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龍哥的語氣堅定不移,豹頭三也不再爭辯什麼,收起手機,又拎上揹包,問:“我應該去哪?”
“對方讓你先去古玩市場,然後等待進一步通知!”思考片刻,龍哥繼續說:“我估計他們爲了防止我們跟蹤,會不斷給你打電話,不斷的更改地點,那麼你就只能跟着折騰了。”
野雞不屑的瞪了豹頭三一眼,對龍哥說:“我把所有的弟兄都召集起來了,先把古玩市場那個地方圍起來,然後暗中跟着豹頭三走,我就不信揪不出這幫王八蛋!就算對方讓豹頭三把錢扔到一個什麼隱秘的地方,咱們就在那守着,不相信他不來取!”
其實野雞和其他幾個老大就已經商定了這樣做,只不過被他這個時候搶先說出來爭功。對於這幾個人來說,凌傲雪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大筆的錢拿出去是小事,只是咽不下這口氣。
這個安排,昨天就應該由龍哥牽頭決定好,但是龍哥卻沒這麼做。而龍哥沒有牽頭的原因,是因爲他信不過任何人,而且早就獨力做好了準備。
“的確不能讓豹頭三一個人去”
龍哥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被一直默不作聲的樑皓打斷了:“就讓豹頭三一個人去!”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齊刷刷的落在了樑皓的身上,與其他的老大相比,龍哥對這個提議絲毫沒有感到意外,淡淡的問:“你什麼意思?”
“大家想,對方既然這樣安排,說明他們早就有了充分的準備。大家能夠想到跟梢,他們肯定也能想到。何況他們能夠提出豹頭三這個人,說明對你們紅海幫是有一定了解的。所以我們還是不要貿然行動,免得打草驚蛇,對凌傲雪不利。”
一聽到這些話,藍毛的眉頭擰到了一起,顯然對樑皓很不滿。但是他不敢發作,只得強壓着火氣說:“這可是我們揪出對方唯一的機會,否則等他們拿到了錢,拍拍就走人了,我們上哪找他們?”
一個老大陰陽怪氣的附和道:“錢不是你龐老弟出的,當然不心痛!”
樑皓乜斜了一眼說話的人,譏諷道:“我以爲凌傲雪在你們心裡的地位,要比一千萬重得多!”
這句話很有殺傷力,屋裡的人都不做聲了,樑皓進一步解釋道:“偷點東西還要找地方銷贓呢,何況是這麼大一筆錢!只要他們用了這筆錢,總會有線索可循!”樑皓言下之意,竟然胸有成竹。
聽到樑皓這句話,紅海幫的老大們立即分成兩派,吵吵嚷嚷的爭論不休。他們都不是有太多文化的人,因此這場面很是讓人難忍。
其實真的說起來,樑皓的這幾句話講出的道理,他們無一心裡不如明鏡一般。只是卻因各自立場不同,所以態度也不一樣。
其中藍毛的觀點比較有代表性,他認爲這事將來是否能夠查的水落石出還是兩可之間,如果現在放棄追尋這個唯一的線索,那麼很可能不僅無法爲凌傲雪出這口惡氣,且紅海幫會因之更加顏面無存,讓整個社會都以爲他們軟弱可欺。
龍哥靜靜的看着他們討論,一言不發,直到聲音慢慢的降下來,才問樑皓:“聽你這麼說,好像已經有了計劃!”
樑皓含糊其辭的回答說:“談不上有計劃,我們現在只能盡人事而聽天命!”
所有的老大都向兩個人投來問詢的目光,龍哥也不繼續追問,而是一錘定音:“就按照樑皓說的做!”
在豹頭三的一生當中,現在的這個包裹大概是最爲沉重的了,儘管他很有一把力氣,但是一想到這裡面是價值一千萬元人民幣的歐元,他就感到無比的興奮。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豹頭三不由得回想起自己這半輩子,終日奔波忙碌,從一名普通的街頭混混,一路砍殺過來到了今天老大的位置,爲的不過就是背後這些花花綠綠的紙片。
只不過,豹頭三以鮮血和渾身上下的累累傷口,換來的財富卻遠沒有這揹包裡的多。這讓豹頭三頗爲感慨,有的時候錢來的就是這麼容易。
到了古玩市場之後,豹頭三在人羣中快速穿梭着,時而裝模作樣的打兩個電話。過了一個多小時之後,他找了一輛出租車,開始圍着偌大的京城兜圈子。
看着計價器上上飛快跳動的數字,幸運的出租車司機和豹頭三完全呈現出兩種心態。想到自己將要賺到的錢正在不斷增加,出租車司機的心情越發興奮;而豹頭三計算着不斷兜下來的彎子,心情則越發放鬆下來。
儘管豹頭三明確的知道,紅海幫不會派人跟蹤自己,但是凡事小心一些總是沒有錯的。
到了中午的時候,豹頭三讓出租車司機把自己拉到郊外的一處偏僻農舍,這裡纔是他的真正目的地。
過了這麼長時間,走了這麼多路,就算有人追蹤也早被遠遠的甩下了。那層層疊疊大街小巷,雜亂無章的紅綠燈,可以讓一個機械化步兵師迷路,何況是幾個跟蹤者。
這間農舍屬於附近的一個自然村落,不知道爲什麼,遠離其他村民的房屋孑然而立。豹頭三早在多年前就秘密買下了這裡,那個時候他從直覺上認爲這個地方將來可能會派上用場,結果當初的這個預感真的靈驗了。
帶着大功告成的喜悅心情,豹頭三推開門走了進去,但是看到裡面的場景,他的心情立即落到了谷底。
幾個手下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身下流淌着幾攤鮮血,豹頭三挨個摸了摸鼻息,竟然全都沒氣了。
豹頭三顧不上驗看他們的死因,立即衝到裡屋,發現捆綁凌傲雪的那把椅子早就已經空空蕩蕩,只剩一堆繩索散亂的堆在地上。
“怎麼回事?”豹頭三倒吸了一口涼氣,思索着各種可能性。
這件事情做的足夠隱秘,只有極個別心腹手下才知道,怎麼竟然會被人找到這裡,殺了個片甲不留,又救走了凌傲雪?更重要的是,這到底是什麼人做的?
豹頭三認爲絕對不可能是紅海幫,如果他們早就懷疑到自己的頭上,那麼自己在上午的時候根本就走不出樑皓的家。而那些老大們是絕對沒有耐心,裝模作樣的配合自己演這齣戲的。
紛亂的思緒被手機的鈴聲打斷了了,豹頭三近乎機械的接起了電話:“哪位!”
“你好,豹頭三!”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帶着一種金屬迴響。豹頭三很清楚,這是電子變聲器造成的效果,他讓自己手下給龍哥打電話的時候,就用了類似的東西。
豹頭三警惕的問:“你是什麼人?”
對方沒有回答豹頭三的問題,而是冷笑了幾聲說:“有一個很着名的成語,你應該聽說過一句古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你什麼意思”一想到自己苦心謀劃的計策,竟然被別人給利用了,豹頭三頓覺腦海中一片空白。
“我的意思是,凌傲雪在我的手裡!”
“是你們綁架了凌傲雪?”豹頭三的這個問題實在是很有趣,因爲綁架凌傲雪的陰謀明明是他策劃的,此時竟然推到了對方的頭上。
對方倒也懶得糾正,只是告訴豹頭三:“想要凌傲雪,就來見我!”
“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知道你是什麼人紅海幫最大的內鬼!”
呆滯了片刻,豹頭三從震驚中有些恢復理智了,冷冷的問對方:“你們是不是想要我用一千萬,換回凌傲雪?”
對方十分肯定的回答:“對!”
豹頭三哈哈大笑起來,幾乎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笑了許久,他才強壓住自己的笑意,嘲弄對方:“如果我不同意,會怎麼樣呢?”
這個問題的意思是很明顯的,豹頭三的目的只是爲了錢,而現在錢既然已經到手了,凌傲雪的安危與他就沒有任何關係了。他不過就是損失了幾個手下,而那幾條性命對他而言,哪裡有這揹包裡的一千萬重要。
然而完全讓豹頭三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對方聽到這個問題之後,好像是碰到了什麼十分好笑的事情,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
對方的這一笑,讓豹頭三隱隱的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過了一會,對方收住笑聲,告訴豹頭三:“如果你不來,凌傲雪倒是不會如何,只是你的女兒就懸了!”
“你說什麼?”豹頭三兩眼立即變得通紅,幾乎是狂吼着問出這個問題。
對方“嘖嘖”兩聲,笑着說:“你怎麼聽不懂中國話呢,那麼我就明白告訴你,你的女兒在我們的手裡!如果你不拿錢來換,嘿嘿”
“你們要是敢動她一根汗毛”
對豹頭三這種怒號出的威脅,對方顯得毫不在意,用同樣高亢的聲音打斷了說:“雖然你的女兒才十五歲,不過皮白柔嫩的,也真是個美人坯子。這年頭很多人都好,我就拿來犒勞自己手下的弟兄了”
“你”儘管豹頭三睚眥欲裂,但卻也無可奈何。理智告訴他,如果對方真的掌握着自己的女兒,這個時候萬萬不能予以激怒。極力冷靜了一下,豹頭三用平靜的口氣問:“你們真的綁架了我的女兒?”
對方用來解答豹頭三這個疑問的,是他的女兒全部詳細資料,甚至包括身高體重、學校的地點、每天上學放學的時間。
對方問:“還有疑問嗎?”
豹頭三一坐到地上,嘴脣囁嚅着說不出來話。
幾年前,豹頭三和妻子離了婚,獨力撫養女兒。豹頭三對這個寶貝疙瘩極爲寵溺,視若珍寶,當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放在手上怕飛了。
往常的時候,她無論去哪裡,豹頭三都要派一兩個手下護送。這一次卻因爲眼前的事情而把人手全都抽調開,卻沒有想到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事了。
過了半晌,豹頭三磕磕巴巴的說:“我可以給你們錢你們別碰我女兒”剛纔的狂怒此時已經變成了恐懼,他感到自己的心臟不斷加速跳動。女兒的性命比那幾個手下重要得多,他可以放棄全部財產,只求自己的女兒平安。
“你大可以放心,我們只是圖財。只要你肯配合,保證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女兒。”
豹頭三顫聲問道:“我到哪找你們?”
“今天晚上七點,和平醫院住院處三樓的高四病房。”
豹頭三奇怪的問:“怎麼去那個地方?”
“少問爲什麼對你有好處!”
“好吧!”豹頭三無奈的點了點頭。
“記住,不能從正門進去,甚至不能讓任何人看到你,要從外面的樓牆爬進來。”
“什麼?”豹頭三被這個古怪的要求弄愣了。
“不願意就算嘍!”對方說罷,得意的笑了幾聲。
“我願意!我願意!”豹頭三趕忙答應道。
“別太勉強了!”
“不勉強!不勉強!”頓了頓,豹頭三問:“可是高四病房是哪一間?從外面爬進去,被人發現怎麼辦?”
“等一下,我會用彩信把那個地方的草圖發給你,裡面標註出了高四病房的具體位置。那間病房只有一間向南開的窗子,窗下是一片荒地,很少有人經過。一般是不會被人發現的,不過你要是不小心的話,倒也是很難說,這就看你是不是關心自己的女兒了。”
“我爬不上去怎麼辦?”
“我已經勘察過,利用外面的排雨管和空調壓縮機,可以很容易的爬上去。”頓了頓,對方補充說:“除此之外,還有兩件事情必須做到,第一、接收到彩信之後就立即毀掉手機;第二、離你現在的地方不遠,停着一輛紅色捷達車,鑰匙就在車裡,你開那輛車來。”
豹頭三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了一個字:“好!”
“到時候不見不散,記得把錢帶上!”
豹頭三哀求着說:“你要保證我女兒的安全!”
“你的女兒是否安全,完全取決於你。如果你想搞什麼花樣,或者做不到這些要求,那麼我就只有對不起你了。”
“好!但是你給我記住,如果我的女兒掉一根頭髮,除了把你找出來殺掉之外,我這輩子就不再幹別的事!”
對方沒再說什麼,只是笑了幾聲,然後掛斷了電話。
聽着電話那邊的忙音,豹頭三的心裡突然涌起了一線希望或許對方只是在詐自己。
儘管明知不可能,但是豹頭三仍然立即給女兒的手機和家裡的傭人打去了電話。讓他徹底絕望的是,女兒的手機竟然是剛剛那個古怪的聲音接起的,問了一句:“想女兒了嗎?”就立即掛斷了電話。而家裡的傭人則告訴豹頭三,女兒自從早晨出門之後,就再沒見到回來。
“我女兒要是出了事,你就給他陪葬!”豹頭三惡狠狠地警告傭人,然後掛斷了電話。
對方的彩信剛好在這個時候到了,豹頭三仔細的看了看,牢牢記下之後,把手機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然後快步奪門而出,找到了那輛紅色的捷達車。
豹頭三坐到車裡之後,發現鑰匙果然插在上面。已經喪失了一切希望的他,重重的喘了幾口粗氣,慢慢的等待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時間原來是如此的難熬,爲了儘快到約定的時間,他甚至想要把手錶的指針撥動幾圈,用這種自欺欺人的方法,讓自己可以馬上見到女兒。
如果換作普通人,此時可能已經嚇懵了,而豹頭三畢竟是社會上混了許多年的人,儘管心亂如麻,大腦還是一刻不停的飛速思索着。
事實上,豹頭三並不願意乖乖的付錢,但他現在除了自己就再沒有可以調用的人手。親信已經死光了,匆忙召集其他的小弟又難免會走漏風聲。在綁匪到底是什麼人還不知道的情況下,一切都要以謹慎爲上。尤其是對方這樣瞭解自己,當中甚至可能有自己身邊的人。豹頭三一想到這一點,就打了一個冷戰。
當然還有紅海幫的力量可以借用,但他們是否肯用一千萬救自己的女兒卻實在是個問題,而且這樣還容易出自己就是綁架凌傲雪的元兇。豹頭三甚至懷疑,這一切可能是凌傲雪將計就計安排出來的。能把一幫大男人擺弄的服服帖帖,凌傲雪這個小女孩絕對不是外表那麼單純,豹頭三對此深有體會的。
但是豹頭三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對方既然讓自己毀掉手機,顯然是防止別人與自己取得聯繫,而這個時候最可能與自己聯繫的,恰恰就是紅海幫。換句話說,綁架者應該不是紅海幫的人,而紅海幫也沒有理由綁架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