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普通病房,共有六個牀位,分別排放在房間兩邊。
鄭巧盈的病牀緊臨窗口,在病房的最裡端。
牆壁上那盞燈發出柔和的光線,和窗外皎潔的月光交相輝映,讓病房看上去是那麼的寧靜。
爲了不驚擾到其他的病友,欒明輕腳輕手地走近鄭巧盈的病牀。
只見鄭巧盈面向窗口側臥着,只留了一個背影給欒明。
欒明伸手準備拍拍鄭巧盈的肩膀,但手伸到半空又覺不妥,轉而低聲呼喚了一句。
見鄭巧盈沒有反應,欒明又俯下身子,對着鄭巧盈的耳邊,將聲音略微提高着喊了兩句。
接連幾聲過後,鄭巧盈依舊沒有反應。
看樣子鄭巧盈睡得很沉,連這樣的呼喊都沒有反應。
考慮到鄭巧盈剛剛經歷過暈迷,身子還很虛脫,欒明不忍心強行叫醒她,便打算按照原路返回,繼續去急診室那邊等待表哥的消息。
“請等等。”當欒明剛剛走出病房,從走廊裡傳來一聲輕微的呼喊。
扭頭一看,李潔正從走廊的那頭慢慢走過來,看樣子是在踱步。
“真的是你,明大哥?”李潔有些意外地接道:“這麼晚了,你還沒回去?”
訕笑着搖搖頭,欒明苦笑道:“不是,我表哥現在急診室接受手術,我等得難受,就順道過來看看。”
“你表哥在急診室?”李潔聞言大驚道:“就是那個個子高高的的,和我們一起合租房子的大哥?”
“嗯。”欒明點點頭,就聽李潔詫異道:“他不是好好的,怎麼就做手術了,是得了什麼病?”
苦笑着搖搖頭,欒明應道:“我也不清楚,剛纔來的時候,已經被送進了手術室。”
接着話鋒一轉,反問道:“那個盈盈的情況怎麼樣?”
“沒什麼大問題的,醫生說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去靜養兩天,注意休息應該不會有大礙的。”
聯想到鄭巧盈暈倒在15號包廂的情形,欒明忍不住追問道:“那醫生有沒有說是什麼病?”
“沒有,醫生也說不出是什麼原因,我正想問問盈盈本人。”李潔邊說,邊往病房裡面走,接道:“之前盈盈一直都在睡覺,我也不好打擾她。”
李潔和鄭巧盈原本就是好姐妹,竟然都不知道鄭巧盈暈倒的原因,說明鄭巧盈的暈倒是偶然性的。
李潔徑自衝到靠近窗口的病牀,輕輕搖了搖鄭巧盈的肩膀,略帶戲謔地念道:“盈盈,你快醒醒,你的救命恩人來看你了。”
欒明緊隨其後,剛好看到鄭巧盈起身伸了個懶腰。
柔和的燈光映照着一張女人的臉,帶着濃濃的倦意,似乎還沒有睡醒。
等等,那張臉是誰?
從鄭巧盈的病牀上起身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
欒明這才發現,女人身上穿的並非是醫院的病號服。
李潔也發現了異常,當即站起身後退半步,驚訝地問了一句:“你是誰?”
女人滿帶歉意地掃視了一眼欒明和李潔,這才淡笑着解釋道:“我是病人家屬。”
李潔略微不滿地接問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問你是誰,怎麼睡到這張牀上來了?”
“是這樣的。”女人解釋道:“我見這張病牀是空着的,實在是太困了,就忍不住睡了一會。”
空着的?
這張病牀明明就是鄭巧盈的,這女人怎麼說是空着的。
“你說這張病牀是空着的?”李潔追問了一句,眼光不斷掃視着四周。
女人淡笑着點點頭,接道:“對啊,要不然我怎麼會睡在上面?”
“那本來睡在這個病牀的人呢?”欒明也忍不住插問了一句。
“已經出去了。”
“什麼時候出去的?”
“就是這個妹妹出去後不久,她就出去了。”女人擡手指了指李潔。
“我出去的時候?”李潔喃喃自語般接道:“你是說半個小時前?”
女人點點頭,慢慢起身離開了病牀,走回到她原本需要看護的病牀前。
那張病牀上躺着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年人,雙目緊閉,看上去非常虛弱。
“奇怪了,之前我出去的時候,明明看到盈盈她在熟睡,我都沒敢打擾她,就這麼一會的功夫,她跑到哪裡去了?”
“會不會去上廁所?”
面對欒明的提問,李潔搖搖頭說:“我就是從廁所那邊過來的,如果她上廁所,肯定能夠遇見。”
“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出去的?”欒明緊接着又問了一句,也有點摸不着頭腦。
李潔非常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接道:“沒多久啊,差不多就半個小時的樣子。”
“奇怪,盈盈她到底去哪裡了?”李潔搖頭晃腦地接了一句,滿臉不解。
欒明提議道:“去護士站問問看。”
李潔點點頭,兩人便快步走到護士站,找到值班護士瞭解情況。
經過一番仔細的核對後,女護士很肯定地告訴兩人,鄭巧盈還處於觀察期,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夠出院。
也就是說,鄭巧盈並沒有辦理出院手續。
既然如此,鄭巧盈會去哪裡?
李潔有些焦慮地說,準備回去租屋看看,鄭巧盈是否已經回去了。
欒明也很贊同李潔的看法,隨口附和道:“你回租屋去看看,要是有什麼情況的話,就給我打個電話吧。”
“那你……”
“我要留在這裡,等我表哥的消息。”欒明表示要留在醫院。
“好吧,你在這等你表哥的消息,我先回去看看。”說完,李潔獨自衝進了黑夜中,留下欒明一個人在急診室外的走廊上,靜待表哥的結果。
最難捱的等待,便是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當欒明抽光煙盒中的最後一支香菸後,急診室的門終於打開了,此時已經是晚上的十一點半。
從急診室出來的,正是先前找欒明簽字的醫生。
欒明一下子來了精神,趕緊問道:“郝醫生,我表哥的情況怎麼樣?”
只見郝醫生不斷擦拭着額頭的汗珠,搖搖頭說:“你表哥的情況不容樂觀,到目前爲止,還沒有甦醒。”
到現在都還沒有甦醒?
也就意味着,還不能看到表哥。
尼瑪,到底是誰這麼充滿仇恨,竟然把表哥砍成了深度昏迷?
“我表哥的傷情怎麼樣?”欒明補充了一句,不忘追問表哥的傷勢情況。
“老實說,你表哥的傷勢嚴重,還沒有度過危險期。”
郝醫生的話猶如當頭一棒,將欒明敲懵了,愣在當場。
儘管這是比較殘酷的現實,但醫生並不敢說謊。
面對欒明滿臉的惶恐,郝醫生緩了口氣接道:“雖然你表哥的傷勢很重,但有一點值得慶幸,他不用截肢了。”
也就是說,表哥至少還是保全了肢體。
這算不算不幸中的萬幸?
“郝醫生,請問一下,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表哥?”
郝醫生略做沉吟,緩緩接道:“再過十二小時吧,最起碼也得等到明天上午,等他自己甦醒。”
說着拍了拍欒明的肩膀,淡笑道:“你表哥應該不會有事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先這樣了。
和郝醫生簡單告別後,欒明又急匆匆趕回了租屋。
本以爲會在租屋見到李潔和鄭巧盈,誰知租屋裡卻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欒明有些放心不下,隨手撥通了李潔的電話號碼。
話筒裡傳出一個優美的女中音:“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接連撥了幾次,話筒均傳出這個女中音的提示,要欒明稍後再撥。
李潔人在哪裡?
難道是出去找鄭巧盈了?
她們會去哪裡呢?
腦海裡塞滿了太多的假設,欒明只覺心亂如麻。
他找出那本記載着七件大事的筆記本,點燃一支香菸,藉助尼古丁的味道,努力回憶着過往的一切。
在過去三年的記憶中,並沒有關於表哥受傷的情形,也沒有和李潔等人合租的過程,更別說和周強的交往。
可重新回到三年前,一切似乎都已經改變了許多。
首先是表哥。
記得當年剛來檸海市不久,表哥便獨自返回老家,和那個大齡女青年結婚生子,之後一直都沒有出來。
可眼下表哥卻被砍傷送進了醫院,儘管保住了健全的肢體,可也落下了傷痕。
到底是誰下的狠手,把表哥砍傷?
欒明隱約覺得,這事和吳騰嵐有關。
試想,那天晚上,表哥曾經高舉板凳,想要毆打冉法繼。
若非警察來得及時,只怕那張木凳已經砸到了冉法繼的身上。
以冉法繼這樣的公子哥,在那種公共場合給當衆羞辱,肯定咽不下那口怨氣。
雖然表哥被拘留7天,得到應有的處罰,但誰又敢保證,冉法繼就這樣善罷甘休?
當然,目前爲止,這都只是欒明單方面的猜測,一切還得等問過表哥以後,才能夠搞清楚。
但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把這事查清楚。
表哥的血不能白流!
欒明狠狠掐熄了菸頭,緊接着點燃了第二支香菸。
記得和李潔的初識,是在那個月黑風高的夜裡,當時的李潔遭遇了飛車搶奪,幸好欒明及時趕到,才倖免於難。
在以後的日子裡,兩人順理成章地發展爲戀人,並一度打得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