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黎明剛走出兩步,有個熟悉的身影闖入了他的眼簾。
那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留着金黃色的板寸頭,嘴裡叼着一支過濾嘴香菸,正神氣活現地向小賣部走來。
望着男子那張狹長的馬臉,一個名字從欒明的腦海中蹦了出來——冉法繼!
隨着冉法繼的名字蹦出腦海,過往的記憶頓時涌上欒明的思緒。
冉法繼是廚師長的大弟子,在海洲大飯店可謂身份顯赫,再加上平時出手闊綽,餐飲部很多同事都會繞着彎子去巴結他。
但欒明對他卻嗤之以鼻。
這倒不是因爲冉法繼曾經追求過李潔,和他是沒有挑明的情敵。
而是他壓根就瞧不起,那種仗着家裡有錢,到處耀武揚威的顯擺,隨意玩弄女孩子感情的人。
冉法繼就是這樣的人。
根據同事之間的傳聞,李潔向自己提出分手,或多或少都和眼前這個冉法繼有關。
這個可惡的冉法繼,專門欺騙女孩子的感情,簡直就是個二世。
欒明的心裡升起一絲莫名的憤慨,恨不得衝上去一拳打爛冉法繼的嘴巴。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理智佔據了上風。
此時已經回到了2011年夏天,冉法繼根本就不認識自己,憑什麼出手打人?
“呼”欒明長出一口惡氣,打算轉身離去。
可看到冉法繼搖搖晃晃的身影,欒明的心裡就堵得慌。
不行,得想法教訓一下這個混蛋。
心念急轉之際,冉法繼已經擦肩而過,徑自走到小賣部門口,大聲喊了一句:“老闆,來包金裝蘇煙。”
瞄着冉法繼不可一世的背影,欒明計上心來。
這混蛋最喜歡欺騙女孩子的感情,今天就讓他嚐嚐被騙的滋味。
拿定主意,欒明亦步亦趨地走到冉法繼身邊,佯裝不識地問道:“請問,你是叫冉法繼嗎?”
說話的同時,不斷打量着冉法繼的全身,並假裝回頭張望。
正接過蘇煙的冉法繼聞言一愣:“你誰呀?怎麼知道我叫冉法繼?”
反問的同時,瞄了眼欒明身上的秋裝,不由得皺起眉頭,往後退了半步,滿臉詫異。
這情形早在欒明的意料之中,他不動聲色地接道:“剛纔有個女的要我幫忙,給你傳個話。”
“給我傳話?”冉法繼滿臉茫然地四下張望,接道:“哪個女的,她人在哪裡?”
果然是個花花公子,一聽到女的,就來了精神。
強忍住笑意,欒明胡亂指向海州西路邊,嘴裡念道:“就在那邊……”
然後假裝愕然地接道:“咦,怎麼不見人了?”
順着欒明手指的方向,冉法繼並沒有見到什麼女孩子。
而欒明逼真的表演沒有絲毫的破綻,他不由得追問道:“你說的那個女的長什麼樣,多大歲數?”
“這裡人太多,我哪記得那麼清楚,只知道她有二十歲左右,皮膚很白。”欒明信口胡謅道。
見欒明能夠準確地說出自己的名字,滿臉誠懇,冉法繼接着問道:“那你說說看,她要你傳什麼話?”
見冉法繼似乎來了興趣,欒明暗喜,隨口接道:“她說在花園大酒店門口等你,要你馬上過去。”
表哥就在花園大酒店上班,欒明純屬胡編,信口開河。
“要我馬上去花園大酒店?”冉法繼半信半疑接道:“你確定她是這樣說的?”
“嗯。”欒明煞有介事地接道:“她還特別說了你的名字,和花園大酒店的名字。”
欒明假裝如實回答的樣子,悄悄打量着冉法繼的表情。
只見冉法繼歪着金黃色的頭,喃喃自語道:“瑪德,到底是哪個女的,老子怎麼就想不出來有這樣的人?”
頓了頓,冉法繼緊盯着欒明的國字臉,接問道:“兄弟,你該不會是來耍我的吧?”
迎着冉法繼懷疑的目光,欒明不覺有些心虛。
畢竟這是他第一次撒謊,儘管是爲了懲罰像冉法繼這樣的花花公子。
欒明假裝委屈的樣子接道:“隨便你信不信,反正我話已經帶到了。”
說完,欒明轉身便走,不再給冉法繼詢問的機會。
欒明非常清楚,像冉法繼這樣的混蛋,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次親近女孩子的機會,特別是像這樣充滿神秘的留言。
而最後這句充滿煽動性的話,更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抓住了冉法繼的好奇之心。
果然,冉法繼並沒有再追問什麼,將信將疑地轉身離開小賣部,向着路邊匆匆而去。
看着冉法繼快速消失的背影,欒明不覺好笑。
不管這個混蛋會不會上當,最起碼他應該是相信了自己所說的話,否則依照他的性格,肯定會追上來問個清楚。
“呼”仰首吐出一口長氣,欒明覺得呼吸一下子順暢不少。
就在欒明準備趕去表哥的租屋的時候,招聘會現場的喇叭聲驟然響起,再次拉住了欒明的腳步。
“檸海市師範學院的同學們請注意,檸海市師範學院的同學們請注意,聽到廣播後,請上樓辦理實習登記手續。”
檸海市師範學院?
欒明猛地楞在原地!
還記得,當初李潔就是以師範學院實習生畢業的名義,來海洲上班的。
照這麼說,此時此刻,李潔也在招聘現場?
欒明不由自主地擠進了應聘人羣中。
此時的招聘現場變得異常活躍,此起彼伏的“嘖嘖”議論聲不斷響起。
“哇塞,讀大學的妹紙就是靚,皮膚白白眼睛水靈靈。”
“快看穿藍花邊連衣裙的那個女噠,你看她胸部好挺,那纔是貨真價實的,真想上去抓一把。”
“喂,尼瑪必的簡直是癡人說夢話,大學妹紙也是你隨便可以摸的,我看你是想多了。”
就在這些不懷好意的議論聲中,幾個年輕女孩正邁着從容的步子,在衆多目光的注視下,緩緩走上臨時辦公室的鐵皮房。
女孩們穿着整潔,臉上浮現出淺淺的微笑,渾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欒明的目光像被磁鐵吸住了一樣,死死盯着中間那個穿藍花邊連衣裙的女孩,心跳徒然加快不少。
李潔!
那個穿着藍花邊連衣裙的亮麗女生,正是欒明熱戀了兩年半的女朋友——李潔。
和三年前相比,李潔似乎多了一份羞澀,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流露出女孩特有的天真。
瞬間,和李潔過往的片段,就像放電影般涌現在腦海,令欒明百感交集。
原本李潔已經提出了分手,如今一切重頭再來,李潔還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四女生。
站在原地,欒明恍若在夢遊。
再看此時的李潔,臉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和另外的幾個女生,有說有笑地走上階梯。
或許她做夢也不會想到,就在圍觀人羣中,有個從三年前回來的男孩,正目不轉睛地緊盯着自己。
而這一切欒明卻異常清楚。
半個月之後,隨着海洲大飯店的開業,他將和李潔開始一段長達兩年半的戀情。
只是,這段纏綿的戀情,最終會以分手的結局收場。
那個分手的夜晚,就像一把刀,無情地劃開了思緒,令欒明的心隱隱作疼。
欒明突然覺得,眼前的李潔是那麼的陌生,
愛與恨的交織,令欒明有些透不過氣,他飛快地擠出人羣,快步趕向表哥的租屋。
一路上,欒明不斷問自己:假如接下來會和李潔認識,該如何面對,還要不要重新開始?
那段刻骨銘心的戀情,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塊沉重的巨石,緊緊地壓在了欒明的心頭。
憑着記憶,欒明輕車熟路地趕到了表哥位於隆興路小區的租房。
這時已經是下午的三點多鐘。
表哥的租屋在興隆小區第五棟的第三層。
遠遠的,便可看見表哥的衣服晾在窗臺外面,隨風搖擺。
這熟悉的一幕令欒明有些激動。
他衝上三樓正要擡手敲門,屋裡傳出一個尖厲的女聲,影響了他敲門的動作。
“小李,我們把醜話說在前頭,最遲明天晚上,不把欠下的房租交清,你就得馬上給我搬出去。”
這是一個成年女人的警告聲,語氣充滿了凌厲。
表哥欠了房租?
放下手臂,欒明將耳朵貼到門上,便聽到表哥那熟悉的聲音:“徐嬸,能不能再寬限兩天,等我15號發工資的時候會一併給你的。”
這近乎哀求的話語,並沒有能夠打動“徐嬸”的惻隱之心,只聽她尖厲的回絕道:“不行,我們已經夠寬限的了,如果明天晚上見不到錢,你必須搬出去。”
聽到這句斬釘截鐵般的宣佈,欒明的心猛地往下沉,隨即在腦海中搜索有關於表哥欠房租的記憶。
記得當初到檸海市沒多久,表哥便回了老家,而他則和海洲大飯店的同事一起到外面合租了一套房子。
對於表哥欠房租的事,欒明並沒有記憶,而這個叫徐嬸的女房東,更是沒有印象。
表哥一直在花園大酒店上班,怎麼會交不起房租?
再說了,就算真的無力負擔房租,也可以回酒店的宿舍去住,沒必要這樣受人白眼,頤指氣使。
“小李,別說我們沒有人情味,我老公已經發話,只能再寬限這兩天,所以明天晚上你必須交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