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聽見這聲音,李隨風還遲疑一下,以爲是葉紅魚是在詐自己,可是又聽見葉紅魚說:“怎麼?不願出來,是因爲害怕尷尬嗎?也是,還真是挺尷尬的。”
聽着她這淡然的聲音,李隨風就明白,她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了。只是她是怎麼知道的?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他雖然充滿了疑惑與尷尬,但還是走了出來。
來到她的身邊,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直到與她並肩站了很久之後,她才忽然轉過頭,溫和的臉上帶着幾分淡然的笑意,說:“怎麼?是之前的事情把你給嚇到了嗎?”
李隨風撓撓頭,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只能尷尬的笑了笑,說:“的確。”他覺得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麼,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只能說:“那個,其實,呵呵,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我,嗯,我不反對,不……鄙視。”
這段話說的很尷尬,很生硬,說完就連李隨風自己都有點後悔,暗道,自己這說的都是什麼屁話啊!自己鄙視她?別逗了好嘛。你身邊這位是誰啊?江城最大家族的葉家的唯一順位繼承人,可謂是天之嬌女,自己這個一步步走到現在的窮吊絲,有什麼資格鄙視人家呢?
葉紅魚像是沒聽出來他話中的意思,嘴角帶着淡淡的淺笑,從容自若的看着這下面的夜景。許久,她才輕聲嘆口氣,帶着幾分惆悵的說:“我們是世交。我父母和他父母很早就認識了,或者說,我的父母與她的父母也是世交。我們的關係應該從爺爺那一輩兒論起來的。”
頓了頓,她扭頭,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知道我爺爺爲什麼被人叫做三哥嗎?”
對於這個問題李隨風其實也好奇了很久,雖然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麼故事,但想來也能猜的七七八八。不過此刻他還是老實的搖搖頭,這樣故事才能繼續下去。
她輕輕一笑,說:“四十年前吧,我爺爺在和你這麼大的年紀時,他身邊有很多的兄弟。這些兄弟或奸詐,或兇殘,或睿智,或愚魯,或莽撞,總之形形色色,無一不足。他們一共十三人,所以當時有個挺……威風的名頭——江城十三太保。”
“我爺爺年紀稍大,行三,所以在十三兄弟裡面又叫三爺。既然有老三,那麼必然有老大和老二。而云竹的爺爺則是老大,至於老二嘛,我也沒見過,甚至連聽都沒聽過,好像就從不存在一樣。”
“當年他們兄弟十三人威名赫赫,誰見了都得給三分顏面,在江城闖下了偌大的名頭。可後來,隨着時間的推移,因爲各種原因,這十三人死的死,走的走,最後活下來的,除了我爺爺外,也就卞家的老爺子和苟家的老爺子了。”
葉紅魚說的這些,李隨風大概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所謂的各種原因,無非仇殺和兄弟反目罷了。這些東西說起來就是簡單的幾個字,可是要是真論起來,只怕又是當年的一番血雨腥風吧?
不過無所謂,他對這些秘辛沒多少興趣,而是問道:“哦?那這跟你……和雲竹有什麼關係?”
葉紅魚說:“關係不大,但總歸是有些關係的。”頓了頓,她繼續說:“當年蘇家老爺子早逝,留下蘇雲竹的父親。蘇家老爺子與我爺爺的關係最爲親密,所以臨死前託孤,將雲竹的父親託付給我爺爺照料。可以說,雲竹的父親就相當於我爺爺的第二個兒子。”
“我父親與雲竹的父親從小一起長大,關係極爲親厚,所以兩人從小就立下約定,說要是到時候他們生下了一男一女,那麼就結爲夫妻。要是都是兒子或者女兒,就結爲兄弟和姐妹。後來,他們相繼結婚,於是就有了我們,所以說起來,我和雲竹也是一起長大的。”
她慢慢的解釋着,李隨風沒有插話,只是認真的聽着,時不時的點點頭,表示明悟。
葉紅魚也不知道有沒有看見他點頭,或者說,她壓根兒不在乎他是否能聽懂,她只是單純的想將壓在心中多年的情緒找個人說一下。至於能不能聽得懂,願不願意聽,那就不是她要管的事情了。
她繼續說:“我和雲竹的關係一直很好,那時候的雲竹很單純,天真善良,而且還很活潑。你絕對想象不到,現在這個冰冷如山的雲竹,小時候會那麼的活潑好動。”
聽到這裡,李隨風心裡嘎嘣一下,暗道,她既然這麼說,那麼就證明接下來一定是有故事發生了。
果然,似乎是爲了應徵他心中的猜測,就聽見葉紅魚輕輕笑了一聲,笑聲裡多了幾分寥落,說:“可是好景不長,就在我們還很小的時候,我們的父母在同一天去世了。”
“啊?”李隨風驚訝的看着她,他能猜到讓蘇雲竹變得這麼漠然的原因是這個,但卻沒想到的是她們兩人的父母竟然在同一天去世。他微微有些震驚,半晌才低聲說:“是因爲什麼?”
“車禍。”她說,一直很平靜的聲音終於有了些不同的變化,但又像是在極力壓制,說:“他們一起出去釣魚,結果在半路上卻被一輛失控的卡車撞上。車禍很慘,整輛車子都變了形,人當時就死了,就連救護車都沒等到。”
“是意外嗎?”李隨風沉默一下,說。
葉紅魚的眼中閃爍着某種光芒,許久才平復,說:“至少在警察的調查報告上是這麼說的。”
李隨風沉默,他明白她這話的意思——警察認定爲意外,但卻並不一定真的是車禍,只怕裡面隱藏着某種不爲人知的秘辛吧。他沒有追問,靜靜的等待着下文。
葉紅魚也似乎在調整自己的心情,說:“從那天起,一切都變了。雲竹不再愛說話,不喜歡熱鬧,害怕生人。而我,用我爺爺的話來說,我好像就是一夜間長大了一樣,開始懂事了。”說到這裡,她停頓一下,補充道:“哦,那時候雲竹九歲,我十歲。”
她說:“我們都變了,但唯一沒變的是,我們的關係更加親近了。我們秉承了父母生前的意願,成爲了最爲親密的姐妹。我們是彼此的依靠,也是彼此的慰藉。直到有一天我們忽然發現,我們的姐妹之情發生了一絲不同尋常的變化——一種類似愛情的東西。”
李隨風徹底無言了,這種遭遇他沒有,所以他無法評判這件事情的好與壞。
葉紅魚繼續說:“我們維持這樣的關係好幾年,一直很好,可是直到有一天,你出現了。”
“嗯?”李隨風輕嗯一聲。
她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說:“你出現了,於是一切改變了。她對我不再依賴,我再也不是可以爲她遮風擋雨的避風港。她開始害怕我,躲着我,甚至抗拒我。直到有一天她終於忍不住找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