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楠被順利送上了火車,她的大學還沒讀完,休了大半年學。徐子皓勸她回去讀完,臨走前又對她說道:“六姐一直把你們當年的照片放在書桌上,有機會跟她打給電話,保持聯繫。”
她自己本身也是很矛盾的,因爲不管怎麼說,當年她們一起的六個人關係那麼好,而自己的父親卻是間接害死聶飛的兇手,她心裡對當年這羣朋友也一直懷有愧疚,也曾一度跟她們保持着距離,憎恨自己的父親。
但徐子皓一句話卻點醒了她:“你也不用那麼自責,畢竟這件事跟你沒有直接關係。而且再仔細想想,恐怕那時候葉老大不是看到六姐撲上去才停手的,更可能是因爲看到了你,所以才讓楓哥停手,不想對你造成陰影。”
葉小楠楞了一會兒,木木地看着他。
“有空聯繫下六姐吧,把葉澤華是你父親的事情告訴她,相信她可以理解的。有些事情說清楚了就好,總比一直埋在心裡強。”
她從徐子皓手裡接過姚青的電話號碼,點點頭,跟着老鬼上了的士。
葉澤華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樣一個人,徐子皓也沒有興趣去深究了,但從他身上卻突然想到那麼一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再厲害的老大到後來都歸了塵土,甚至沒辦法跟自己的家人好好生活,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
葉小楠是離開了,金老三卻連鼻子都氣歪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誰那麼明着跟自己作對。但是細想起來,敢這麼跟自己乾的恐怕只有新成立的西虎堂了吧,她被抓了去,會說出很多事情,看來也是被他們察覺到了。
但是金老三選擇按兵不動,或者說明面上還不跟西虎堂的人撕破臉,但是暗地裡卻已經開始細細盤算起來。抽了口進口的古巴雪茄,他的神情又顯得有些不屑:“哼,幾個毛頭小子,以爲抱團了就能跟我鬥,還嫩了點。”……
三凱市監獄,西門楓見到陳楚之後一陣寒暄,問了他最近的生活,看他這樣子,似乎比進去之前都要精神一些。
“在這裡也呆不了多久,表現好還能減刑,過幾年就能出去了,趁這段時間休息,還能看看書充充電。我也不知道,以前看書一看就像睡覺,現在看起來覺得還真不錯,有時間,你讓潘研多弄幾本進來給我,對了,弄本《思想》給我,要完整本,不是概論。”
“你怎麼突然想到看那種書?”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當年泰森在監獄裡就是看了這本書,出去之後就就在手臂上紋了個的頭像,拳擊技術瞬間提升了好幾個層次。這本書其實是神書,只是被後來的人給用歪了。”
西門楓笑笑,怎麼這個陳楚進去之後反而變得有文化了,問道:“你以後出來想做什麼?”
“做點生意吧,反正是不混黑道了,這個真沒什麼前途。想想那時候老大說得還真對,不讓咱們弄死人,不讓碰毒,就是怕不小心載進來了沒有挽回的餘地。”
“我這次來還真想問你呢,那時候是你去告的密?”
陳楚直直的看着他,呆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點點頭。
“你爲什麼要那麼做,你是爲了上位纔出賣大哥的?”西門楓質問道。
陳楚的臉上倒也顯得平靜,淡淡地說道:“如果我說,當時我只是想把你給弄出來,但實在想不到辦法不得已才這麼幹的,你信麼?”
西門楓突然渾身麻了一下,頓了頓,突然淡淡笑起來,說道:“我信。”
“呵呵,想當年我也有那麼講義氣的時候啊。”陳楚不禁自嘲道。
兩人都笑了一會,不再去說從前,西門楓跟他說了一點現在外面的形勢,陳楚聽着點點頭,但又說道:“你現在這麼合夥搞,不怕有一天他們出賣你,還是別太相信人了,道上這些事,說不清楚。”
“敢跟他們合作,就是相信他們,把他們當兄弟。如果他們非要出賣我,我也認了。”
陳楚突然低着頭沉默下來,西門楓又說道:“如果我說,那天晚上我進美樂地前,我還在幫你找着理由,你信麼?”
“我也信。”陳楚點點頭,接着兩個人又再次大笑起來,彷彿回到當年初中開玩笑時的場景,笑得很單純……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徐子皓一直忙着改他出生日期的事情,還得跟家裡解釋清楚。這一改要改的東西很多,也很複雜麻煩,開證明什麼的也花了不少時間,這還是餘局長幫着打了招呼的情況下才那麼順利。
還有不到一個月,徐子皓就滿16了,而這一改,就直接滿18了,瞬間成年身份證也正在辦,應該很快能拿到。他考慮到時候先去考個駕照,其他的再慢慢說,最起碼有個身份證,去網吧都能光明正大的進去了。
現在做什麼都在實名制,要證件,有時候徐子皓在想,活在這個國家,如果什麼證件都沒有,什麼檔案都沒有,什麼證明都沒有,那這個人或許都不能說他存在,因爲你不能證明你存在嘛。對,哪怕你一個人活生生的站在別人面前,你也不能證明你這個人存在。
剛入冬,但並沒有覺得有多冷,依舊一件T恤加外套足以。網上有人猜測這個冬天又是一個暖冬,但是又有人說那年大雪災的時候,也是前面很暖,後來才下的大雪。網上的人久爭不下,最後還是專家出來說了句很權威的話,今年冬天是暖冬還是寒冬,等得冬天過去之後才知道。
格子鋪的東西也開始換季,但新鮮好賣的貨品越來越少,這種小生意越來越難做,前景也不好。徐子皓拿着十萬塊錢準備投資點其他的事情,但似乎又投什麼都不夠,想找合作的人又找不到,老馬和西門楓都準備把酒吧做大,或者開洗浴中心,甚至投資房地產。但是資金卻不夠,他這十萬塊,做什麼都不夠。
之前已經跟夏卓超聊過這方面的事情,卻一直還沒有結果。
夏卓超家有一個餐具清潔公司,專門提供消毒碗筷,生意似乎也還不錯。但是他家卻想把這公司給轉讓出去,去投資別的行當,只因爲幹這一行太累。
徐子皓曾到他家的公司去看過,說是一家公司,其實也就三個門面拼成的家庭小作坊。一套設備倒還齊全,有8個工人,一個司機,一個搬運工。但是說到賺錢的話,一個月哪怕生意不好也有個一兩萬。
他選了個週末去那看了一整天,看到工人都在洗碗,刷盤子,似乎是有點辛苦,但是說太累還真談不上。結果在一看,他爸媽也加入到工人的行列,在那塑封碗筷,包筷子,連夏卓超都要上去搭手,幫着把碗搬上車。
難怪說累呢,連自己都去充當工人了,能不累麼,這小氣也不能那麼小氣吧。就算他家一家三口全上,充其量也就3個勞動力,在這裡一個勞動力也就一千左右,跟他家一個月的收入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而這樣去做,反而抑制了公司的發展。
做事親力親爲是好事,但做到一定程度,不能臂到腕,腕到指,還是所有事情自己包,那累都累死你,這個苦頭徐子皓在做格子鋪的時候可是常過,簡直苦不堪言啊。
而管理的問題,就更是亂七八糟了,走一圈都能看到很多問題,如果這些能得到改善,這一個月豈止賺那一兩萬。
徐子皓想過把這個公司接過來,價格也不是很貴,主要就是那套半新的設備,所有東西20萬轉讓,相比開個酒吧動輒過百萬,這個價格對徐子皓來說已經是很有誘惑力。
但對徐子皓來說,把這個接過來也還是有些麻煩。夏卓超家有自己的優勢,房子是自己家修的小樓,場地是不花錢了,搬運碗的麪包車也是用自己家的車改的,把後座拆了當做拖車,如果把這筆錢算進去,徐子皓得多投個幾萬塊錢進去。
之前還要考慮法人代表的問題,現在出生日期改了,這個到也解決,唯一難的就是資金的問題。找老馬,西門楓,老謝,也解決不了問題,他們自己都還缺着錢,差了好幾十萬,洗浴中心一直沒開起來,西門楓的酒吧也沒法擴建。
以前開格子鋪那是小打小鬧,忍一下少吃點,本錢就有了,但是現在這個卻不一樣,沒有合夥人完全靠自己還真不好辦。
徐子皓爲這事傷了不少神,可是急了也急不來,除了犯罪和中彩票,想突然冒出那麼多錢出來還真不現實……
這天還沒到週末,東子就突然來網吧找徐子皓,說是這幾天他們運動會,對他來說就是放假,拉着他出去喝酒。
徐子皓也不知道他怎麼回事,來了網吧竟然不是先上網而是喝酒,似乎有些心事。
果然,酒喝多了之後這東子就開始苦憋着臉說道:“皓哥,我錯了。”
“什麼錯了?”
“我突然發現我真的錯了,雖然還不是十分確定,但是我覺得,我真的錯了。”
“你到底說什麼啊?”
東子低着頭,拿着一次性杯子倒滿的二鍋頭,一口氣悶了下去,眼睛裡無限哀傷:“皓哥,我錯了,這世界有後悔藥吃不?”看他那樣子,那叫一個傷感,都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