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洞裡傳來陣陣呻吟之聲,關天養才記起徐巖還在裡面,道:“這個徐巖最可恨,不能放過他!”然後心下又涌起一串疑問,着實想不透徐巖爲何要下藥迷昏他們,又爲何要把他們送給老道士。
洞壁上的油燈已盡數熄滅,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關天養晃燃了火摺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徐巖以爲來了救星,出聲問道:“誰?徐二麼?”
關天養哼了一聲,道:“你家關大爺!”
徐巖又怕又怒,道:“是你?!你還要幹什麼?”
關天養道:“幹什麼?你心裡當然清楚!”
徐巖道:“你,你,你別亂來……”
關天養拔出短劍在手,瑩瑩的毫光照得洞內通亮。徐巖見狀,驚呼道:“法寶?你,你們是修行者?”
關天養哼了一聲,道:“說吧,煞費苦心地把我們弄到這裡來做什麼?”
徐巖不作聲。
關天養道:“手腳斷了還可以治好,可要是命都沒了……徐大莊主,你也是老江湖了,我的話能聽懂吧?”
徐巖額上滲出了一片冷汗,偏還聲色俱厲地道:“你們若是敢動我一根汗毛,我師尊絕不會輕饒了你們!”
“你師尊?”關天養笑了起來:“你說那老牛鼻子麼?他自己都逃命去了,還能顧得上你?!”
徐巖滿臉驚恐,道:“不,這不可能!”
“你還對他滿有信心的嘛?”說着,將短劍擱在徐巖的脖子上,道:“看樣子你是不打算說了?!”
徐巖嘴脣嚅動,欲言又止。
“說吧?!”
“好,我說!可你得保證,我說了之後不殺我!”
“好,你說吧!”
“抓你們來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師,是烈山老祖的意思。他說要煉什麼法寶,需要十對童男童女。若我能幫他找齊了,就,就重謝於我!”
“十對童男童女?”杜若驚呼道:“這老牛鼻子……”一副悔恨不及的表情。
徐巖道:“你們,你們是最後一對……”
“這麼說你已經抓過九對了?”
徐巖嚥了口唾沫道:“那個,是……”
“那人呢?”
“不,不知道……”
關天養一咬牙,道:“好得很!”手腕一翻,短劍就從徐巖的脖子上劃了過去。哧的一聲,血箭飆射,滿洞的腥味。徐巖眼睛瞪得銅鈴般大,死死地盯着關天養,彷彿在質問:“你不是說過不殺我麼?”關天養冷笑道:“去向閻王爺告狀吧,就說你家小關爺是個言而無信之輩……”徐巖猛地抽搐了幾下,然後就不動了,眼睛兀自瞪得老大,閉不上。
杜若道:“你下手還真狠!”
關天養道:“對這樣的人,我壓根就仁慈不起來!”又說:“走吧,進去看看!”
洞裡的爐火兀自還在燃燒,四下裡卻是一片狼籍。杜若走到爐邊一看,哇的一聲就吐了出來。關天養驚問道:“怎麼了?”杜若擺擺手道:“沒,沒什麼!”又道:“果然是邪法!”一掌拍出,固定在高臺上的巨大青銅爐鼎飛了起來,撞向了洞壁,哐噹一聲摔得四分五裂。裡面的東西灑了一地,除了兩顆人頭之外,居然還有具嬰兒的屍身。
關天養見了,駭得毛髮倒豎,胃部猛烈翻涌起來,隔夜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杜若顫聲道:“當真是喪盡天良!”
關天養道:“沒想到傳說竟然會是真的……什麼聲音?”豎耳靜聽,隱約聽到有女子叫救命。
杜若指着洞壁道:“在那邊!”走將過去,伸手一推,一道暗門應手而開,露出了一間昏暗的甬道。順着甬道往前,是隔成一間一間的狹小石室,共有五間,每間裡都關得有人。見了關天養和杜若,他們全都涌到門邊叫救命。
“難道這些就是徐巖替烈山老祖抓來的人?”
看着他們一個個衣着光鮮整齊,氣色紅潤,除了精神實在有些狂躁外,幾乎看不出有被囚禁的跡象。
關天養道:“我看十有八九是!”揮起短劍,鎖鏈削斷,將他們陸續放了出來。
“天養,是天養嗎?”聽到關天養說話,關在最裡間的女子高聲呼叫了起來。
關天養一怔,驚道:“柳姐姐?!柳姐姐,是你麼?”
柳婭哇的一聲哭了,叫道:“天養,你們可來了,你們總算來了……”
關天養快步總上去,見抱着鐵柵欄哭的女子果然是自己一路苦尋的柳婭,當然是喜出望外,“真是你呀,柳姐姐……”一劍削開鎖鏈,將柳婭和另一名女子放了出來。
柳婭見只有他,分明一愣,道:“狗娃呢?”
關天養道:“二狗子沒來……”
“啊?”柳婭顯得極其失望,道:“他,他沒來?”
“嗯,我讓他在九夏城等消息,我和小白分兩路追往鄢州,倒沒想到在這裡找着了你!”
柳婭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被解救出來的四男四女最大的十七歲,最小的只有九歲。一個個全無江湖經驗,即便被救了出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哇哇地哭個不停。
關天養高聲道:“你們不用怕,惡道士已經被打跑了,沒人會再害你們。現在跟着我走,我會帶你們回家的!”
此言一出,除了兩個較小的孩子,其餘六人都止住了哭聲。
杜若眼噙淚花,感慨道:“他們可,可真慘……”
關天養卻說:“能活着就是萬幸了!”讓杜若領着他們先出洞,自己則趁機將烈山老祖好不容易營建起來的洞府收颳了一番。除了價值不菲的金銀財寶外,還有好些煉丹所需的珍貴材料。
最讓關天養驚喜的是在一隻壁上的暗匣裡發現了一顆用途詭異的珠子,從色澤和靈力波動來看,竟還是凡品的法寶。說它詭異,是因爲它的作用,居然是罕見的易容珠。據說只要想着誰的容貌,拿珠子在臉上一滾就能變得維妙維肖,神奇得很。原以爲只是別人傳說出來的,卻沒想到還真有這種東西。
出得洞來,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杜若頗有些不耐煩地問道:“你這大半天的幹什麼去了?”
關天養笑而不語,道:“我本想放把火燒了這破洞,可恨竟然是座石頭洞子,也沒個點火的地方!”
杜若道:“這還用你操心?我早把它的靈脈給毀了!”
“靈脈?那是什麼東西?”
“……”杜若一副‘我沒法跟你解釋’的無奈表情,道:“天也亮了,還是帶他們下山要緊!”
下山的路可一點也不好走,關天養和杜若一人背一個孩子,其餘都緊緊跟在後面。雨後的山路又溼又滑,大腳的女子倒還好說,小腳女子沒人扶着簡直沒法走路。原本一個多時辰的山路,硬是走到天色將午纔到山下。
徐家的三名莊丁還寧在馬車旁。他們都等得有些焦躁了。以往天還不亮莊主就辦完事下山來了,可今天等到中午也不見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遠遠地見有人下山來了,三人禁不住歡呼了起來。可等走近後見並不莊主老爺,反而是設計抓住的關天養一行,頓時意識到出了事,轉身就逃。
杜若見了,呵呵地笑道:“想跑,哪有這麼容易的?!”嘬嘴一嘯,一隻白色的、狀似兔子的動物從草叢裡蹦出來,閃電般地追了出去。兩個孩子見了,都驚得呀了一聲,拍手歡呼道:“兔子,好大隻兔子!”渾然已忘了先前的恐懼。
關天養正憂忡如何才能趕回商縣城裡,見三名莊丁落下一輛馬車,當即笑道:“這下好了,咱們可不用走路了!”兩名小腳女子也長長地舒了口氣。
申時初刻,馬車停在了商縣縣衙門前,關天養上前敲響了鼓。衙差問他幹什麼,他說告狀。問有沒有狀紙,他說狀紙在車上。話聲落,車上的大大小小八個孩子陸續下了車,齊齊地跪在衙門前,口稱‘求青天大老爺爲小民作主!’。
見此陣勢,衙差不敢怠慢,大致地詢問了情況,得知這幾人竟與最近一連串的人口失蹤案有關,慌忙進去稟明。
不過刻,縣太爺升堂,將衆人傳了進去詢問。
關天養將一應情況詳細備述了,說:“人已經救出來了,剩下的事情也與我們無干,告辭!”
縣令叫道:“慢!此案案情重大,又關係到本地豪紳徐巖,小哥既是當事之人,還請稍留一兩日,待案情查明之後,本官自當奉上賞金,禮送上路!”
關天養道:“這個,我家裡還有事,急着趕回去辦理……”
縣令道:“也不急在這一兩日!”說着扔下一支火籤,命左右兩班捕頭,各帶一票人馬去徐家莊和太平山,限令天黑之前務必趕回彙報。然後又命師爺將一衆受難的少男少女帶下去安置云云。
關天養見縣令不準,心下頗有幾分不悅,暗道:“老子幫你破了這麼大一樁案子,不定你就得憑它升上一級兩級呢。不謝我也就罷了,還故意留難。驢日的,當官的可真沒一個好東西。哼,你不讓我走,難不成還能把我綁起來,打入大牢不成?待天黑了,帶上柳姐姐就走,看你又能怎樣?反正老子沒犯法,自然是不會怕你的……”打定了主意,也就沒再跟縣令計較。
其實關天養也錯怪了縣令,他本是按律法章程辦事,並沒有故意留難。捕快將徐家莊上下人等提到之後,他就立即開審,果然與關天養所述一致,頓時大怒,發下文告,將徐家莊封了,家屬親眷打入大牢待審。又出了告示,通知丟失子女家屬來縣衙認領。到天黑之時,已經有四人被認領回家。
近幾月來,商縣百姓被人口失蹤案折騰得心緒惶惶,見一對少年男女破了此案,無不奔走相告,一時之間傳爲佳話。而縣令駱琳措置得當,百姓們也是不吝溢美之詞,稱其爲青天。
關天養原本打定主意當夜就走的,可柳婭在客棧宿下之後就發起了燒來,儘管服了杜若的藥丸後很快就見好了,但關天養還是怕她路上經不起折騰,決定等案情處置完後再上路。
救下柳婭後就分明向蘇少白和陳朔燒了紅符,回城後又親筆寫了信僱人快馬送回九夏。事至此時,他心中不免生出一點疑惑:蘇少白爲人素來謹慎,怎地會亂燒紅符呢?這個問題怕是隻有等回到九夏城九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