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學兵裝模作樣地擡頭看了看,輕輕咳嗽一聲說:“我是年級主任紀老師的助手,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被他的眼神掃過,身體彷彿通上了電,又酥又麻。以前自己與男孩子接觸,很正常呀,爲什麼突然心跳加速,手心出汗了呢?
心律不齊,連帶着說話也結巴起來:“我我我,我叫任漓,我我剛寫好了申請加入學生會的意願書……”
廖學兵見她很緊張,裝做沒有在意,問道:“寫好又怎麼了?”
任漓很煩惱自己的心態,只想着:“我和校長在一起都不會緊張,爲什麼一個陌生人會讓我這麼失態?”深吸了一口氣,心情慢慢平復下來,說:“我想請紀主任批覆我的意願書,不過她不在,既然你是她的助手,應該可以代勞這些小事的吧?”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廖學兵內心充滿了齷齪的想法,他最想說的臺詞是:“長這麼大了?快過來給叔叔檢查身體……”不過很顯然他有色心沒色膽,幹吞了口水,很鎮靜的說:“學生會是檢驗一個人道德品行的地方,也給學生提供提前磨練,學習人際關係的機會。因爲學生會擔負着維護學校秩序,保護學生安全的重任,所以事情一定會很多,對學生會的要求,也要高於普通學生,你做好準備了嗎?”
這番大道理紀主任不怎麼對學生說過,女人本來就是很感性的東西,尤其在連教師領導幹部有百分之八十是女性的女校,幾乎渲染到極致。任漓見他溫文爾雅的態度,端正穩重的風度,哪裡還顧得了其他,具體什麼內容都不是聽得很清楚,不停讚歎說:“老師,你說得太對了,那我可以加入嗎?”
“把意願書拿過來給我看看吧,如果條件符合我一定會批准的。”
任漓忙遞給他:“老師,怎麼稱呼你呀?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我以後有什麼不懂的也方便請教你。”
廖學兵一邊瀏覽一邊說:“我姓廖,不過我很快要調到中海市的鬱金香高中了,你以後有空可以去找我玩嘛。”到了中海市沒有諸多顧慮的話,那就可以爲所欲爲了。他很快就看完了,“嗯,寫得很好,不過我還想了解你的身體健康問題,是不是能夠勝任工作繁重的學生會。你有帶體檢表了嗎?”
“啊?不會吧?以前好像不用體檢的啊……”
“沒事,很簡單的,我問幾個問題你來回答就行了。你身高體重是多少?”
“哦,身高好像是一米五六吧,最近一直都沒長……體重四十二公斤。”
“你的胸圍、腰圍、臀圍是多少?”老廖一本正經,表情嚴肅得不行。
“啊?這個也要說……好像是31,26,30吧……”因爲對老廖的信任,任漓只猶豫一下便說了出來,對他上下打量自己身體的猥瑣目光,也只道是在目測體形。
很稚嫩,還沒開始發育,不過多年沒吃過葷腥的廖學兵還是很激動,他忍住繼續問女孩子月經日期的衝動,草草簽了個同意,說:“我代表年級主任批准你了,先回去吧。”看看錶,時候不早,自己也該溜了。
女孩歡天喜地的走後,他馬上收拾那幾本講義,正在手忙腳亂的當口,突然又推門進來一個年齡頗大的女人,看到廖學兵一聲驚叫:“你,你在做什麼?”
這女人相貌只有三十歲左右,面目可憎,衣着庸俗,看樣子不會是紀敏,也不知道是來幹什麼的。廖學兵被她嚇得不輕,瞬間腦際轉過不少念頭:“跟她解釋我是得到紀老師批准纔來的,她定然不信,要麼找紀老師跟她分說,一來二去的,時間肯定所剩不多,耽誤最後期限的話,殺了她都挽回不了。”
一轉身,手裡已拿着一支尖嘴鋼筆,惡狠狠地說:“不準喊,打劫!”
那女人一生養尊處優,連小偷都沒碰到過,正待尖叫,廖學兵一把捂住她的嘴道:“安靜點,不然我戳死你!”
無窮盡的恐懼填滿她的胸臆,身子如篩糠似的劇烈抖動起來,那眼神中的驚慌,好像到了世界末日。
廖學兵把她按到椅子上說:“我知道你家住在哪裡,你要是敢叫的話,嘿嘿……”
那女人先是搖頭,接着猛一陣點頭。
“嗯,好吧,說實話,你穿這身衣服還真是難看,還有,化個妝不要那麼誇張,你剛纔嚇死我了知不知道?最好是素一點的,不要那麼豔,可能襯你。”
那女人惶恐中居然雙頰漲紅,又羞又憤,若不是他手裡的尖銳鋼筆,早已撲上來拼命。
廖學兵作弄了她,一手提土豆一手拿講義,跑出辦公室,順手把門反鎖。
氣喘吁吁跑到門口,保安詫異地看着他:“幹嘛呀?趕去投胎啊?”
“不好了,我剛纔在東二樓三層發現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你快過去瞧瞧。”
“不是小偷吧?”保安先前見過他,又看他惶急無比的臉色,信個十足,拉起旁邊一人:“老黃,你和我一起過去。”
“對對,趕快,不然小偷溜走,損失就大了。”
廖學兵從容自若地走出校門,一看手機,五點十分了,心中有些驚訝,想不到節外生枝耽擱了那麼長時間,令他始料未及。從此處坐出租車到車站,回到中海市還要換掉講義的封皮,然後趕到鬱金香高中,算來時間已經不太充裕。
這種緊迫感直接影響到他的情緒,出租車裡司機忍受着他不停的催促,暗想:“又是一個趕着去奔喪的。”可惜司機不願冒超速、闖紅燈的危險,車子開得四平八穩,在他的低聲咒罵下,花了十分鐘才趕到車站。這期間司機的祖宗十八代被他操了個遍,司機脾氣再好也耐不住性子,二人在車中對罵:“兔崽子,開這麼慢,你是烏龜的兒子嗎?”
“嘿,你不是家裡死了人,急着回去拜祭吧?”司機不甘示弱。
“,你老婆給你戴綠帽子了,還不開快點!”
“去你爺爺的,你老婆生的兒子爛屁眼了。”
罵到最後司機竟忍不住發笑,這樣的顧客一年到頭還真沒遇到幾個。
在月臺買了票,一路上無心欣賞沿途風景,心裡老是有個秒錶滴答滴答作響,提醒時間又流逝了多少多少。“如果從前我做每件事都這麼有緊迫感,至少能做成一半以上的事。不過話說回來,每天都這麼大壓力,人死得快。”
“這回再有搶座位、盜竊強姦殺人放火我也管不着了。”眼睛一閉,兩腿一伸,在位子上打起盹來。
鬱金香高中,平時沒什麼事絕對不會跑到校長室跟校長討論哲學見解的邱大奇,此刻也端坐着貌似悠閒的喝茶。他看似毫不在意,其實卻不停看着手錶,每過一分鐘他內心就多一層喜悅,每當門外走廊響起腳步,他就會全神戒備,如臨大敵。
校長將他種種作態盡收入眼底,暗暗發笑,心裡卻是另一種想法:“聽小廖口氣,他有把握約到史密斯夫人,可這樣一來,我的把柄抓在他手裡了。嘿,我與夫人乃是同事,朝夕相處,還怕沒機會嗎?倒叫外人摻合,誠不然讓人笑話了。”遂打定主意,廖學兵到與不到,均按照規章制度辦事,不偏向任何一方。
史密斯夫人在辦公室的另一角以英國貴族女人獨有的從容靜靜翻看一本騎士小說。三個決定廖學兵教師生涯命運的人物表面平靜之下內心波瀾起伏。
時間一點點逼近,邱大奇焦躁不已,手中香菸遞到嘴裡又取下夾在耳朵,沒有點燃,因爲他知道史密斯夫人最討厭別人在她面前抽菸。
指針指向五點五十七分,邱大奇大大鬆了一口氣,看來奇蹟沒有發生,除非他學會“瞬間移動”。臨近六點鐘,正值公司單位下班高峰期,交通堵塞現象嚴重,從朱雀街跑到圓湖路至少也得一小時,你廖學兵又不是長跑運動員,能趕得及嗎?
被廖學兵當着學生的面痛毆一頓,是他近年來少見的奇恥大辱,宛如橫在心間的一根刺揮之不去。明知道大爺是訓導主任,還敢來招惹我,真是太沒自知之明瞭!——他隱隱覺得,就是把廖學兵留下來當教師也沒什麼,自己手中不大不小的權力,足夠一千次將他往死裡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