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車錢,劉瞎子將我和蠱先生帶回他的小屋。
“你倆這幾天都住在這裡?”我看着六十多平方米的老房子,其中有四十平米都被道書雜物佔據。
南北開窗,空氣對流,可即使這樣屋子內依舊飄散着濃濃的中藥味。
“不住這裡住大街啊?想我劉家百年前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能想到會落到如此田地。”劉瞎子取下矇眼的黑布,摸着牆壁在翻找什麼,蠱先生看到後趕緊過去幫忙。
他將一副熬乾的中藥倒出,用布包裹輕輕敷在雙眼之上。
“老劉,你眼睛……”我突然想起在安心旅館遇到劉瞎子時,他雙眼流着血淚無法睜開。
“不要大驚小怪,祿興雖然傷了我的雙眼,但是我也算因禍得福,這幾天活在真正的黑暗裡,才明白視聽外物對道心的迷惑,水到渠成,終於破除聽息境界的壁壘,先天氣內外交和自成循環,達到了踵息之境。而且我根基雄厚,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再次突破。”
劉瞎子說的輕巧,但我心裡卻很不是滋味:“爲了幫我,你雙眼失明,這份恩情……”
“誰給你說我失明的?只是暫時不能見強光而已,多大的人了,別有事沒事老在那抒情,我都替你臊得慌。”劉瞎子搬來一個木箱坐在上面,用自己熬製的藥渣敷起眼睛。
我向蠱先生使了個眼色,蠱先生苦笑點頭:“老瞎子沒有騙你,他眼神好着呢,昨天我想找幾本道書看看,嘗試一下蠱道結合,結果這傢伙提着扁擔就從裡屋跑出來了,給我嚇得不輕。”
“沒事就好。”我放下心來打量着兩位民間奇人,劉瞎子雖然經常被城管攆的到處跑,但好歹在江城還有落腳的地方,蠱先生則完全是一副浪跡天涯的姿態,一身黑袍洗的都掉色了。
“兩位,今天來找你們第一是爲了感謝你們那天出手相助,如果有所需要儘管向我提,無論丹藥、術法,還是道經、鈔票都可以。”我說的十分誠懇,在被全城通緝的情況下,他們能站出來幫我,這份恩情必須要還。
劉瞎子對我的提議沒什麼興趣:“你跟我劉家有因果糾纏,幫你就是在幫我。”
和劉瞎子不同,蠱先生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高健,如果可以的話,我確實需要你幫我取一樣東西過來。”
“你說。”
“我需要小鳳的天葵。”蠱先生說完就立刻擺了擺手:“我可沒別的意思,實在是蠱蟲陰邪,我一男兒之身,長此下去,不僅境界無法提升,可能還會有性命之憂,所以才厚着臉想向你討要,那姑娘對你言聽計從,區區天葵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蠱先生討要的東西雖有些難以啓齒,但畢竟不是什麼珍貴物品,只是現在小鳳被她身上的厲鬼帶走,下落不明,我就算有心幫他討要,也無能爲力。
把小鳳的情況給蠱先生說完後,他有些失望。
“我今天來第二個原因就跟小鳳有關,她雖然逃出了祿興的魔爪,但是現在下落不明,身上又有傷,我怕她再被什麼人傷害。”小鳳心思單純,身世悽慘,我對她更多的是同情和內疚:“她如果有心想躲,偌大的城市我很難找到,所以這事我想要拜託給蠱先生,千足蠱應該還跟着小鳳,等找到她的下落,區區天葵定然不成問題。”
大壩頂部,紅鸞映日,小鳳燃燒了自己的命格,我暫時還不是很清楚燃燒命格對人體有什麼傷害,現在只想着能趕快找到她。
“你放心,小鳳是從我手裡丟的,我一定給你找回來。”蠱先生點頭同意,就算是爲了他自己的蠱術修行,他也必須要找到小鳳。
“多謝了。”我朝蠱先生拱手,最後從懷中拿出那件皺皺巴巴的雨衣,當着兩人的面將其打開:“老劉,我這裡有些符籙,你來看看它們有何功效?”
劉瞎子拿開敷眼的中藥,擡眼一看,視線便無法移開。
“成套符籙?陣法?”劉瞎子將成套符籙擺在桌上:“符中繪有龍鱗、龍紋,一左一右,成雙龍出海之勢,難道這就是二龍出水陣?不對,二龍陣法乃江滬一代鎮水陰倌不傳之秘,你怎麼會有?”
“可能是機緣到了吧,你別管那麼多,這陣法要怎麼佈置?”自從在壩頂見識過祿興的七星迷蹤陣後,我對於陣法一道就變得更加好奇,相比較符籙,陣法的威力要大上太多了。
“《異聞志》中曾有記載,這二龍出水陣,隱與陣中,龍本陽剛,水本屬陰,龍在水中,陰陽相調,萬事俱安,一但出水,二龍威勢大增,勢不可擋。”劉瞎子回想起關於此陣的記載:“但此陣也有一個巨大的弊端,龍乃一海之尊,不可相遇相合。主持陣法之人,必須身強體壯、武藝高強,在二龍中間震住其陽氣,使之不能相會,此陣對於陣眼、壓陣之物要求也比較高,需要極陰之物才行。”
佈陣非常麻煩,我聽完後有些失望,本來我還準備把這套陣法佈置在自家小店周圍的。
收起成套符紙,我又拿出那張上乘符籙遞給劉瞎子:“老劉,你再看看這張符籙有什麼用處?”
“材質特殊,神光內斂,就算是被污穢浸泡污染過仍舊道蘊流轉,應該是出於天師大能之手的上乘符籙,但是具體用處不太好說,不像是能夠斬除妖魔邪祟的符籙,倒像是蓋棺定屍給死人用的喪符。”劉瞎子眯着眼睛,用眼時間長了,眼角還是會流出淡淡的血淚:“此符的作用,不同於普通符籙,無法防病治病、避凶趨吉、召神劾鬼,但是卻能讓屍體無法還魂,定住陰屍邪煞千年之久,常見於大墓當中。”
劉瞎子將符籙還給我:“此符用法我也不清楚,回頭我可以幫你查查。”
“多謝了。”我將二龍出水陣,和那張隨機兌換得到的上乘符籙裝進兜裡,看了下時間,便匆匆離開。
回到汀棠路,打開店門,屋子裡東西亂七八糟被扔了一地,我顧不上整理他們,先給手機充上電,然後直奔二樓。
推開門,漆木棺原封不動的擺在屋內,只不過頗有喜感的是棺材蓋上還被警方貼着兩張封條。
掀開棺蓋,淡淡的血腥味飄在鼻尖,裡面的紅泥被翻動過,但是警方似乎並沒有依次作爲突破口對我進行調查。
“還好,這棺材裡可是藏着兩條人命的。”拿出繡花布袋,將黑色眼珠放入紅泥之上,眼珠內有一根細細的黑髮如靈蛇般扭動,彷彿具有生命一般。
我簡單收拾了一下屋子,重新在二樓佈下聚陰陣法,蓋上了棺材蓋。
“安心等着,我一定會復活你。”
來到樓下,我一邊整理屋子,一邊等待第九次直播的到來。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鐘錶滴答作響,當指針劃過的某一個瞬間,手機屏幕發出了一道冷光。
“八點了,還真是準時。”我接通電話,將手機放在耳邊:“喂?”
“高先生,不要緊張,八項考覈已經全部通過,恭喜你正式成爲陰間秀場主播。”話筒那邊傳來紙人臉面試官的聲音,聲音乾澀,聽不出絲毫人類具有的感情,就彷彿一具剛送進太平間還沒有死透的屍體。
“這句話我在很早以前已經聽過一遍了,你也不用恭喜我,這事沒什麼值得開心的。”我有些詫異,此次打來電話的竟然是陰間秀場面試官,難道第九次直播出現了某些變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