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個多月就是穆S林最盛大的節日古爾邦節,緊接着又是聖誕節。
每年這個時候,上萬名來中國進貨的非洲人都會像“候鳥”一樣,一個個身後帶着一長串小山一般超大超重的行李回老家。GZ藍雲機場國際候機廳裡幾乎被行李所淹沒,工作人員們每到這個時候都會進入高度緊張狀態。
“您行李超重,請您去‘超重行李託運處’辦理託運手續。”
邁杜克對這裡非常熟悉,甚至懂一點中文,爲了儘快離開中國,他並沒有帶多少行李,開始討好般地稱呼工作人員爲“姐姐”,請求“姐姐”放他一馬。
上面有交代,要求自然遭到拒絕,他焦躁地把行李重新放回推車,邊走邊嘀咕道:“中國,麻煩!真麻煩!”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比他嘀咕得更麻煩。
剛把行李推到超重託運處,幾個身材魁梧的便衣警察就不聲不響圍上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死死抓住他雙臂,“咔嚓”一聲戴上手銬,並在幾個機場警察的掩護下給他戴上黑頭套,不管他怎麼抗議,不管他怎麼罵罵咧咧,直接帶進航站樓派出所。
他住在GZ市南秀區登峰路,那裡非洲人聚集。白天在他中國妻子的公司裡,公司又開在非洲人更℃∑,..多的南秀大廈。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爲了不打草驚蛇,專案組副組長兼抓捕組組長吳卓羲,在GZ警方的建議下整整監視了一下午,直到送他來機場的妻子和朋友們回去之後,纔在GZ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和機場公安局協助下實施抓捕。
家裡正等着消息,吳卓羲顧不上感謝兄弟公安部門的同志,把人一關進派出所羈押室,就拿起手機彙報道:“古局,嫌疑人落網了,我打算按原計劃行動,讓老楊和小陳他們押解嫌疑人乘九點四十五的航班回去,請您做好接機準備。”
這是一宗殺人案,同時也是一宗跨國走私鑽石案。
從現在掌握的情況看,除了自己加工之外,嫌疑人還給中國珠寶首飾的製造中心---SZ市囉湖區那些大大小小的珠寶企業供貨,涉案金額肯定小不了,接下來的調查取證工作需要GD省公安廳協調。
古副局長正同陳局一起在省廳向彭廳長彙報,這個消息讓他信心更足了,擡起胳膊看了一眼時間,不無激動地說:“從接警到兇手落網正好24個小時,好,太好了!卓羲,讓老楊他們注意押解安全,你和其他同志辛苦一下,留在GZ待命。”
“是!”
從接警到兇手落網正好24個小時,顯然是說給彭廳長聽的,彭廳長微笑着點了下頭,示意他坐下來接着彙報。
“GZ賣一元人民幣一個的打火機,在非洲能賣到十倍價錢,豐厚的利潤吸引嫌疑人到GZ經商。他剛開始和絕大數來中國掘金的非洲人一樣,專做服裝、小商品和電子產品的貿易。採購好,回去賣,賣完了再來中國採購……由於來得比較早,競爭不像現在這麼激烈,讓他賺到一大筆錢。”
古副局長看了一眼GZ警方提供的材料,接着彙報道:“後來由於‘三非’問題(非法入境、非法居留、非法就業)愈來愈嚴重,國家收緊簽證,他來中國不再像以前那麼方便,加上GZ的店鋪又不租給他們這些非洲人,就娶了一箇中國妻子,並以妻子的名字註冊成立了一家貿易公司。
再後來非洲經濟轉差,來GZ掘金的非洲人又越來越多,競爭越來越激烈,他就盯上了表面上看來利潤不是很高,但價值非常高又非常好脫手的鑽石走私生意……”
陳局長不失時機地補充道:“彭廳長,這個鑽石貿易啊,國家規定只有Sh鑽石交易所才能辦理進出口手續。隨着國內居民生活水平提高,鑽石消費需求不斷上升,國內鑽石的產量與居民消費需求存在較大差距,所以導致國內鑽石加工業和鑽飾銷售商嚴重依賴走私的毛鑽和裸鑽。
來之前我瞭解了一下,發現鑽石走私和鈔票走私一樣頻繁,真正來自Sh鑽石交易所的進口鑽石微乎其微。2000年之前,國內市場上99%的鑽石是走私進來的。隨着Sh鑽石交易所成立和鑽石交易環節增值稅多次下調,比例有所下降,但市場上來路不明的鑽石仍然佔一大半。”
專案組在韓均幫助下,基本上摸清了一條完整的鑽石走私鏈條--涵蓋GZ訂貨、尼日利亞發貨、國際郵包走私通關、被害人收貨、被害人室友轉送,嫌疑人加工銷售等環節,涉案金額很可能上億。
又是一個大案,彭廳長權衡了一番,擡頭道:“陳局長,這個案子由你們江城市局偵辦,省廳負責協調。考慮到案情複雜,接下來的調查取證工作,離不開海關及GD公安、工商及稅務等部門配合,我建議躍建同志親自去一趟GZ,坐鎮指揮,查個水落石出。”
吳卓羲的級別是不夠,必須去一個有分量的人,陳斌點頭道:“彭廳長,我們也是這麼考慮的。另外我們準備像偵辦田立輝案時一樣,成立兩個專案組,一個以市局刑偵局爲主,專門調查兇殺案;一個以經偵支隊爲主,聯繫海關緝私部門,負責接下來的鑽石走私、加工及銷售調查取證。”
“這樣最好,兵分兩路,更有效率。”
剛把韓均的檔案關係調到公安廳,他就帶來這麼大一個驚喜,送走江城市局的正副局長,彭廳長忍不住撥通了嚴主任的手機。
“嚴主任,跟你通報一個消息,小韓一調到我們公安廳就再立新功。昨天夜裡,協助江城市局破獲一起跨國走私殺人案,主犯也就是兇手剛剛落網,確實有一套啊!”
想起下班時收到的那封郵件,剛躺下的嚴主任起身笑道:“彭副省長,您不給我打電話,我明天上午也要向您彙報,‘10.01跨國殺人詐騙案’評功評獎就不要算上他了,用他的話說破案僅僅是興趣,不想搞得盡人皆知,不想披紅戴花上臺領獎。”
“嚴主任,立功就要授獎,‘10.01案’能順利偵破他功不可沒,連部裡都知道了,怎麼能不算上他。”
“彭廳長,他有他的考慮。”
嚴主任頓了頓,慢條斯理地說道:“在我們看來,他是一個正處級幹部。但在他看來,他只是一個政府律師。他今天下午給我、給餘省長各發了一封郵件,在郵件裡對回國之後的工作作了一個總結,對今後的工作他自己給自己作了一個安排。
不僅退掉了省裡的高層次人才補貼,甚至把法制辦的顧問費和在公安廳的工資,全部關聯到省青少年發展基金會賬戶,沒到手就直接捐出去。他這麼做出於多方面考慮,餘省長很支持,認爲沒什麼不妥,所以您就當他不存在,不要考慮榮譽和待遇什麼的。”
彭廳長百思不得其解地問:“爲什麼?”
嚴主任輕嘆了一口氣,耐心地解釋道:“一是他看不上這點錢,與其拿了招人非議不如不要;二來他終究是一個持美國律師執照的律師,省裡也正因爲他精通美國法律,擅長打反壟斷反傾銷的‘洋官司’才請他回來的。
如果動員他入黨,如果給他太多榮譽,如果他和黨政部門走得太近,會影響到美國貿易委員會、美國法官以及美國法庭陪審團對他的印象,會直接影響到最後判決。一切以經濟建設爲中心,這些因素我們都要考慮到。”
想到上次跟餘省長要人時,餘省長就強調他對江省進出口貿易的重要性,彭廳長反應過來,倍感無奈地苦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只能讓他當無名英雄了。”
“彭副省長,我知道您肯定感覺他幫了大忙,卻沒給他什麼給回報,有些過意不去。不過他自己都說了,破案僅僅是興趣。並且他真無心仕途,習慣獨來獨往,我行我素,從來沒把他自己當成一個國家幹部,不在乎這些。”
嚴主任頓了頓,又補充道:“今年我省企業遭到國外貿易救濟調查的越來越多,對省裡而言出口貿易形勢很嚴峻,對他來說卻是賺大錢的好機會,光華盛瓷業等四家廚房餐具企業給他的律師費就高達幾百萬,他已經得到了豐厚回報。彭副省長,特殊情況,特殊對待,您不要放在心上。”
他能接到賺大錢的涉外業務,很大程度上與省法律顧問團首席涉外法律顧問身份有關。
從這個角度上看,省裡真不欠他的。
彭廳長樂了,哈哈大笑道:“從我們江省賺那麼多律師費,他就應該爲我們江省多作出點貢獻。嚴主任,我知道了,我不會再放在心上的。”
嚴主任也禁不住笑道:“法律顧問團成員,在美國人看來就是政府律師,與政治無關;國際刑警組織又是個非政府機構,聯絡處需要精通外國法律和英語的人才協調,他擔任這個副處長無可非議。既方便幫你們公安部門破案,又不會影響到他在美國法庭上發揮,所以說現在這兩個身份對他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