賞一下古人是怎麼蓋房子的。
這裡位於紫禁城東南方位，五行屬於乙木，最利於生長，嘉靖帝因此把皇子們安排在這裡，如果有冊封太子，這裡便是他的東宮。
因爲點燈燃蠟很容易引燃帷幔門窗，紫禁城從明代起就經常遭遇火焚之劫，差不多十年一次火災。嘉靖十年（1531年），東宮便遭遇火災，“延燒東西，十四連房俱燼”。火災過後，嘉靖帝親自指示重建方案，要求工匠棄用傳統接棟連楹結構，改用南京皇宮的磚石宮殿結構。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皇帝朱翊鈞立皇長子朱常洛爲太子，後者舉家入住改名慈慶宮的太子東宮，九年後立春之日，末代天子朱由檢也出生在這裡。又五年（1615年），這裡還發生了“瘋漢”張差手持木棒意圖行刺太子的“梃擊案”。崇禎十五年（1642），朱由檢將改爲端本宮，以待東宮大婚。然鵝，兩年後他的大明就土崩瓦解，自己也在煤山上吊殉國，這座東宮終究是沒能用上。
到了清朝，端本宮已經廢棄，原址重建有擷芳殿，同樣用來安置皇子。乾隆十一年（1746年）又在周圍擴建三組三進四合院，用來安置乾隆帝越來越多的兒子，因爲在太后居所寧壽宮之南，又名“南三所”。爲了聚集“乙木青氣”以助子嗣生長，乾隆帝特地讓人給這些房子鋪上綠色琉璃瓦，在一片金瓦的紫禁城中屬於獨一份。
然而，乙木青氣卻沒起到期望的效果。乾隆本人活了88年，只差一年就能邁入19世紀，子女卻多短命，女兒平均壽命18.8年，兒子也好不到那裡去，17個阿哥7個早夭4個早亡，本來被看好繼承皇位的大阿哥永璜和五阿哥永琪都死在30歲之前，反倒是腳有殘疾、性格頑劣的八阿哥永璇活到了1832年，輕鬆拿下“大清阿哥續航王”頭銜。
更加能續的，卻是位於南三所裡的擷芳殿，自從乾隆年間重建後，這裡就再沒遭受什麼災劫，至今依然保持着乾隆初年時的模樣。
這也是《深宮》裡出現清寧宮（擷芳殿）工地的重要原因，從明朝到清朝，這一塊着實發生了很多故事，其中有不少適合改編放到遊戲裡面。同時，又完好的擷芳殿可供參考，遊戲製作也會比較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