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五嶽把摩托車停在小巷子的一角,鎖上把,向着約好的地點走去。
巷子很黑,一盞燈也沒有,一直走到盡頭的拐角處,才依稀的有一點的燈光。那是隔壁大樓裡照出來的。
一個人站在黑暗的角落正在抽菸,紅色的菸頭一明一暗。照出他模糊的臉。
張五嶽在抽菸人的面前站住了。
“那兩個人就住在樓裡。從左數五樓的第五個房間。現在在二樓的雅間吃飯,進門第三個就是。”抽菸人把手裡的菸頭扔了,黑暗中劃出一道微弱的紅光。他的臉重新回到黑暗裡。
張五嶽點頭。視線看向旁邊的大樓,這裡是城南交通賓館的後面,眼前的這個樓,就是交通賓館的住宿樓。張五嶽要找的人,也就是那兩個省城來的殺手,現在就住宿在樓裡,房間是5011。
再向張偉強徹底算賬之前,必須先解決了這兩個殺手。不過張五嶽並不想殺死他們,只是想給他們一點小小的懲罰,讓他們知難而退。
“我想你需要幫手。”抽菸人淡淡的說。
張五嶽笑了一笑,“是的。”兩個殺手自行動失敗後,就一直躲藏在賓館裡,除了掩飾行蹤,一定也在總結失敗的教訓。
作爲殺手,他們的警惕不會放鬆。
張五嶽或許可以出其不意的殺了他們,但要是想制服他們,一個對付兩個,確實是困難了點。
所以他需要抽菸人的幫忙。
張五嶽性從腰裡取出繳獲的那支手槍,在手裡一亮,仰頭看了看交通賓館一個個亮着燈的窗戶。交通賓館的住宿一向不錯,房間基本客滿。
“你想怎麼對付他們?”抽菸人說:“我和你一起上去嗎?”
“不,你在這裡等着,我上去找他們。”張五嶽說完,出了小巷子,繞到前面去了。
抽菸人依舊守在小巷子的黑暗處,擡頭瞥了眼大樓,取出一隻煙,點燃了,一邊抽,一邊悠閒的等待着可能會從後樓跳窗逃走的兩個殺手。
他很輕鬆,他知道張五嶽一個人足可以對付那兩個殺手。
張五嶽今晚穿着一件半大的黑色風衣,衣領微微豎起,進到交通賓館的一樓大廳後,向站在服務檯後的小姐微微一笑,擡手指指樓上,示意自己到餐廳中找人的。小姐見他帥氣英俊,不像壞人,並不攔阻他,反而向他微笑的回禮。
張五嶽到了二樓,眼睛在餐廳裡一掃,見吃飯的人不多,整個餐廳很安靜,食客們小聲的說着話,耳邊響着柔情的音樂。
他沿着右邊的雅間走過,在第三間門前停下,豎耳聽了一下,然後用手輕輕的叩門。
“誰?”裡面的人警惕的問。
“有送菜,餐廳免費送的。”張五嶽裝成服務員的聲音。
雅間的門慢慢開了一道小縫,一個人從裡面探出腦袋,當看見站在門前的是笑吟吟的張五嶽時,他的臉色變了。張五嶽的槍第一時間頂在他的腦門,另一隻手撐住門,嘴裡低喝:“進去!如果你現在不想死的話!”
開門是“老刁”。
他乖乖的退進雅間,雙手舉了起來。
張五嶽用槍逼着他,跟進去。隨即用屁股關上門。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輕,又背對着餐廳,所以餐廳裡不多的客人並沒有發現異常,依然在愉快安寧的進餐。
包廂裡。
冬瓜從座位上跳起來,手裡握着槍,對着張五嶽。他的眼睛裡充滿了驚訝,因爲他怎麼想也想不到張五嶽居然敢自己找上門來!
冬瓜本來正在和老刁商議,要怎麼才能幹掉目標完成任務。他們兩一致認爲,第一次行動失敗後,張五嶽一定會躲藏起來,短時間內要找到他,可能會有困難,正想着怎麼解決問題的時候,目標竟然親自上門了。
一下子主客移位,本來他們在暗處,張五嶽在明處,現在卻相反。
張五嶽用槍逼住老刁,微微偏頭對冬瓜說:“我們兩如果同時開槍,你說,倒下的會是誰?”臉上笑吟吟的,完全沒有殺人或者被殺的緊張。
冬瓜默不出聲,雙手緊緊端槍,瞄着站在老刁身後的張五嶽。
“別開槍,有話好說。”老刁嚥了一口乾唾沫,臉色發緊,他是一個殺手,一向是他拿槍指着別人,今天被人拿槍指着,滋味實在不好受。
“不開槍就不開槍!”張五嶽忽然倒轉槍把,在老刁臉上狠狠的砸了一下,砸的老刁金星直冒,滿臉是血,暈了過去。接着,張五嶽左手一揚,有一道東西飛了出去。“啊!”的一聲叫,冬瓜手腕中刀,手裡的槍掉在了地上。
本來他一直瞄着張五嶽的,但因爲顧忌着老刁,更重要的是張五嶽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快的讓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手槍掉地的同時,暈過去的老刁也摔倒在地,身子砰倒了餐桌,餐桌晃盪兩下,雖然沒有倒,但桌子上的碟碗卻滑了下來,摔在地上碎了一片。
冬瓜見勢不妙,二話不說,轉身向窗戶衝去。
他們這樣的人無論到哪裡,都留着後路,所以窗戶一直是敞開着的,預防的就是遇到危險情況能夠逃生。他衝到窗戶邊,躍身而下。這裡是二樓,距離地面並不高,對一個職業殺手來說,完全是小菜一碟。
張五嶽不阻攔他,不緊不慢的俯身拾起地上的那支槍,別在後腰。
然後夾起昏過去的老刁,也從窗戶跳了下去。
他身在空中的時候,聽見落地跑了幾步的冬瓜忽然發出了一聲慘叫。
雅間裡的動靜終於驚動了服務員和餐廳裡的客人,他們圍了過來,拉門拉不開,服務員取來鑰匙打開門,發現裡面桌斜椅倒、盤子和碟子破碎一片,原本在裡面就餐的兩個客人卻不知道哪裡去了。
張五嶽沒有殺冬瓜和老刁。
他交給了抽菸人,他相信抽菸人一定能恰到好處的招待這兩個客人,既不傷他們的性命,又讓他們受到應該的懲罰。果然,幾年後張五嶽在廣州見到了其中的一人,就是老刁。那時的老刁不再是殺手,而是一個手機批發商,在廣州租了一家店鋪,正滿頭大汗的催促工人轉車,準備鼓搗大批的山寨手機到內地銷售呢。
雖然幾年沒見,但兩人的樣子一點沒變,張五嶽穿着一件隨意的小西服,瀟灑清瘦的樣子,身後跟着六七個小弟,前呼後擁的從市場穿過;老刁則稍微胖了一點,身上風塵僕僕的,完全就是一個爲事業打拼的創業者。看他現在的樣子,誰能想到他從前曾經是一個職業殺手?
見到張五嶽時,老刁一怔,表情尷尬而怪異。張五嶽笑一笑,沒爲難他,當沒看見一樣,繼續向前走。
等他走了很遠,老刁還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發呆。
“王老闆?還裝嗎?”裝貨的工人向他詢問。
老刁醒過神來,看了看車廂,“再裝兩箱,不是還沒裝滿呢嗎?別浪費。”
一邊說一邊賣力的搬起一隻紙箱子塞到了車上。
搬巷子時他的雙手露了出來——和一般人不一樣,他左右手的大拇指居然齊根被削去了。沒有大拇指,他有很多的工作不能做,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開槍殺人,所以他無法再當殺手了。
當時他曾經很恨。
不過經過幾年的沉澱,他不恨了,他覺得要不是當初栽在張五嶽的手裡,放棄了殺手,現在就不可能過上這種充實的生活,不是逃亡就是躺在棺材裡了。
至於另一個殺手冬瓜,他的故事沒有完,以後提到時再說。
張五嶽處理完了兩個殺手,離開交通賓館,騎着他的紅色摩托車,在夜色中的城市街道上轟鳴着,飛速駛過。
現在,殺手的事情解決,他可以全心全意的對付張偉強了。不過他還不能直接去找張偉強,因爲張偉強一定已經做好了準備,佈置好了陷阱,等着他去跳呢。
他要等,等最好的機會。
亞東大酒店。
張偉強得確已經做好了準備。
在得知兩個殺手第一次失手之後,他就知道行動失敗了,殺手已經不可能幹掉警覺後的張五嶽,而張五嶽一定會懷疑自己,他隨時都會向自己報復。張偉強顧不上謾罵兩個殺手的愚蠢和無能,他開了一個小會,把最得力的兄弟都留在酒店,留在自己身邊。
這幾天,酒店變成了一個兵營,不但有幾十個最精幹的兄弟,槍刺斧頭一大堆,還有長槍短槍好幾只,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防備張五嶽,雖然張偉強並沒有明說,但兄弟們隱隱都能猜出。
有人向沈進國提議,不如化變動爲主動,找到張五嶽的旅館,直接把他做了不就完了嗎?何必在這裡等?
沈進國覺得有理,也沒向張偉強請示,就帶了七八個弟兄,操着長短槍和斧頭,乘坐一輛銀色的金盃車,來到小旅館的門前。
但小旅館已經兩天沒有開門了,大門緊鎖,誰也不知道五哥去了哪。
得知張五嶽失蹤後,張偉強更擔心更緊張了,他知道張五嶽一定躲在暗處,正悄悄的觀察他,一旦有機會,就會忽然的躥出來,像多年前幹掉二愣子一樣幹掉自己!不!他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深夜,張偉強一個人在三樓的房間裡走來走去,焦躁的像是一頭牢籠裡的野獸。張五嶽的事情一天不解決,他就一天如坐鍼氈。他清楚的知道,只靠手下的這幫小弟,是很難把張五嶽解決掉的,因爲張五嶽的身手太好了,不然他也不用高價聘請殺手,可現在殺手已經失敗,張五嶽一定不會放過他,現在他只有放手一搏了。
他撥通和尚的手機:“和尚,你帶人給我辦件事去。”
和尚正鬱悶着呢,他連殺牛學恆兩次都沒有成功,而且聽說刑警隊的烏隊長已經在調查他了,嚇得他暫時不敢再打牛學恆的主意,天天氣的在家磨牙呢。
“什麼事大哥?”
“嗯,我聽說張五嶽有一個想好的,是李三的妹妹,對嗎?”
“對啊。那可是幷州有名的美女。”
“好,你帶人找到她……”
“明白,大哥你是要死的,還是要活的?”
“屁話!我要她死幹什麼?你把她看住了,先不要動她,再派人放出消息,看張五嶽怎麼辦!”
“哦……”和尚這才明白了張偉強的用意,“好的,我這就去辦。”
安排完這件事,張偉強稍微輕鬆了些,起碼現在手中多了一張牌。有這張牌,張五嶽一定藏不住了,一定會出現,到時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幹掉他!
張偉強拉開桌子的抽屜,從裡面取出一隻手槍,仔細的擦拭起來。這是一隻意大利製造的名牌,是他花高價從省城買回來,威力強大,他覺得對付張五嶽,還是子彈最好使。黃銅色的子彈在燈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耀眼極了,張偉強聚精會神的把子彈一顆顆的裝滿彈匣,在這個過程中,他覺得自己充實、安全。非常享受。
凌晨三點,他終於睡了。
第二天,他得到一個暴怒的消息。
和尚綁架李小妹的行動居然失敗了。
“這個廢物!”張偉強氣的一腳踢翻了椅子,他覺得和尚越來越不中用,像是中了邪,幹什麼什麼不行。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還怎麼在道上混!
等到問清楚了事情的經過,張偉強更怒:“又是這幾個小子,他媽的!爺爺非做了他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