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蹄踏破了清晨的薄霧,衝散了大王莊的安寧。
十名騎士,鮮衣怒馬,腰胯長刀,直闖而來。
早早起牀,開始了一天勞作的莊戶們,皆膛目結舌,哪裡見過這番陣仗?
韓琛宅院中用的奴僕,皆是剛剛招募沒幾天的,不曾見過大世面,當即就被駭住了。
冬兒因演武場不宜跟隨姑爺伺候,此時還在內宅,和廚娘一同,指揮莊內婦人準備一天的飯食,等她得到消息,十名騎士已經調轉馬頭,去了演武場。
福伯正在工地幫忙,給陳繼儒打下手,也不曾和這幫騎士接觸,等到看見人時,對方已經到了演武場的工地。
至於宅院門口,一個男僕臉上帶着觸目驚心的鞭痕,猶自瑟瑟發抖。
“韓琛是哪個?出來回話!”
十名騎士氣焰囂張,雖青衣小帽,但比那固守九邊的將軍還要威武,“我家主母有令,贅婿韓琛,隨我等回去問話!”
此時演武場中,五十名家丁分作十個班,在陳厚照的指揮下,排成筆直的兩列縱隊。
和剛來時不同,此時的義烏後生們,臉上多了沉穩之氣,隊伍嚴正的許多,即便對那些騎士都感到驚詫,沒有命令,卻是紋絲不動。
連日來,每日上午站軍姿、走正步,已經成爲常態。
思想簡單,又能吃苦的家丁們,猶如脫胎換骨一般,有了那麼一絲軍人的氣息。
此時見這些闖入莊子的騎士如此跋扈,雖心中有些畏縮,但卻不會亂了陣腳。
還在演武場工地上忙碌的莊戶、匠人,同時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盯着那些騎士發呆。
莊戶們神情緊張,這些騎士威武雄壯,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絕逼是高門豪奴無疑!
口口聲聲說要捉拿莊主,怕是來頭不小!
再想起自家莊主的身份,莊戶們一個個如喪考妣。
韓琛是越國公府贅婿的身份,如今整個江南人人皆知。
大王莊的莊戶們,自然也是清楚的。
看眼下這情形,必然是越國公府派人來捉拿莊主,還說什麼回去問話……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好不容易有個如此體恤莊戶的東主,剛剛過上兩天好日子,難道這就要結束了嗎?
一直隨着家丁一起操練的大牛,渾身汗津津的,拎着一根長棍就擋在韓姑爺身前,一雙牛眼瞪的溜圓。
誰敢對我家姑爺不敬,大牛就弄死他!
老魏一臉的意味深長,佝僂着腰站在一旁觀望。
每日出操,他必然跟在陳厚照身旁,其餘的事物一概不管,衆人也早就習慣了這位面上無須,猶如老嫗的老僕靜悄悄的站在一旁,時間久了,衆人自然就無視了。
老魏一雙眼睛,微微耷拉着眼皮,猶如沒睡醒一般,一雙眸子卻是寒光四溢,陰惻惻的好似九幽中的厲鬼。
如今韓姑爺在老魏眼中,早已不是少爺簡單的玩伴,那是自家小爺的結義兄長!
誰要是爲難這位兄長,便是爲難自家小爺……江南地面上,有這個本事的人,怕是不多!
如此張揚跋扈,也不知道哪家出來的猢猻,過後老奴定要找他家說道說道……
韓琛滿腦子都是如何操練家丁,各種訓練設施該怎麼設計,才能起到最大效用。
上一世,他沒有參軍經歷,所知道的那點東西,全是道聽途說,真正實施起來,必然要結合實際,慎重謀劃。
一幫子騎士猛的闖進演武場,韓姑爺實際上是愣了那麼一下的。
主母?夫人?要捉拿自己回去問話?
一時間,韓姑爺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本姑爺這些日子,一直呆在大王莊哪也沒去啊!更是不曾壞了哪家小姐的身子!怎麼就有人打上門來了?
莫非是……李小姐?!
私下裡往來幾次,所以,本姑爺被李家那位掌家的老夫人給盯上了?
除了那位掌家數十年的李老夫人,韓琛實在是想不出來,寧波地界上,還有哪位夫人主母有這般的強勢!
可每次和李小姐見面,都有不少下人、管事在場的,說的也都是商業事物,怎就要派人捉我?
是了,一定是本姑爺這個贅婿身份惹的禍!
李家小姐哪怕再獨當一面呢,哪怕再整日裡爲了自己生意東跑西顛呢,畢竟是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
和自己這個身份不那麼好聽的贅婿攪在一起,但凡傳出點風聲,怕是都不好嫁人的!
沒聽這些豪奴口口聲聲的叫“贅婿”嗎?
雖然和李采薇見面時,韓琛緊守禮法,可謂坦坦蕩蕩,但是,一想起李小姐那雙狐媚子眼,韓姑爺頓時一陣心虛。
那位李小姐,天生一張小三臉,一顰一笑都似在勾引人!
若說韓姑爺內心沒有一丟丟想法,那當真是強人所難!
這種男人見了想藏,商人見了想捧的女人,是個生理機能正常的男性,怕是都會有所心動。
但心動不代表行動啊,本姑爺雖然渣,可也是有底線的!
自己老婆的閨蜜,那是能隨便動的嗎?
可這番話,終究是說不出口的。
李家的人都打上門來了,必然是外面有了不好的傳言。
這可是武朝啊,是封建社會啊,哪怕沒到禮教吃人的時候,但女兒家的清白名譽,也是頂頂要緊的!
李家哪怕是在演戲,必然也要演上全套!
想到這裡,韓琛當即爲難的一筆。
旁邊的莊戶見了,頓時心底哀嘆起來,東主自己都慫了,怕是這大王莊真的要不行了!
“你等是何人?奉了哪家主母的命令?”
陳厚照陳小相公,一身粗布短打的衣衫,頂着一腦門汗,手裡的教習細木棍衝那些豪奴一指,“私闖大王莊,可還知道有王法在嗎?”
公鴨嗓一響,頓時惹的那幫豪奴紛紛嗤笑。
“毛都沒長齊的傢伙,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先是表達了一下對陳小相公的鄙視,領頭的豪奴衝着寧波縣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我等乃是吳興沈家的人!我家夫人是越國公府嫡小姐的親親姨母,乃是越國公府如今的姨奶奶!捉拿韓琛這不守規矩的小小贅婿,乃是越國公府的家務事!”
陳厚照當即眉頭就皺起來了,越國公府,什麼時候多出了一位姨奶奶?
那邊,韓琛韓姑爺,當即就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了,當真是,火冒三丈氣急敗壞啊!
“家丁聽令!將這幫私闖大王莊的狗東西,給少爺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