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段譽登時變色喝道,“空口說白話,你有何憑據指認李兄爲兇手?”
慕容復從容道:“段公子稍安勿躁,在下既然敢說,自然有所依據。想必你還記得,在下曾與李巖交過一次手,其人武功之高,已經達到了化境,天下諸般武功,都可以信手拈來,若是他使用這些武功殺人,那結果豈非等同於與我慕容家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確實如此!”人羣中跳出雲州秦家寨寨主姚伯當,他大聲叫道,“當初我師弟秦伯起被人以師門絕技‘五虎斷門刀’中的一式‘王字四刀’所殺。姚某也以爲是慕容公子下的毒手,便前往姑蘇尋仇。在慕容公子莊上,姚某曾與那李巖相遇並交了手。他當時便露了一手極高明的借力打力功夫,將我們擲出的鋼刀反擊回來傷人。奶奶的,姚某真是個笨蛋,一心認定慕容公子爲兇手,竟未想到此人亦有重大嫌疑!段公子,當日之事你也親眼看見,姚某說的可是實情?”
“這..........”段譽見衆人都向自己這邊看來,欲爲李巖辯駁幾句。卻又無從說起,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哈哈哈哈.........”就在這個時候,一聲爽朗大笑聲傳了過來,衆人聞聲,皆是忍不住的爲之身子一震,“慕容公子好厲害的一招‘斗轉星移’,寥寥數語,便將扣在你頭上的這口黑鍋轉移到李兄的頭上!真是讓蕭峰欽佩的很吶!”
衆人循聲望去。但見兩道人影並肩而來,一道雄壯宛若山嶽,一道飄逸,宛若乘風御氣的仙神,那雄壯者一步踏出,便徑直跨過丈許距離,那飄逸之人更是足不沾地,他在離地半尺的空中,令人爲之駭然莫名。
“喬峰!李巖?!”有認識的人,忍不住失聲喊出這二人的名字。剎那之間。頓時羣情涌動,蓋因爲這二人的名頭實在是太大了,幾乎遮蓋了這個時代,令人不得不仰望其威名。心生震駭。
“喬峰!”雖然聽到的是“蕭峰”。但衆人心頭所想乃至口中驚呼的依然是當年威震天下的“喬峰”二字。
兩人並肩而至。一名英氣勃勃的糾糾大漢龍行虎步地走了過來,在場的十人中倒有七八人認得,正是丐幫前任幫主、因契丹人身份而遭罷黜的蕭峰。
“喬幫主!”見到蕭峰。丐幫這邊立時奔出一大羣人來,以吳長風爲首,一起到他的面前躬身拜見。
蕭峰棱角分明的硬朗面孔上現出感慨萬千的神色,輕嘆一聲,抱拳向衆人還禮,說道:“諸位兄弟一向安好?蕭峰已經不是丐幫幫主,大家不可再以‘幫主’相稱,以免亂了規矩。若大家仍當蕭峰是好朋友、好兄弟,儘可直呼我名字便是。”這一番話言真意切,丐幫衆人感其一片拳拳之心,俱都感動莫名。
一旁忽地傳來一人的冷笑:“嘿嘿,如今蕭爺貴爲大遼南院大王,自然不會再將一個小小的丐幫幫主看在眼裡。”
蕭峰眉頭一皺,轉眼望去,見說話地是丐幫陳長老,心頭立時涌上一股怒意。當日馬伕人向段正淳吐露真相,這陳長老亦曾參與陷害蕭峰的陰謀,馬大元屍體旁的那柄蕭峰的摺扇便是他親自盜來。段正淳寫信向丐幫說明原委時,蕭峰念及陳長老並非主兇,而且白世鏡已死,若再去一個陳孤雁,對丐幫的聲望及實力未免損害過大,便請段正淳隱過此事。若再算上杏子林中蕭峰引刀自刺以贖四大長老犯上之罪那次,他已放了陳長老兩次。孰料此人竟如此不識好歹,此刻又跳出來和他爲難。他胸有城府,雖然惱怒。面上卻並未帶出,只淡淡地問道:“不知陳長老此言何意?”
陳孤雁此舉純是出於做賊心虛,他不知蕭峰已得知其所作所爲並又放了他一馬,只擔心事情敗露之後定然身敗名裂,因此一見蕭峰現身,恐懼之後便是殺機大盛,想借蕭峰的身份大作文章,挑起在場羣豪對他的敵意。到時羣情激奮,上千人一擁而上,任他蕭峰武功蓋世也要被亂刃分屍。他冷森森地道:“想當初蕭爺在杏子林中斷刀立誓。言明此生絕不傷一條漢人的性命。言猶在耳,蕭爺卻已做了大遼的南院大王。翌日宋遼開戰,蕭爺率軍來攻我大宋,不知還能否守住這誓言?”
此言一出,在場的羣豪都變了顏色,望向蕭峰的目光中多了一層戒備。
蕭峰環顧四周,最後將目光落回陳長老身上,沉聲道:“兩年前蕭峰爲尋訪身世真相曾遠赴雁門關外,親眼看到了邊境上宋遼軍隊互打草谷。獵殺對方百姓的慘狀。不管是大宋百姓還是遼國子民,因此而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者數不勝數。當時蕭峰想到的便是‘兵兇戰危’這四個字。到後來蕭某糊里糊塗地做了遼國的南院大王,心中便有了一個念頭——我既爲契丹人。自當爲遼國盡忠報國;然而盡忠報國絕不是爲個人功業富貴去殺人盈野,攻城略地,而是要使我遼國百姓安享太平,安居樂業。因此蕭峰在此仍可當着天下英雄重申誓言。終此一生,絕不殺害一個漢人,若違此誓。刀箭加身,死無全屍!”
這番話說得鏗鏘決然,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字字句句言發由衷,絕不半點虛假,又想到當日在聚賢莊上,即使面對羣雄圍攻,他仍然手下留情,自始至終未殺一人,對他的敵意登時消散了許多。
“善哉,善哉!”玄慈合十嘆道,“蕭居士雖爲契丹人,心中想的卻是天下蒼生的安危福祉,這纔是真正的菩薩心腸。倒是老衲這出家人雖終日吃齋唸佛,卻囿於胡漢之別而對居士心存成見,以致生出種種糾紛,實在慚愧無地!”
見陳長老有興風作浪之心,李巖眼中寒芒一閃,當即以傳音入密之法對他道:“姓陳的,當初你和白世鏡、全冠清、馬伕人密謀陷害蕭兄之事他早已知道。只不過蕭兄念及丐幫的香火之情,爲了給丐幫保留一份實力和顏面才懇求段王爺未在寫給丐幫的信中揭穿你,你自己須懂得做人!”
聞言,陳長老面色慘變,心中又是恐懼,又是慚愧,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垂首退了下去。
段譽見狀連忙跑上前來,三人互道別情,均是不勝之喜。段譽問起阿朱安否,蕭峰紅着臉道阿朱已經有了身孕,再有兩個月便將臨盆。段譽頓時大爲歡喜,這一番他既做了叔叔又做了舅舅,自然加倍的高興。
此時此地都不宜暢談,三人只說了片刻便罷。蕭峰轉向玄慈拱手道:“方丈大師,當年雁門關前的恩怨,到底該如何了結,還請方丈明示。”
李巖見機,連忙一聲淡笑道:“因爲這件事情引起的諸般動盪已經夠多了,所以,還請方丈大師做一個了結吧。”
聞言,玄慈的臉上現出悲憫之色,說道:“三年前蕭施主身世之秘泄露,遂在江湖上掀起軒然大波。事後施主四處尋找殺你父母的元兇首惡,卻因知情之人全被人滅口而未能如願,此刻你的仇人便在面前,你儘管來報仇雪恨罷!”
“果然是你!”蕭峰怒如狂獅,伸手指着玄慈暴喝如雷,他雖然說自己已經說過不向玄慈大師報仇,但是,如今卻還是止不住的爲之憤怒。
玄慈平靜地道:“不錯,老衲便是施主苦尋不着的‘帶頭大哥’。雁門關外一役,是老衲誤信人言而鑄成大錯,三十餘年來,老衲一直耿耿於懷,心中難安。”
蕭峰冷笑道:“你殺我父母還可說出於誤會,並非有心爲惡。但是,那假傳訊息之人卻是用心歹毒,罪不容誅!”
眼見着玄慈大師想要開口,李巖頓時接口道:“不錯,經過本座的暗中調查,已經可以肯定,殺害蕭兄養父養父以及其恩師玄苦大師的人,就是那位假傳訊息之人,玄慈大師不必再爲其推脫了,還是趕快說出那人的身份吧,那人如此作爲,就是爲了挑起江湖動盪,卻是用心歹毒,罪不容誅!”
玄慈搖頭道:“那人已經過世多年,近來雖然有可能說他是詐死,但是,事關一位武林先賢的清譽,在沒有具體的證據之前,老衲實在不能亂說。”
蕭峰大爲憤怒,實在是沒有想到,這老和尚竟然是這麼的固執,都到了這個份上,還在爲慕容博保守秘密。
玄慈道:“當年無意之中鑄成大錯,老衲已決心在施主面前領死,以贖罪愆。蕭施主,請出手罷!”
“方丈!”少林衆僧齊聲驚呼。
玄慈擺手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老衲當初種下惡因,今日自當有此惡果。你們不可阻攔,時候更不可向蕭施主尋仇。否則,老衲縱死亦難安心!”說罷緩緩闔上雙目,只待蕭峰動手。
蕭峰臉上忽而痛苦,忽而憤怒,忽而掙扎,忽而狠戾,神色變幻不定,半晌之後,他忽地一聲暴喝,在衆人的一片驚呼聲中,高舉右掌向玄慈拍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