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朱老闆心裡最清楚不過了,他這件假宣德爐,是花了八十塊錢,從一家文物仿造廠買的,本來是用來騙外行的,當然是不折不扣的贗品。
他看見王司令一付學生模樣,就想打王司令的主意,狠狠的撈上一把,卻忽略了王司令身邊還有個楊偉。
讓他更想不到的事,王司令鑑別古董的水準,比楊偉還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楊偉只是憑藉這些年在玉石古玩街混出來的本事,鑑別古玩的真假,而王司令鑑別古玩,卻用的是獨門絕技‘息靈大法’。
有了這門絕技,任何一件古玩,他只要簡單的聞聞古玩的氣味,就知道這件古玩出自什麼年代。
仿製的贗品,就算技術再高超,已經達到能夠魚目混珠,以假亂真的水準,但你能仿造出古玩製作的那個年代的氣味嗎?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不能,既然你不能仿造出那個年代的氣味,你的贗品在王司令面前,根本就沒辦法矇混過關。
其實王司令早就看出這件宣德爐是假的,但他卻不點破,他當然不是閒的沒事,跑這來看熱鬧的,而是朱老闆攤子上,還真有好東西。
王司令從楊偉手裡接過假宣德爐,做出很吃驚的表情,把假宣德爐上山下下,裡裡外外,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不停的讚歎道:“表哥,你真行,做的這麼逼真的贗品,你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真是了不起,了不起。”
聽見王司令的誇獎,楊偉非常受用,他也沒認真想想王司令這些話的真假,不自覺的飄飄然起來,得意的笑了:“這算什麼,我好歹也在玉石古玩街打拼了五年,這肚子裡裝的知識多了,你只要好好跟着我學,保管你能成爲古玩鑑賞家,學成之後,不管什麼古董,只要在你手上一過,真假立辨。”
王司令假惺惺的笑了:“真的嗎,那我可要好好跟表哥你學習,你看朱老闆的攤位上,可有真貨?”
楊偉自我感覺良好的把朱老闆攤位上的古董看了一遍,搖頭道:“沒有一件是真的。”
朱老闆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城隍廟這裡幾百家攤位,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攤子上,都是沒有一件真貨的,朱老闆的攤子上沒有真貨,也不是什麼丟人現眼的事,但是被人這麼直截了當的戳穿了,還是讓他感覺非常難堪。
特別是楊偉那種高高在上,洋洋得意,不可一世的德行,更讓他覺得無法忍受,他一把奪過王司令手裡的假宣德爐,臉紅脖子粗的衝楊偉喊道:“就算這件宣德爐是假的,並不能說明我這裡的東西就都是假的,你憑什麼說我攤子上沒有一件是真貨,就好像你真是古玩鑑賞行家似地,你自己拍拍胸口,看你配不配。”
朱老闆的一番數落,把楊偉的火氣也給勾上來了,瞪着眼睛衝朱老闆喊道:“你別管我是不是古玩鑑賞行家,我就問你剛纔的話算不算數,你要說不算數,我立馬走人,絕對不跟你廢話。”
朱老闆立即就傻眼了,他剛纔大話已經說出去了,現在想收回來,已經來不及了,真讓他當衆承認自己食言,他還真做不到,古玩行業講究的就是一言九鼎,說過就算數。即使知道自己錯了,也不會有人反悔。
這就是爲什麼其他行業,買了假貨可以要求索賠,而在古玩行業,買了贗品,買家只能自認自己學問不精,眼力不夠,從來沒有人去索賠或者退貨。
朱老闆攤位上的這些東西,除了他在古玩仿製者手裡買回來的,其他的都是他去偏遠鄉下收購來的,雖然收購價很便宜,但加上來回路費,也是一筆不小的錢。
他攤位上的貨,加起來也值幾千塊,這些錢對於有錢人來說,算不了什麼,但是對於他來說,卻是一筆不小的資產,他生意好的時候,一個月下來,收入也不過就是這個數,生意不好的時候,甚至幾個月不開張,這樣一筆資產,對於他來說,是不能輕易捨棄的。
當衆承認自己食言,朱老闆還做不到,但讓他捨棄這些東西,他從心裡捨不得,手裡拿着假宣德爐,朱老闆恨不得掄起假宣德爐,狠狠的在自己的嘴巴上砸上幾下,這張破嘴,怎麼就這麼沒有把門的呢,怎麼什麼話都敢說啊。
看見這邊有人爭吵,不少人圍過來看熱鬧,其中也有附近攤位上的老闆在,他們同類相惜,自然憐憫朱老闆的處境。
一個姓黃的老闆出來打圓場,說道:“我說楊偉啊,你也別逼人太甚了,這些貨,可是朱老闆全部的家當了,你一下子全拿走,不是斷了朱老闆的生路了嗎,做人不能這麼過分啊。”
其他幾位老闆也跟着說:“是啊,是啊,做人要厚道一些,得饒人處且饒人,不能得理不饒人啊。”
楊偉正要爭辯幾句,王司令伸手拉住他說:“好了,這些貨我們全要了,價錢嘛就按剛纔朱老闆出的價,五千塊,怎麼樣?”
朱老闆臉上立刻露出喜色,他這些貨的成本,也就三千多一點,王司令給出五千塊,他不但沒有損失,還賺了不少,心裡能不高興嗎,立即上前拉住王司令的手,一臉諂媚的笑道:“還是這位兄弟通情達理,知道體諒我們這些生意人,我們小本生意不容易啊,就按這位小兄弟說的價,我絕不還價,成交了。”
楊偉一聽王司令要花五千塊把朱老闆的貨全收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疑惑的問道:“這些東西都是贗品,你要它們幹什麼?”
王司令說:“我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假的,我買回去,是要你仔細的給我講講它們都假在哪裡,就等於是交學費了,我上四年大學,花了十幾萬呢,搞古玩這行,也不能一點學費不交是吧。”
說着話,給楊偉使了個眼色。楊偉還是不明白王司令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他也知道,王司令此舉必有緣故。轉頭板着臉對朱老闆說:“我表弟既然說買你的貨,我也沒的說,但是不能這麼高的價,你這些貨值多少錢,你心裡也清楚,四千塊錢,我們就全拿走,你要不願意,我們立馬就走,至於你食言不食言,跟我們也沒有關係。”
朱老闆剛剛晴朗起來的臉色,又轉爲陰雲密佈,四千塊錢,雖然他也不賠錢,但是也沒有賺多少,不賣吧,自己又要背上一個食言而肥的罪名,想了想,一咬牙:“行,四千就四千,你們全拿走吧,就當我今天流年不利,唉,該着倒黴。”
楊偉和朱老闆倆人把攤位上的東西,一件件用牛皮紙包好,放進朱老闆帶貨來時的紙箱子裡,然後把紙箱子擡到王司令的農用四輪車上。
王司令點了四千塊錢,交給朱老闆,開着車,離開城隍廟。
回到賞寶齋,把車開進後院,二人把紙箱子卸下來,點上一顆煙,坐下來休息。
楊偉這才問王司令:“你把這些破爛買回來,到底有什麼用?這些東西擺在咱們的賞寶齋裡面賣,那可是砸自己的牌子。”
王司令笑嘻嘻的說:“這裡面的東西,並非都是破爛,有一件東西,還真是不折不扣的寶貝。”
楊偉一驚,他自信自己在古玩鑑賞方面的造詣,要比王司令高,這些東西,他都認真看過,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王司令卻說有一件寶貝,楊偉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緊接着又追問了一句:“你敢確定嗎?”
王司令笑道:“當然,四千塊錢雖然不多,卻也不是大風颳來的,那是我費盡心血賺來的,我怎麼會隨便糟蹋。”
說着話,扔掉手裡的菸頭,打開紙箱,翻出一個拳頭大的小紙包,打開來,裡面是一個髒的看不清模樣的一隻小瓶子。
王司令把這隻小瓶子拿到水龍頭下面洗乾淨,這件東西的真面目才徹底露了出來,是一隻淡綠色,幾近透明的鼻菸壺,王司令把鼻菸壺遞給楊偉。
楊偉仔細的看了一會,又拿出一枚硬幣,在鼻菸壺上劃了幾下,認真的對着陽光仔細的又觀看了一會,這才驚訝的道:“這是一隻翡翠鼻菸壺,而且是冰種翡翠的,天哪,這麼大一塊冰種翡翠,已經價值不菲了,把它加工成鼻菸壺,做工又這麼精緻,價值又要翻上幾倍,天啊,這確實是一件寶貝。”
王司令笑着說:“翡翠屬於硬玉,硬度極高,要把它加工成現在的形狀,再把裡面掏空,你想想,這要花費多少工夫,還不止這些,這件鼻菸壺還是內畫壺,要把這麼硬的翡翠裡面掏空,還要打磨平整,再畫上畫,而且裡面的畫,筆法蒼勁悠遠,一定是出自名家手筆,你想想,這件鼻菸壺的價值,應該是天文數字,什麼人能用的起這樣的玩物?”
楊偉驚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說:“一般的達官顯貴,還真玩不起這樣昂貴的物件,能擁有這樣昂貴玩物的,應該是親王以上的人物吧。”
王司令說:“沒錯,說不定他的歷屆主人裡,就有一位,甚至幾位是皇帝,皇帝用過的東西,它的價值,會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