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豔明明一直暗戀——或者說是明戀——何嘉華,她也知道何嘉華一直都覬覦蘇荷的美貌,但是看到剛纔方揚無視自己的態度,陳豔卻忍不住在蘇荷面前說起了何嘉華的好來。這個女人真是奇葩無比。
聽了陳豔的話,大家也突然安靜了下來。
這時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何嘉華在高中的時候可是一直都喜歡蘇荷,甚至公開宣稱一定要追到蘇荷。今天蘇荷卻帶着自己的男朋友過來了,而且聽剛纔陳豔的話,好像蘇荷的這個男朋友家境似乎不太好,家裡還是種菜爲生的。
大家的八卦之火頓時熊熊燃燒了起來,再次望向方揚的時候,眼神就變得更加古怪了。
方揚卻對這些目光視而不見,依然一臉的淡定。陳豔的這些話自然不可能刺激到方揚,在他看來,陳豔只是一個淺薄無知的鄉下女人罷了,跟她一般見識,簡直是掉份!
包括蘇荷也是直接無視了陳豔的話。
方揚與蘇荷兩人相視而笑,都感覺今天的婚宴有了這個陳豔真是增加了許多歡樂……
一號桌。
何坤臉上帶着一絲矜持的笑容,應付着上前來問好的賓客,而何嘉華也在他身邊正襟危坐,顯示出了良好的教養。能上來與何坤打招呼的,基本上與何坤的關係都還算比較密切,因此對何坤家裡的情況也是很瞭解。
所以大家看到何嘉華的時候,都會不吝讚美之詞,當然不外乎就是很有才華、前途無量、虎父無犬子之類的奉承話了。何嘉華也很有禮貌地對他們的讚美表示感謝。
在何坤有個空當的時候,何嘉華對他說道:
“爸,我想去我同學那一桌坐,你們這邊都是領導,我一個學生坐在這也太扎眼了……”
何坤看了看那邊坐着的蘇荷,笑呵呵地說道:
“嘉華,我看你不是爲了和同學敘舊,是爲了和那個小姑娘敘舊吧?”
何嘉華嘿嘿一笑,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何坤的說法。
何坤沉吟了一下說道:
“我看那小姑娘挺不錯的,人長得也漂亮,而且她還是偉民同志的侄女兒,家裡條件也算是配得上咱們家。兒子,我支持你!”
蘇偉民算是南浦政壇上的一顆新星,雖然他年紀不算輕了,這個年齡的正科級幹部並不算特別亮眼,可是人家有天線啊!他的前老闆現在可是省委一秘,影響力之大足以讓南浦縣任何一個幹部仰視。
最關鍵的是韓文海聽念舊,雖然調走了但是依然很關心蘇偉民的發展,而縣委書記陸進在韓文海任縣委副書記的時候就很少過問他那一攤子工作,也是刻意的交好他。現在韓文海地位水漲船高,陸進對韓文海的舊部自然更是關照有加了。
有消息說很快蘇偉民就要接替大田鎮即將退休的老書記,成爲鎮黨委書記了。
在換屆之前,他再進一步到副處級,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能與這樣一位南浦官場上的紅人結爲親家,何坤心中也是非常樂意的。
何嘉華聽了之後欣喜地說道:
“謝謝爸爸!”
這父子倆直接無視了蘇荷的男朋友方揚。好像蘇荷就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一般,要擺在哪個位置都是由他們說了算。
“呵呵,你去吧!”何坤看了看兒子笑着說道,“加把勁!”
看着兒子邁步走向了同學的那一桌,何坤沉吟了半晌,招手將嚴寶華叫了過來。
“何縣長,請問有什麼指示?”
由於何坤是坐在椅子上的,嚴寶華自然不敢居高臨下地跟他說話,所以講話的時候腰彎的很深,雙腿也是半蹲的姿勢,活脫脫一副奴才相。
何坤淡淡地問道:
“老嚴,剛纔門口那個姑娘是你兒媳婦的同學?”
嚴寶華是個圓滑的官油子,自然是聞絃歌而知雅意,連忙點頭說道:
“是的何縣長。我看嘉華對那姑娘似乎有點意思,我讓我兒媳婦給他們多創造點機會,撮合撮合他們!”
何坤眼中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神色,淡淡地說道:
“那就謝謝你了。唉!做父母的真是有操不完的心啊!”
嚴寶華附和道:
“是啊何縣長,不過嘉華這麼優秀,想必是沒有問題的,說不定很快我就可以喝到他們的喜酒了……”
“你這個老嚴啊!就是會說話……”何坤笑呵呵地說道。
嚴寶華對何坤的吩咐自然不敢怠慢,說道:
“何縣長,那我就先去跟我兒媳婦說一聲,他們都是同學,而且金燕跟那姑娘還是好朋友,應該是比較容易說話的。”
“嗯!”何坤淡淡地點了點頭。
嚴寶華腳步輕快地走向了宴會廳門口——現在賓客基本到齊了,嚴小軍與熊金燕小夫妻倆正在宴會廳門口等待着入場。
想到自己能夠在何縣長的私事上出把力氣,嚴寶華心中就歡欣鼓舞,這件事如果辦漂亮了,那跟何縣長一家的關係都會變得近了很多。
這時候他第一次感覺到,這個來自鄉下的兒媳婦也不是完全一無是處……
何坤看了看嚴寶華的背影,沉吟了一下掏出了手機,找到蘇偉民的電話號碼撥打了過去。
“何縣長您好,請問有什麼指示?”蘇偉民接通電話之後很客氣地問道。
“偉民啊!最近鎮裡工作怎麼樣啊?”何坤很親熱地問道。
蘇偉民被何坤的態度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何坤一直都是一個不苟言笑的領導,他聯繫大田鎮的工作,每次下鄉視察的時候,也很少給人笑臉,平時打電話也都是直接佈置工作,怎麼今天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不過蘇偉民並沒有發愣太久,讓副縣長等着是很不禮貌的,他很快就謹慎地回答道:
“何縣長,大田鎮一切工作都很正常,我們這一階段的重點工作就是儲備糧的收購……”
“好了好了,偉民同志,我不是要聽你工作彙報的。”何坤笑呵呵地打斷了蘇偉民的話,接着又關心地問道,“我聽有的同志說蘇鎮長工作起來不要命,你可要注意身體啊!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
蘇偉民更加吃驚了,這真的是何坤嗎?如果不是對他的聲音很熟悉,而且電話號碼也沒錯的話,蘇偉民甚至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人扮成何坤故意跟自己開玩笑了。
他愣了一下連忙說道:
“謝謝何縣長關心,我挺好的!”
何坤這才假裝不經意地問道:
“對了偉民,你有個侄女兒叫蘇荷是嗎?”
蘇偉民現在對於何坤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談話方式已經有些麻木了,他一邊在腦子裡快速地思考着何坤的用意,一邊謹慎地回答道:
“是的何縣長,蘇荷是我的侄女兒……”
何坤爽朗地笑了笑說道:
“我今天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就遇到你的侄女兒了。說起來也真是巧啊!我兒子嘉華跟你侄女兒竟然是高中同班同學,哈哈……”
“是嗎?那可真是巧啊……”蘇偉民機械地附和道。
何坤接着說道:
“偉民啊!今天我打電話給你呢!純粹是私人閒聊。是這樣的,我的兒子嘉華告訴我,他從高中開始就一直都喜歡蘇荷,現在大學都快畢業了,也沒有找女朋友,跟我說非蘇荷不娶了!我對蘇荷那丫頭也挺喜歡的,就想跟你通個氣,我們兩家人什麼時候坐下來一起吃個飯怎麼樣?”
蘇偉民聽了何坤的話,覺得腦子裡嗡地響了一下,原來繞了半天,何坤竟然是給他兒子說親來了!
蘇偉民一下子就想到了方揚。
蘇荷上次回來,蘇偉民就看出來自己的侄女兒跟方揚關係很不一般,而且現在自己的母親還有蘇荷都跟方揚住在一個別墅裡面,這說明了什麼還不明顯嗎?
方揚有多大能量蘇偉民是再清楚不過了。
別的不說,就憑他跟韓文海的關係,就足以讓蘇偉民不敢生起半分得罪之心。更何況方揚幾次來南浦,將整個南浦官場攪得天翻地覆,連續兩任分管國土資源的副縣長下場都是灰溜溜的,第二任的副縣長石可甚至直接就鋃鐺入獄了。
現在南浦官場都在傳說方揚與市委曲曉波書記關係非常親密,曲書記甚至親自爲方揚的企業撐腰。
對於這個傳言,蘇偉民認爲八成是真的。他作爲韓文海曾經的秘書,自然知道韓文海與曲曉波的關係,方揚跟韓文海那麼熟稔,能搭上曲曉波這條線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他的猜測有些接近事實,但是也不盡準確,事實上恰恰相反,是曲曉波想要搭上方揚這條線。
一瞬間蘇偉民的腦中就閃過了諸多的念頭。
而何坤見蘇偉民突然不說話了,心中也有一絲不快,問道:
“偉民同志,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蘇偉民回過神來,他毫不猶豫地說道:
“何縣長,蘇荷雖然是我的侄女兒,但是她向來都是有主見的,我的話她未必會聽啊!”
其實這就是委婉的拒絕了,不過何坤卻似乎聽不懂一般,只是淡淡地說道:
“我聽說這丫頭父母都不在了,你是她的叔叔,怎麼會勸不動她呢?偉民同志,我的小孩嘉華也是很優秀的,他在復旦大學已經保送研究生了,在學校也是連年被評爲優秀學生幹部,人也長得一表人才!”
蘇偉民苦笑了一下,乾脆直接說道:
“何縣長,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覺得孩子的事情還是讓孩子們自己決定吧,我們作爲家長的還是儘量不要干涉。對不起啊,這件事情我恐怕幫不上您了。”
他的回絕很徹底。
如果非要在方揚和何坤之間做出選擇,只要蘇偉民腦子沒有被門夾壞,自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方揚。
何坤還是第一次被下屬這麼直截了當地拒絕,氣得臉色有些發青,臉上的肉甚至都在哆嗦。不過這畢竟是私事,他總不能拿這個來大做文章的。
因此何坤氣呼呼地說道:
“蘇偉民同志!好……好啊!看來我們是高攀不上你們家啊!”
說完,何坤直接掐斷了電話,隨手將手機甩在了桌子上,臉色鐵青地盤算着在工作中給蘇偉民找點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