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天養卻絲毫不覺得美,非但不美,反而還令他感到十分的厭惡。他千算萬算,就沒有將封印在尺中的百年怨鬼給算進去。原以爲器靈是不會吸收靈氣的,只沒想到這一隻非但會吸收靈氣,而且還一發不可收拾,以至於他耗盡心力,以‘大灌頂’之法布進去的靈氣有一多半都被他給浪費掉了。照這般下去,至少還需三輪才能最終完工。
三輪!
就好比歷經三日三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狂奔之後,又告訴他還得經過一日一夜的奔馳才能到達目的地。對於原力已經耗得差不多的關天養來說,這簡單就是一個壞得不能再壞的消息。
儘管從五行鎖元尺散發出來的光芒來看,這次的強化非常成功,已經實現了完美的修復,但關天養還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心下只是覺得付出的太多,收穫的卻太少了。
強化法寶和修復法寶雖都籠統地叫法寶強化,但二者的區別非常巨大。
強化是將法寶的品階進行提升,相當對法寶的全面改造和加強,難度也是最高的,甚至比煉製都難。
修復是還原法寶本來的品階,相當起強化容易太多了。
在得知五行鎖元尺只是掉了品階後,關天養自然沒有當作一回事,現在才知道它的修復竟比強化都還要艱難。以他當下的修爲,強化最多靈品四階,修復卻能靈品六階,自然不將靈品三階的放在心上。
到了這一步,關天養才知道自己大意了。
世事變幻不測,任你再有把握的事,說不定也會出現預料之外的變化。
可不論現在出現了多大的意料之外的變化,關天養都必須完成。
苦惱的同時,他也得到了教訓:在沒有真正完成之前,任何保證和承諾都不要隨便去下。
看到這一步,申廣平等精於煉器的人總算明白這有多不容易了。以他們的實力,別說是完成注靈了,就是能將五行靈氣自如地控制也都不能夠呢。見關天養已累得滿頭是汗,申廣平忍不住問道:“師父,這【十二元辰幻天大陣】還得要多少靈氣才能完全激活?”
魯長恭神情凝重,分明看出關天養也處在艱難之中,沉吟了片刻才道:“至少還需要三輪或是四輪注靈才行。按現在的進度,子時之前應該能夠完成!”
申廣平一聽還要這許多時辰,不由一驚,憂忡地道:“關兄弟他能夠堅持下去麼?”
魯長恭看了申廣平一眼,似乎在想他爲何會有此一問,“應該沒問題!”之所以說‘應該’,而不是‘肯定’,是因爲他也看出關天養現在很累,但卻是有實力堅持到最後的。至於關天養有沒有毅力堅持下去,這就不是他能說得清的了。
申廣平也沒有聽出魯長恭的猶豫不定,唉了口氣,“我真是想不明白,關兄弟他明明連一點都爲都沒有,又是靠什麼來控制靈氣的?”
魯長恭道:“是神識!”
“神識?”申廣平驚道:“一個普通人的神識能有多強大?”
魯長恭道:“天下之事沒有定準的,關小友便是活例。所以,你們以後可不能小覷了別人,只當除了我重極門,天下再無人懂得煉器之道。若是這樣,要不得多久,我煌煌重極門就真要沒落下去了!”
申廣平等弟子躬身應道:“是!謝師父教誨!”
樑師曾越看眼神越是深邃,輕輕地摸着光潔地下巴,不言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林緯文見了,幾番想問,話都嘴邊又咽了回去,在見張國豪也是眼含不解之色後,就道:“五師弟,你是不是也覺得很奇怪?”
張國豪點頭道:“在場的怕是沒幾個不覺得奇怪的!”
林緯文道:“我真的想不明白,他半點修爲都沒有,是靠什麼來控制靈氣的?”
張國豪道:“我也想不明白。這怎麼可能呢?偏事實又在眼前!”
林緯文苦笑了起來,“這似乎正應了那句老話: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張國豪見樑師曾沉吟不語,就道:“師父,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樑師曾嗯了一聲,這才慢悠悠地道:“我在想,他這套本事是哪裡學來的?當初他明明進入了黃金大殿,卻說看不到,還說那只是個山洞……”
林緯文驚異地道:“師父,你不會是在懷疑他的本事是從鄢奚陵裡學來的吧?”
“不是。我派人查過了,在進入鄢奚陵之前,他就已經懂得了法寶的強化之道,只不過那時強化出來的還都是凡品,從來沒有過靈品而已!”
“那師父是指什麼?”
“我只是懷疑他會不會是知道了那東西的下落,而故意不說,卻編出一套謊言來矇騙我們呢?”
林緯文和張國豪臉色刷地一下白了,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見樑師曾面色陰晴不定,林緯文似乎猜到了什麼,問道:“這,這有可能嗎?師父目光如炬,憑他一個修爲都沒有的小子,能騙得過你?”
樑師曾微哼了一聲,“以前我也是這樣想的,現在卻……”說到這裡,搖了搖頭,“不管怎麼說,同樣的錯誤我們不能再犯兩次。緯文、國豪,你們要記住,以後儘量和這小子保持良好的關係,他若是遇到麻煩,能幫就儘管幫!”
張國豪應道:“是,師父!”
林緯文卻仗着樑師曾素來寵愛自己,不禁反問道:“師父,這是爲什麼?”
樑師曾瞟了他一眼,似乎在說:“你就是不如國豪明事!”臉色一沉,冷冷地道:“他這手段非同尋常,不定我們以後有求於他呢?更重要的是那東西的下落!存在宋家的那一塊,也就是當年那個人得去的那一塊已經不見了,是他昧下了,還是魔道得到了秘而不宣還不得而知,但我們卻不能放過一丁點的線索。更何況他和你小師弟還是從小到大的兄弟,就算看在這情份上,也不該不管!”
林緯文這才應道:“是,師父……”心下卻分明有些不甘。
關天養全副心神都用到了五行鎖元尺的注靈之上,並沒有聽到周圍的人都在議論什麼。在完成第九輪的注靈之後,他感到自己渾身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昏昏欲睡,又幹又渴,說不出的難受。好在他知道自己已經不辱使命,順利完工,心頭也很是歡喜。
“驢日的……”看着五行鎖元尺還在吸收着靈氣,關天養忍不住罵了句髒話,興奮地大叫道,“可坑死你小關爺了……”一屁股坐了下去,喘着粗氣,“水,怎麼連水都不給一口呢?渴死我了!”這一番忙碌下來,五六個時辰,水米未進一口,汗水都不知道幾回溼透了衣衫,如何能不乾渴疲累?
關卿雲幾步搶上來,遞過一隻小瓷瓶道:“關兄弟,喝這個吧!”
關天養也不管是什麼,拿過一口氣灌了個乾淨,然後美美地嘆道:“舒服,真舒服……”在關卿雲的扶持之下站了起來,環顧四周,拱手作了個團揖,“在下幸不辱命,嘿嘿,總算完成了!”這才暢快的哈哈笑了起來。笑聲渾厚充沛,哪裡像是沒有半分修爲的樣子呢?
笑聲未落,五行鎖元尺就爆發出了極強的幽藍光芒,將天地間都映成了幽藍之色。衆人只覺得恍如掉進了幽藍色的漆桶裡,眼前盡是濃得花不開的流光,連身旁的人都看不見了。
哇……
譁……
哎呀……
天吶……
各種驚歎聲潮水般涌起,幾乎都在叫着:“成了!真的成了!”
光芒黯下來後,五行鎖元尺又恢復了本來的色澤,除了尺身散發出的絲絲幽藍光芒證明它是一件靈品三階的法寶外,再沒任何出奇之處。
樑師曾也是滿心高興,拍掌讚道:“好,關小友好手段!今兒我們大家都算是開眼了!”走上前去,就要將五行鎖元尺收到手裡。
班師古越衆而出,叫道:“慢!”
樑師曾饒有興致地看着他,“不知班護法有何指教?”
“這鑰匙你們也保管了幾天了,接下來該由我們保管了吧!大家說,是不是?”身後的魔道人衆轟然應道:“正該是這樣!”
樑師曾呵呵笑道:“既然大家都議定好了合力謀取鄢奚寶藏,那又何必分出彼此?”說着就伸手去拿浮在【十方定元陣】上的五行鎖元尺。
班師古冷哼一聲道:“還是分清楚得好!”也伸手去抓。
兩人出手都極快,都想搶在對方之前取得五行鎖元尺,結果是幾乎同時抓住,又同時朝着自己懷中拉。
“且慢!”廣慧法師上前一步道:“二位,這件東西脆弱得很,還請手下留情!”
班師古冷哼一聲,“手下留情?本座若是手下留了情,怕是你們回頭就不會對我們留情了吧?”
樑師曾依舊笑得十分和靄,半點怒意都沒有,“這話從何說起?我們可不比你們那般言而無信,既說了合力謀取,在拿到東西之前就不會反悔!再說,這東西是我們請來的人強化好的,也沒得交給你們保管的道理!”
班師古道:“現在不是講道理的時候。再者,寶藏也是我們先發現的。現在若還不爭取,別說吃肉,怕是連湯都喝不上了吧!”
魏長廷也走了上來,“既是合力謀取寶藏,那就該大家各讓一步,這才能體現出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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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意?”樑師曾目光漸冷,“慧泉寺的一百多條性命都暫且不追究了,我們的誠意還不夠嗎?”
班師古道:“笑話,慧泉寺和尚的命是命,那我聖焰堂下七十多名弟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樑師曾搖頭道:“班護法,你這話可不對了。是你們殺人佔寺在先,廣慧大師帶人前來增援,也付出了不小的傷亡纔將寺廟奪回。若照你這般論較起來,我們是不是該把近幾百年的賬都算清楚了再決定要不要去取寶藏呢?”
班師古一聲厲笑,“寶藏當然要取。但爲了不被你們獨佔了,鑰匙現在起必須得由我們保管!”分明是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辜不誠走上前來,滿臉的堅決,“不行。誰知道你們拿到了鑰匙又會使什麼詭計呢?”
魏長廷看着辜不誠是滿臉的鄙夷,狠啐了一口,“我們詭計再多,也不至於打張天師小老婆的主意呀!”此言一出,立即引起魔道中人一陣鬨笑。
辜不誠臉膛瞬時漲成了豬肝色,偏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滿臉的正色,“鑰匙繼續由我們保管,寶庫的入口你們可以加派人手看守。這樣豈非兩便?”
班師古道:“爲什麼不是你們加派人手看……”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陡地悶哼一聲,臉色頓時蒼白了下來,五行鎖元尺也被樑師曾奪了過去。
“還是班護法識大體!”樑師曾立即將五行鎖元尺收了起來,拱手道:“這派人看守入口的重任嘛,就落在班護法和魏座主身上了!有勞!”
班師古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他當然不好當衆說出自己遭了樑師曾的暗算,必須得趕緊去將侵入體內的混元真氣給逼出來,要不然就有得一番罪受了。
魏長廷情知裡面有蹊蹺,但還是當衆怒聲質問班師古道:“班兄,你爲何要放手?”
班師古停下身來,目視魏長廷,本不想答的,卻見魏長廷滿臉的得意,就怒道:“魏兄,你這是明知故問。嘿嘿,這兩百年來,你怕是也沒吃在他樑師曾手裡栽跟斗吧?”
魏長廷嘿嘿地冷笑道:“原來是這樣。我只當班兄比我高明十倍,斷不至於着了樑師曾的小人伎倆,看來……”後面的話也沒有說完,就拂袖而去。
關天養見衆人都陸續散去了,頗覺得有些無趣。望着消失在人流中的魏長廷的身影,咬牙道:“老惡賊,還有張天渝,遲早有一天小爺會找你們算賬!”關卿雲見他咬牙切齒,說不盡的憤恨,就問道:“你要找誰算賬?”
關天養道:“還能有誰?青蓮宗的魏長廷!”
“他?”關卿雲先是吃了一驚,旋不解地問:“你怎麼會跟他結怨?”
關天養就把去年在打漁鋪東遭遇魏長廷和長眉道人劇鬥,最後又差點被魏長廷所殺的事說了,“你說,這樣的仇能不報麼?”
關卿雲嘆了口氣,“你這仇怕是不好報。魏長廷可不是一般的人,你想打過他,可能性不大!”
關天養怒道:“爲什麼不大,你看不起我?”
關卿雲柔聲道:“他有六百餘年的修爲,你呢?一點修爲都沒有。而等你修煉六百年後,他已經有一千二百餘年的修爲。到時就算他還沒有飛昇,你覺得自己又能有多大的勝算?若他不幸在這期間死了,你豈非連報仇的機會都沒有了?”
關天養愕然,一時連仇恨都忘了,“這,這……”心下一團亂麻,渾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關卿雲輕輕一笑,“別這呀那的,修行界就是實力決定一切,什麼仇呀怨的,能放到一邊都儘量放到一邊,別老是想着,影響了修行。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關天養擰起了眉頭,“換作是你,你能放得開?”
關卿雲道:“我怎麼就不能放開?你就當我沒有仇人麼?有好幾次我都差點死在班師古的手下,可那又怎樣?不論是明打還是暗殺,我都打不過他,只得把這些仇怨當成惡夢了。還有,魏長廷有多少回僥倖從樑真人手下逃了性命,每回見面,你可見他就找樑真人廝殺?三師叔曾遭班師古暗算,修爲大損,還毀了一件極重要的法寶,你可見他有隨時掛在口上?”
關天養越聽越驚,“這麼多舊賬?”
“你以爲呢?”關卿雲道:“找人報仇也得有實力才行,沒有實力你說這些話做什麼?”
關天養點頭道:“好,我明白了!”心下卻並不以爲然,只想着自己若能得到通天鑑殘片,也能有樓子方一樣的遭遇,那豈非就能報得大仇了?
關卿雲道:“在你沒有實力之前,再大的仇恨只記在心裡就行了。等有了實力,一旦逮着機會,那就說什麼也不能放過!”
正說着,就見杜友逢在招手,叫他們過去,問道:“說什麼呢?那麼起勁!”
關天養道:“沒什麼,隨便聊幾句修行界的掌故!”
杜友逢這才點頭誇讚道:“幹得不錯。你這下也算是聲名鵲起,從今以後,無人不曉得你關老闆的大名了!”也呵呵地笑了起來。
關天養臉一紅,“前輩取笑了!若不是前輩賞識,我哪裡有這樣的機會?”
杜友逢嗯了一聲,“你是打算繼續留下來呢,還是現在就走?”
關天養暗忖道:“留下來吧,我誰也打不過,萬一起了衝突,怕是連命都保不住。可若是走吧,我可就沒機會得到寶庫中的那一片通天鑑殘紋了!一直以來我就沒搞不明白這是什麼東西,爲什麼樓子方得了他就能從中悟出絕世神功來,如今我也拿到好幾片了,卻是一點端倪都沒有看出來。難不成是它與我無緣?若真是無緣,爲什麼又讓我一連得了好幾片?”一時間糾結難下,當真不知道是該去還是該留。
杜友逢見他猶豫不決,就笑了起來,“怎麼,你也想去分一杯羹不成?”
關天養沒料到自己一猶豫就被杜友逢看穿了想法,臉色一紅,“這個,說不動心,那也是騙人的!”
杜友逢似乎很滿意關天養能說出心裡話,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夜也深了,先去好好休息一下,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又對關卿雲道:“卿雲,睡前再給他喝一瓶【回元露】!”關卿雲應了聲是,杜友逢就匆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