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廣平駭然。師從魯長恭這一百八十年來,他還是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話。
全重極門上下誰不知道‘百變金剛’魯長恭是出了名的謹慎穩重?以他的身份,無疑是可以代表重極門的。身爲一院之主,對一個普通人說出這樣的話來,怕是重極門開山都不曾有過!申廣平實在想不明白,師父爲何突然要作出這般重的許諾來。這個十幾歲的少年身上,到底有什麼值得整個重極門看重的。
申廣平不明白,魯長恭卻清楚得很。
關天養的一句話看似無關緊要,但魯長恭卻清楚意識到,它將對重極門的整體提升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聚靈手】這個自創派一來就被忽視的法術與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雲手】相結合手,必將於重極門的基礎法術體系起到革命性的推動作用。
八百年來,重極門歷代先輩一直在想着如何改革和創新法術體系,雖然歷盡艱辛,但收穫總是有限。眼看修行界的競爭一天比一天激烈,重極門在煉器一道的主導地位日漸動搖,若再不能取得突破性的創新,危機就真的來了。
關天養這席話本身並不能給重極門帶來實質性的改變,但藏在這席話後面的思維已經成功點燃重極門法術體系革命的導火索,一場轟轟烈烈的法術創新勢必由此而拉開。重極門也必將煥發出新的活力,再一次引領和主導煉器之道。
魯長恭的智慧不是申廣平所能望及的,也不是現在的關天養和杜若所能想像的。關天養本是就事論事一說,他並沒有想到這樣一席話將會對重極門帶來怎樣的改變。
魯長恭問,他答。
他當然也可以不答。
他之所以答了,並非是爲了單純地回答魯長恭的提問,而是想借機展現自己。
藏在他內心最隱秘的願望是:希望魯長恭能認識到他的天賦和才能,將他收錄到重極門下。
然而,他苦心經營的一番回答雖然得到了魯長恭的認可,卻沒有得到想要的。
這份獎勵不可謂不重,但關天養的心底卻涌起了莫大的失望。
“怎麼會這樣呢?”他不解地自問道:“他難道沒有看出來我比他現在教授的弟子更聰明,更有天賦嗎?”
魯長恭當然不會給他答案。吩咐完後,起身就走。
魯長恭當然也注意到了關天養臉上陡然涌起的失望,但更多的關於法術體系改革的思考已經佔滿了他的腦子,無暇再去想關天養爲什麼得到如此重的獎勵還會失望。
只要魯長恭批准了,剩下的一切就都好辦。
不到一個時辰,所有手續齊備。申廣平舒了口氣,道:“關兄弟,這批貨你是自己帶走呢,還是我派人幫你送回去?”
關天養道:“這個,實在不敢麻煩諸位仙長。只可惜我沒有太一點的乾坤袋,要不然就省事多了!”
申廣平笑道:“這算什麼事?”叫進來一名道童,讓他去取兩隻大號的乾坤袋來。道:“我也沒別的東西相贈,就權以此物當作見面禮送與關兄弟吧,還望不要推辭纔好!”
關天養連忙道:“這個,這個怎麼好意思呢?”
申廣平道:“師父都說了,關兄弟是我們重極門的朋友,朋友之間禮尚往來,那是應有之義嘛!”
關天養道:“申仙長這麼說,倒教我汗顏無地了。只可惜我不過一介凡夫俗子,沒甚好東西……”
申廣平一擺手,哈哈笑道:“關兄弟,你這麼說可就是真當我外人了?!”
杜若也道:“是呀,天養,何必別他客氣呢?重極門最不缺的就是法寶,你幫他們解決了法器銷售的難題,拿點東西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申廣平道:“對,阿若這話說得對!”
關天養只得說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就在關天養剛把東西裝好,就聽到嗚嗚的號角聲響起,便問杜若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要打仗了麼?”
杜若道:“哪裡是打仗了?這是掌門召集所有三代以上弟子議事的號角聲,想必是重極門發生了什麼大事!”
關天養哦了一聲,就沒再置理。收好了乾坤袋,他就說:“一會兒回去咱們就去向魯仙長和申仙長辭行,然後就下山去把東西贖了,連夜啓程趕回九夏。你覺得呢?”
杜若道:“好,就這麼辦!”
沒想到一直等到天黑,都沒見魯長恭回來,申廣平也不見。關天養着了急,就問侍奉的童子怎麼回事,童子說師祖和師叔都去議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杜若見他着急,就道:“一般由掌門發起召集的議事都非同小可,不是幾個時辰就議得完的。反正咱們也沒什麼急事,還是等等吧!”
關天養一想,覺得自己確實是急得過頭了,就道:“好吧……”
杜若就說:“反正等着也是等,還不如先下山去把當給贖了。”
關天養說好。兩人又直奔山下而去。
櫃檯後的朝奉換了,不再是那晚來的老年長者,而是相貌十分威嚴的中年人。看着那一大把鋼針似的鬍子,關天養就有些發憷,心說:“這人生得活像個煞神,誰見了誰怕,怎麼派了來坐櫃呢?”拿出當約遞上,就說是來贖當的。中年人似乎正在算賬,看也不看關天養一眼,就道:“對不起,今日敝店盤點,暫不贖當!”
關天養有些傻眼,道:“盤點?這,這怎麼能夠呢?”
中年人道:“贖當請明日午後再來。”便不再搭理了。
杜若眼裡閃着幽光,鼻子一皺,道:“我問你,是不是你們鋪子裡有東西丟了?”
中年人頭也不擡地道:“你這又是哪裡聽來的消息?”
杜若道:“我就知道,剛纔山上都鬧開了,說你們丟了一件顧客當掉的極其重要的物什!”
中年人猛地擡起頭來,雙目灼灼,好似有電芒在閃爍,射得關天養感到渾身像針刺般疼痛,心下沒由來的涌起一股子恐懼,竟然連氣都喘不過來了。杜若也是一聲驚呼,祭起藤環準備應敵。
“小姑娘,你這話是聽誰說的?”中年人緩緩從櫃後走了出來,目光全鎖定在了杜若身上。
杜若額上瞬息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子,哼了一聲道:“怎麼,乾坤庭想以勢壓人,坑騙顧客東西麼?”
中年人哼了一聲道:“乾坤庭還從來不屑於這樣做!”
杜若道:“若是別的東西,你們自然不屑。那件東西嘛,哼,你們自己清楚!”
中年人打量着杜若道:“你可是姓杜?你父親就是小蓬萊‘南鬥星君’杜友逢杜大先生?”
杜若很是詫異,道:“正是!你又是誰?”
中年人嘿嘿地道:“我姓楊,單名一個縱字!該聽你父親提起過吧?”
杜若驚呼一聲,道:“你,你就是‘通天神君’楊前輩?”
楊縱道:“貌似近百年來,還沒人敢假冒我的名號吧?”
杜若瞟了關天養一眼,道:“乾坤庭把火字堂座主都派了過來,看來咱們當的那件東西真的出了問題!”
楊縱沒有否認,而是道:“既然你們已經知道,那就請裡面說話吧!”
杜若收起藤環,道:“天養,咱們且去聽聽楊座主到底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