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春’輝之所以會在婚禮即將開始的時候趕過來,完全是因爲蘇偉民的一個電話。
蘇偉民在接到何坤的電話之後,越想越不對勁。何坤的行事作風他是瞭解的,以前一直在財政局當局長,屬於權柄很盛的那種幹部。所以提拔之後儘管排名靠後,但是作風卻很強硬。
不用想都知道,何坤肯定不瞭解方揚的背景,所以纔會大咧咧地以一種近乎是命令的口‘吻’,讓自己促成蘇荷與他兒子何嘉華的好事。
蘇偉民知道,以方揚的‘性’格如果何坤真的把他惹‘毛’了,搞不好就會鬧出什麼大事來。自己不知道這事也就罷了,但現在明明知道了,如果無動於衷,事後被方揚發現的話那可有嘴說不清了。
更何況作爲蘇荷的叔叔,蘇偉民自然是希望她能有一個好歸宿的。跟方揚相比,何嘉華這個所謂的縣長公子簡直就是一坨狗屎,根本就是螢火蟲與皓月的區別。蘇偉民當然不能眼瞧着何坤壞事了。
思前想後之後,蘇偉民最終決定給縣委書記陸進的秘書樊‘春’輝打個電話。這個是個看上去很‘私’人的問題,但蘇偉民決定了之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把電話打了出去。
他很清楚方揚在陸進心目中的地位,也知道這個電話打完之後,陸進肯定會有所動作。
樊‘春’輝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列席常委會——他是負責記錄的。開始的時候樊‘春’輝將手機掛斷了,但是蘇偉民立刻又發了一個短信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彙報,而且是跟方揚有關的。
樊‘春’輝立刻就坐不住了,將記錄的工作‘交’給另外一位工作人員之後,他跑到了會議室外面接電話,聽了蘇偉民的一番話之後,他一秒鐘都不敢耽擱,直接就到常委會議室去向正在主持常委會的陸進做了彙報。
陸進聽完當即指示讓樊‘春’輝先到酒店去,雖然蘇偉民只是猜測,但陸進是知道方揚回南浦考察這件事情的,所以他判斷方揚極有可能也在酒店裡。
因此陸進對樊‘春’輝的指示只有一條,那就是務必要在方揚與何坤發生正面衝突之前把事態控制住。
一想到何坤居然把主意打到方揚的‘女’朋友身上了,陸進就恨不得馬上飛過去‘抽’他幾個嘴巴。不過常委會是非常嚴肅的會議,作爲縣委書記他自然不能說走就走,既定的議程是必須進行完畢的,所以他只能派自己的秘書先過去,這邊會議結束之後,他也要親自趕過去。
嚴寶華與何坤都不知道這其中因爲蘇偉民的一個電話,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何坤心中還微微有些不快,他以爲樊‘春’輝是方揚搬來撐面子的救兵,心想自己怎麼着也是個副處級幹部,樊‘春’輝即便再受寵,也不得不承認他何坤是縣領導吧?難不成一個正科級的縣委辦副主任還真能壓我一頭不成?
嚴寶華心中則非常忐忑,自己剛纔對待方揚的態度可是相當矜持的,甚至是有些不禮貌,事實上他對待那些普通客人,尤其是‘女’方的窮親戚、同學等人都是這個態度,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
可是現在,樊‘春’輝親自關注這個方揚,那自然就完全不同了。
方揚這桌的那些同學們以及何嘉華也發現了樊‘春’輝正在走過來。
陳‘豔’兩眼放光地說道:
“嘉華,樊主任過來了,他是來找你的嗎?”
“肯定是,嘉華跟樊主任那麼熟悉,他肯定是專‘門’過來跟嘉華打招呼的!”
何嘉華心中也一陣‘激’動。
剛纔他在同學面前吹噓自己與樊‘春’輝關係如何鐵,實際上兩人只不過是點頭之‘交’而已。所謂的學長也只不過是因爲樊‘春’輝唸了復旦大學的在職研究生而已,兩人之間根本沒有多少‘交’集。
只有何嘉華在回南浦的時候,有一兩次因爲父親的原因跟樊‘春’輝打過‘交’道。
剛纔他純粹是往自己臉上貼金。
沒想到樊‘春’輝竟然真的朝這邊走來了。這一桌除了自己,剩下的人根本不可能認識樊‘春’輝,他過來的話絕對就是找自己的!
何嘉華心想莫非是父親的工作分工要調整了?樊‘春’輝提前得到了消息所以過來拉拉關係?
‘激’動的他在樊‘春’輝距離這一桌還有好幾步遠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臉上也不再是面對同學時那種矜持的表情,而是掛上了熱情的笑容。
他主動迎了上去,嘴裡叫道:
“樊……”
何嘉華沒想到樊‘春’輝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因爲樊‘春’輝在走近這一桌的時候,目光就一直落在了何嘉華對面的方揚身上,何嘉華與他打招呼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發現,自然也沒有任何反應就與何嘉華錯身而過了。
何嘉華有些尷尬地回身看去,只見樊‘春’輝徑直走向了那個剛剛還被自己和衆多同學冷嘲熱諷的方揚,而看到接下來的一幕時,何嘉華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樊‘春’輝臉上帶着熱情得有些過頭的笑容,遠遠地就打招呼道:
“方總您好!”
方揚其實並不認識樊‘春’輝,但是樊‘春’輝認識他啊!
上次在天恆礦業,方揚大發神威的時候,樊‘春’輝可就在工作人員當中親眼目睹了的呢!
一個副處級幹部談笑間就被拉下了馬,樊‘春’輝印象可謂是相當之深刻。
更遑論之前同樣分管國土資源的掛職副縣長周平吃癟的事情了,這些事在南浦官場那是傳得沸沸揚揚啊!
雖然方揚對樊‘春’輝完全沒有印象,但還好剛剛何嘉華得意洋洋的吹噓自己與樊主任關係如何如何好,所以方揚倒是知道樊‘春’輝的身份。
因此他含笑地回答道:
“你是樊主任吧!幸會幸會!”
樊‘春’輝連忙說道:
“不敢不敢,方總您叫我小樊就好了!”
剎那間,這一整桌人加上陪着樊‘春’輝過來的嚴寶華一下子都如同石化了一般。
小樊?
一個三十多歲的人,而且還是縣委書記的嫡系親信,在南浦縣也算是叱吒風雲的大人物的樊‘春’輝,居然讓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叫自己“小樊”?
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還是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何嘉華使勁地晃了晃腦袋,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而陳‘豔’那張塗得紅‘豔’‘豔’的嘴‘脣’張的老大,如同電視裡‘女’鬼的血盆大嘴一般。
那些剛剛譏諷過方揚的同學,一個個都開始忐忑不安了起來。
方揚自然不能叫樊‘春’輝“小樊”,人家比他大了十來歲呢!這麼叫也太離譜了。
因此方揚微微笑道:
“那我還是叫你樊哥吧!這樣親切……”
樊‘春’輝頓時覺得渾身骨頭都輕了幾兩,方少居然跟自己稱兄道弟?他連忙點了點頭說道:
“方揚,那我就託大了……”
接着樊‘春’輝看了看蘇荷,笑着問道:
“方揚,這位就是你‘女’朋友吧!長得真漂亮!你們倆可真是郎才‘女’貌啊!”
“樊哥過獎了!”方揚笑呵呵地說道。
蘇荷俏臉微紅,也得體地說道:
“樊哥你好!”
“你好你好!”樊‘春’輝對蘇荷也是不敢怠慢,連忙回答道。
一旁的何嘉華臉‘色’‘陰’晴不定,猶豫了一下他還是上前來主動打招呼道:
“樊……樊主任,您好!”
在同學面前誇得震天響,真正到了樊‘春’輝面前,何嘉華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叫出“樊哥”兩個字的,大家的關係根本就沒到那一步嘛!
樊‘春’輝這才注意到了何嘉華,看到一個自己完全沒有印象的年輕人貿貿然地上前打招呼,樊‘春’輝的眉頭也是微微皺了一下,不過何嘉華跟方揚坐在一桌,樊‘春’輝也‘摸’不準兩人之間的關係,所以還是比較客氣地問道:
“請問你是……”
“樊主任,我是何嘉華啊!我父親是何坤……”何嘉華有些尷尬地說道。
因爲剛纔自己還在吹噓自己跟樊‘春’輝關係很好,結果人家壓根都不記得自己,在這些同學面前,何嘉華覺得有點丟臉。
樊‘春’輝一聽這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他今天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爲何嘉華,因爲這對父子對蘇荷動了心思,連陸書記都被驚動了,自己更是一刻都不敢停地趕過來,一路上心中無比忐忑,說到底完全都是拜這個何嘉華所賜。
樊‘春’輝怎麼可能給他好臉‘色’看呢?
當下樊‘春’輝冷冷地瞥了一眼何嘉華,態度非常冷淡地點了點頭,就沒有再搭理他。
何嘉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這次主動過來與樊‘春’輝攀關係,完全是自找沒趣,而且面子都丟光了。樊‘春’輝對待自己和對待方揚,簡直完全是兩個人啊!
這時,何坤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已經走了過來,他看向樊‘春’輝的眼神也不像之前那麼和藹了,只是淡淡地朝樊‘春’輝點了點頭,然後就皺眉對嚴寶華說道:
“老嚴,時間好像差不多了吧!我看人都到齊了,婚禮也該開始了。”
樊‘春’輝正在與方揚蘇荷兩人說話,何坤這麼做其實是‘挺’不禮貌的,而且今天何坤自己都是客人,卻當着樊‘春’輝的面指手畫腳,顯然隱隱有些示威的意思在裡面。
嚴寶華聞言也‘露’出了爲難的神‘色’,圓滑世故的他自然能看得出來何縣長對樊主任有一點點不滿了,而原因自然是因爲對面這個一直都帶着淡淡笑容的年輕人方揚。
樊‘春’輝淡淡地瞥了何坤一眼,然後半開玩笑地對嚴寶華說道:
“嚴局長,我看吉時還未到嘛!要不我們再等等?”
何坤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樊‘春’輝這是與他針鋒相對,連官場上那最後的面具也都撕下來了啊!雖然對樊‘春’輝有些許忌憚,但何坤還是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而嚴寶華額頭上汗都冒出來了,兩個人都不是他惹得起的,現在他就成了那個照鏡子的豬八戒——裡外都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