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後,關天養給關卿雲倒了杯茶,“關姐姐,杜大先生什麼時候能到?”
“也就這一兩天。總之你放心,既然我們撞上了,必定會除去這個禍害!”
關天養想到駱王氏的遭遇,神情一苦,哀嘆了一聲。
關卿雲見狀,問道:“怎麼了?莫不成你懷疑連三師叔也對付不了那妖人?”
關天養道:“怎麼會?杜大先生威名素著,法力通玄,他若出馬,必能手到擒來。只是,只是可憐一個人……”當下就把駱王氏的前後遭遇細說了,他雖不擅言辭,卻將駱王氏對兒子的那一份愛心形容得教關卿雲有若切身感受一般,聽到後來竟然當場流下了淚。
“沒想到,沒想到世上竟有,竟有這般苦命的女人……不行,我現在就得去救她出來!”
關天養忙攔住道:“關姐姐……”
關卿雲抹着眼淚,“怎麼?”
“也急不在這一時。等杜大先生來了再去,豈不更好?”
關卿雲滿臉的毅色,“我哪裡還等得下去?”伸手就要掀開關天養。
關天養死死地拉着她的手,“萬一你走了,那妖人又來可怎麼辦?”
關卿雲略想了想,又嘆道:“那好,我便等着三師叔來了再一道前去!”其實她心下何嘗不明白關天養是擔心她的安危,只不過藉着這個由頭留她下來而矣。
這一夜是關天養近半個月來睡得最安穩的一個晚上,黑甜一覺直到天亮。醒來後,直感到渾身的疲憊和滿心的恐懼都消失得乾乾淨淨,過去半個月的經歷,也漸漸如雲煙般消散了。
洗漱了畢,換了一套乾淨的衣裳。剛出門來,就見關卿雲也出來了,就笑着招呼道:“關姐姐,早啊……”
“噫,精神不錯嘛!”關天養倩然笑道,“看樣子你昨晚睡得很好了?”
“有你守護着,我要是還睡不好,豈非對不起你得很?”
關卿雲掩嘴一笑,“喲,這嘴可真貧。阿若還誇你實誠,我看你呀,也是滿肚子的花花腸子。”
一提起杜若,關天養越發的樂了,“滿肚的腸子是真的,花花可是半點也沒有。對了,關姐姐,我一會兒要進城買些東西,你陪我一道去麼?”
“我若不跟着你,萬一你被那妖人又擄了去,回頭怎麼向阿若交待?”
關天養笑着點頭,“那可真是謝謝你了。有你在一路,我也就不害怕了!”
慎明做完了早課,兩人一道用過了早餐,就進城去了。
潛江府是三楚行省東南最大的府治,其城垣規模比漢江府都還要大,常住人口約有七十多萬,很是繁華熱鬧。
到了鬼市後,關天養先去通大恆錢莊用晶玉換了十萬兩銀子龍頭現票,然後纔開始了他的大采購。
關卿雲見他買的都是闢陰去邪的符籙,不禁問道:“看你這架式,是準備親自去報仇了?”
關天養道:“我還有自知之明。若不是仗着破妖弩的威力奇大,又打了他一個出奇不意,我們哪裡能夠逃得出來?我之所以買這些東西,是怕以後再遇着這樣的事情,也不至於束手無策。”說到這裡,就想到了李道奇,嘆道:“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遇着李前輩,我身上的好寶貝可都用光了!”
東西買齊後,關天養就說要找個清靜的地方強化幾樣東西,問關卿雲知不知道哪裡好。
關卿雲說城南的慧慈奄不錯,雖離城近,但很是清靜。
關天養對潛江府也不熟悉,只得聽從關卿雲的建義。
令他沒想到的是,慧慈奄雖小,但旁邊的幾處別院都是廟產,着實都不錯。現如今達官貴人們都貓在城裡過冬,很少出來,是以別院也都空置着,關天養就花十兩銀子租下一座院子兩天的使用權。
住進去後,關天養就迫不及待地找出已經選好的六樣法器——竟然都是短梭和飛鏢——全部用【長風符】、【三陽破煞符】和【破甲符】強化了,其中一件品質原本較好的還強化成了凡品的法寶。
看他忙碌完了,關卿雲道:“今兒你既有空,可否幫我也強化一件東西?”
關天養將手一伸,“拿來!”
關卿雲拿出一柄尺許長的小劍,“就是這個!”
關天養接過一看,滿臉的驚奇,“關姐姐,可真看不出來,你這麼溫柔的人,也有打架打得這般狠的時候呢!”
關卿雲翦水似的眸子閃動,“這話可怎麼說?”
關天養道:“這把小劍是‘隱劍’的一種,纖細輕巧,來去如風,快若閃電,最適合在對手防不勝防的情況下偷襲。你倒是捨得下本錢,竟摻了半斤的崑崙金進去,再者又是用的【破軍】法陣來祭煉,可見你對它是寄予了極高的厚望,甚至把它當成了你的秘密利器。關姐姐,我說得可對麼?”
關卿雲點頭讚道:“阿若說你粗心,大馬虎,嘿嘿,你能從一件法寶的煉製手法上看出這許多東西,可見你一點都不馬虎!”
關天養搖頭道:“不一樣,不一樣的。”又道:“但你又倍加珍惜它,爲了加強它的堅固性,竟然冒險用【玄武】法陣來祭煉。關姐姐,我不得不說,通過這件法寶我看出了你實際上是一個很瘋狂的人!”
關卿雲笑着哼了一聲,對關天養的這番話也不置可否,“廢話那麼多,能不能修復好你就一句話吧!”
關天養當即滿臉的驕傲之色,拍着胸口道:“我敢打包票,普天之下只有我一個人能了!”
關卿雲喜道:“真的麼?那可真是太謝謝你了。回頭我一定在阿若面前好好誇你!”
關天養臉一紅,道:“那個,那個……嗯,但現在不行!”
“可是缺材料?”
“不錯。潛江城鬼市上根本就買不到,得上仙市才行!”
關卿雲這才放下心來,“只要能修復好就行。你開一張單子給我,我照着去買就行!”
關天養道:“別的都還罷了,唯獨二兩崑崙金不能少。還有就是【破軍符】一枚……”一氣說了九種材料,“就這些了,其餘的我這都有!”
“爲什麼要用【破軍符】而不用【破軍】法陣呢?”關卿雲可不是對煉器一竅都不通的人,她能夠煉成隱劍,雖說是大部分是靠了運氣,但若沒有本事,光有運氣也是煉不成的。
關天養嘆了口氣,“關姐姐,你既能煉出這樣的法寶,想必在煉器一道上也是有些見識的。豈有不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你既要它擁有無雙的攻擊,又要它堅不可摧,這豈不是矛盾得很?若按我的法子來做,保證提升兩到三個品階。”
“兩到三個品階?”關卿雲驚詫之極。對她來說,這柄隱劍能修復已經是通天之能了,居然還能提升兩到三個品階,不免對她所掌握的煉器知識形成了強烈的衝擊,一時間竟難以置信。“能嗎?”
關天養不免拉下了臉來,正色道:“若是別人這樣問,我已經請他另尋別家了。”
關卿雲掩上嘴,格格地笑了起來,“哎喲,你可別多心,我沒有質疑你的意思,只是不敢相信!”
“那我就原諒你一回。我的本事若不特別,你又豈會讓我來幫你修復。是不是?別人若稱宗師,那我就是大宗師,超級大宗師……嘿嘿,自吹自擂一回,不介意吧?”
“只要你幫我修復好,我就不介意!”
關天養將胸脯拍得山響,“若是修復不了,你就把我扔到東海里喂王八……”
關卿雲白了他一眼,“扔東海是我是不敢的,但卻可以在阿若面前說你的壞話!”
關天養抓耳撓腮,顯得有些不自在。
接下來關天養就開始研究短劍的的強化。
劍是鄢奚送的,叫什麼名字他也不知道,用什麼材料煉製的他居然也看不出來。最讓他想不通的是,這明明就是一件凡品法寶,卻有着不亞於仙器的品相,而且還被施加了強力的封印。
他有時候忍不住在想:“難不成這把劍還真是仙器?”可又覺得自己沒得這麼好運氣,平白就得了一把仙器。再者又覺得若真是仙器,鄢奚就會自己帶走,不會送給他了。
在沒有摸明白這把劍的鑄造材質和手法前,他是沒有辦法對它進行強化祭煉的。而要讓它發揮出更大的威力,最好的法子就是解除封印。
奇怪的是,他加這個封印是什麼都看不透。
煉器方面的東西他是一沾手就知道是什麼,而這個封印顯然與煉器無關了。
拿着短劍怔怔地看了半晌之後,又覺得把它老是放在乾坤袋裡,用的時候再取很不方便,若能像其他的法寶那樣,通過祭煉後與心神相通,意念一動,便可到手裡,那就最好不過了。但這又有個前提,那就是它可以祭煉。
想到自己居然也有祭煉不了的法寶,關天養忍不住一聲長嘆。
坐在一旁研究他強化成果的關卿雲見了,問道:“嘆什麼氣呢?”
關天養搖了搖頭,滿臉的苦澀,“你們都有趁手的傢伙,我卻是找來找去都沒有……”
關卿雲道:“你自己不是很會強化麼?費點心思弄一把不就有了?”
“好東西可遇而不可求,若是隨便弄一把什麼來強化,那我就不如用現在這把。”
“你的要求可真多!”
“誰不想手裡用的總是好東西呢?”
話雖這麼說,但關天養還是給自己強化了一柄備用的短梭。
之所以是短梭而不是短劍,是因爲乾坤袋裡的上千件法器裡,竟然沒有一把短劍。他試過用長劍,很不順手,短梭雖然沉了些,但長短與短劍差不多,用起來也還就將。
忙完了這些,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關卿雲不需要吃東西,已經去廂房裡靜坐養氣了。關天養正盤算着搞點什麼來填肚皮,就見慎明端着一大碗熱騰騰的麪條走來,叫道:“關施主,吃麪了……”
關天養聞着味道就知道是素面,卻不像普通的素面那樣寡淡,色澤看上去相當的誘人。接過吃了一口,頓時大讚道:“好呀,慎明,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一碗素面都沒你調理得這麼好吃。都不比奎元閣的大師傅差了!”
慎明嘿嘿地笑道:“關施主覺得好吃就行!”
關天養似乎是餓急了,幾筷子就拔拉得只剩下湯,問道:“還有麼?”
慎明見他愛吃,就說:“那你先吃我那碗,我再去煮!”
關天養擺手道:“不,你吃了再……”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見杜友逢款款走了進來。
“什麼東西吃得這麼香?”杜友逢盯着關天養的碗裡,吃吃地笑道:“面?還是素的?我只當你小子從來只吃大魚大肉呢!”
關天養忙將碗放下,逼着雙手,躬身道:“杜大先生,你好呀……”
杜友逢嗯了一聲,“這纔不到一個月,我們又見面了。聽說你最近半個月來遭了不少的罪?”
“遭罪倒沒有,只是飽受驚嚇!”關天養忙讓了座,就讓慎明趕緊去燒水泡茶。
杜友逢哈哈笑了起來,“我只當你膽子比天還大呢,原來也有嚇着的時候?”
關天養道:“那是以前沒有遇着這般恐怖的事!”
杜友逢坐了下來,將袍子下襬一撩,翹了一個舒服的二郎腿,“那你先給我說說,那是個怎樣的人,我怎麼從來都沒聽過?”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式。
關卿雲走了出來,躬身見禮,杜友逢也只是點了點頭。
關天養就把遭遇的詳細情況說了,不足之處就讓慎明來補上。慎明只有十二三歲,乍見着杜友逢,不免有些緊張,連話都掄不圓。好在杜友逢對關天養雖刻薄,對他卻很是溫和,一步一步的引導之下,總算把大致情況都搞清楚了。
沉吟了片刻,杜友逢就扭頭看着關卿雲道:“卿雲,你是怎麼看的?”
關卿雲道:“回師叔,弟子很有些不解。普天之下,最擅控制亡的就是化城寺,但這妖人肯定不是化城寺門下。而苗人雖也有馭屍之術,卻沒有這般的邪乎。除此之外,便只有西域的聖母教精於此道。據弟子所知,聖母教只在西域發展,從不踏足中土,怕的就是引起中土修行界的反感,遭到殄滅。如此一來,弟子也搞不清楚這人是什麼來歷,又爲什麼要如此殘忍惡毒地煉製屍人!”
杜友逢搖了搖頭,顯是對關卿雲的回答很不滿意,“那你就忘了一千多年前的南疆毒人之變麼?”
關卿雲一愣,“毒人?這與屍人又有什麼關係?”
杜友逢道:“怕是有些關係。小子,你說那蟲子是黑色的,像水蛭,一咬一個洞,血流不止,還痛入骨髓,是麼?”
關天養道:“是!那種痛是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好像,好像在體內點燃了無數的炮仗,一串接一串的爆炸……痛得簡直沒法形容!”
杜友逢又對關卿雲道:“這一條如此重要,你怎地忽略了?”
關卿雲驚得啊了一聲,“師叔是說,這蟲子是鬼蛭麼?”
杜友逢道:“我雖沒有親眼所見,但這東西肯定是鬼蛭無異。而鬼蛭又只在南疆無魂嶺纔有,無魂嶺又是千多年前毒人之變的源頭。綜合這些線索看來,那人極有可能是玄皇教的餘孽!”
關卿雲神色不禁大變,“玄皇教不是早被滅了麼,就連他們的典籍私藏都盡數被毀,豈不還有餘孽留下?”
杜友逢嘆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吶。其實這也是我的猜測,至於到底是不是,那只有等親眼見了才知道!你拿我的信符,去一趟真武山,把這事告知長寧子,看他是什麼態度。”
關卿雲一起手道:“是,弟子這就去!”揖了一禮,走出廳外,駕起遁光就消失不見了。
關天養知道這是通常所說的拜山。
雲夢一帶是真武教的地盤,真武教又是玄武九脈之一。正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爲了玄武宮的臉面着想,免得以後落下話柄,還是先把這情況告知真武教爲好。若真武教不當一回事,杜友逢再親自出面處置,那也不會被人說是無視玄武宮了。
第二天上午,關卿雲滿臉氣憤地回來了。她說真武教的長寧子給了她一個老大的難堪。
杜友逢笑問道:“他是不是說雲夢一帶確有殭屍爲患,我們卻誇大其辭,污黑他真武教?”
關卿雲道:“師叔說得不錯,長寧子真是這樣說的。還說我小蓬萊素與玄武一派交好,何必爲了揚名做出這般,這般……事來!”
杜友逢嘿嘿地冷笑了起來,“長寧子曾受過馬承風的的指點,從來自視高人一等,拿話給你受也在情理之中。我們招呼已經打到了,事情鬧了出來,真武教自然沒臉,玄武宮方面也拿不出話來說了!走吧,去會會這位自稱聖尊的高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右手牽起關天養,左手牽起慎明,御起風來,朝着五梁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