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隸總督署,榮祿一臉笑意的看着白髮老將宋慶,笑着說道:“宋老將軍,你可來了,督署外有喜鵲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本官正想着有什麼喜事呢,原來是宋老將軍你來了呀。”
宋慶風塵僕僕,身上穿着的衣服仍然是征戰沙場的,還沒有來得及換洗,他領軍返回山海關之後,便接到電令,前來天津述職。
“總督大人太過客氣了。”宋慶淡淡的說道,他與榮祿沒有見過幾面,榮祿此時對他如此熱情,不禁讓他心生警惕。
而且宋慶對朝廷忽然調自己回山海關,心中也有一些猜想。
榮祿瞥了一眼旁邊的親衛,訓斥道:“你們怎麼辦事的,沒看到宋老將軍一路舟車勞頓嗎,快搬過來一張軟椅,奉上茶水。”
“喳!”
親衛連忙下去,沒有多久,幾人便擡着一張太師椅過來了,上面還鋪着阿根廷的羊毛毯。
榮祿笑着說道:“宋老將軍,快請坐。”
宋慶還是決定先觀其變再說,稍微推讓了一翻之後,便坐了下去。
“不知總督大人急令下官前來述職有何深意?”宋慶輕輕啜了一口茶,眯着眼睛問道。
榮祿讚道:“宋老將軍一生爲國征戰,前次更是一舉殲滅倭人來犯之敵,實是我大清之忠臣勇將,老佛爺得知之後,心中着實高興啊。已經下了諭旨,封老將軍爲三等男爵,本官是想向你討一杯喜酒啊。”
好話人人愛聽,榮祿連吹帶捧,即便是宋慶這等心如止水的人,臉上也帶上了笑意,而且還封了男爵,當真是榮譽有加。
“總督大人太過謬獎了,下官實在擔當不起啊。”宋慶捋了捋雪白的鬍鬚,有些欣慰的回道。
“唉…!”榮祿放下茶杯,忽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宋慶只能出聲問道:“總督大人何故嘆氣?”
榮祿一臉憂鬱的說道:“老將軍有所不知啊,你外出征戰這段時間,京師局勢委實不太平。”
“總督大人說的是康有爲他們嗎?”宋慶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問道。
“看來老將軍也甚是關心時局啊,正是這幫書生,上躥下跳,霍亂朝政,前些日子,那個康有爲竟然提出了要成立制度局,然後從洋人中聘請數十位顧問,來幫助今上進行維新變法,這着實太過荒謬了,國家大事,怎可委之於洋人?”
“皇上太過心急了。”宋慶淡淡說了一句之後,便不再多言。
“最近有些大臣請求老佛爺重新出來訓政,宋老將軍你覺得如何?”榮祿忽然看向宋慶,在宋慶淬不及防之下問道。
誰不知道榮祿是太后面前的紅人,宋慶當即不慌不忙的說道:“下官一介武夫,那裡有資格議論朝政,下官歸北洋總署署管制,北洋總督既然是榮大人你,下官自然會聽從大人你的調遣了。”
宋慶這話是老成持重之言,榮祿雖然沒有得到心目中想要的答案,但是對這個答案也比較滿意了。
正說着,榮祿的心腹卻從外面輕步走了進來,然後附在他耳邊輕聲嘀咕。
宋慶裝着毫不在意的低着頭喝茶,但是卻用餘光注視着榮祿的動靜。
那親信如此迫不及待的稟告,一定是有什麼比較重要着急的事了。
榮祿的臉上稍微變了變,但卻馬上恢復了過來,要不是宋慶一直注視着他,還真的覺察不出來,定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宋慶在心中如此想道。
親信下去之後,榮祿臉上如常的說道:“喝茶,喝茶!”
其實他心中已經是波濤洶涌了,方纔心腹告訴他的事情正是王懷慶前去下聘禮的事,看來不出我所料,魏季塵這小賊果真和聶士成勾搭上了。
他迴天津之前,慈禧已經清清楚楚的告訴他了,如果聶士成真的與魏季塵扯上關係,萬不能再擔任直隸提督一職,對聶士成的家人,更不能讓他們離開直隸一步。
而直隸提督一職,慈禧給了兩人人選,一就是現在駐守在大沽口的羅榮光,一個就是眼前這位了。
相比之下,榮祿比較傾向支持眼前這位,名氣、威望都比羅榮光要強一點,所慮者只是忠心爾,不過榮祿相信,有自己在天津,還是能控制住局勢的。
想到這裡,榮祿便淺淺一笑道:“宋老將軍,差點忘了告訴你了,原直隸提督聶士成領軍在吉林抵抗外敵,直隸提督一職,關係京津地區安危,不能一直就這樣空着,因此,老佛爺屬意遷你爲直隸提督,諭旨不日將要到達。”
雖然榮祿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但是宋慶可以看出來,此事應該是他臨時起意說得,但是如此重要的事情,臨時起意,也說不過去,其中玄機當真讓人猜不透啊。
不過,宋慶可以肯定,此事和剛纔榮祿心腹稟報的事情脫不了干係。
宋慶雖然心思百轉,但是他嘴上也不慢,開心的說道:“多謝老佛爺看重,臣必定鞠躬盡瘁,把守好京師門戶。”
宋慶不至於和魏季塵也有什麼牽涉吧,就算兩人有些交情,但是在一些重大的事情上面,相信宋慶還是知道如何取捨的。
榮祿在心中暗暗詛罵道:“你魏季塵要是有本事,就再娶一個宋慶的孫女吧。”
京津地區,四支人馬,宋慶的毅軍,董福祥的甘軍,袁世凱的新軍陸軍,再加上我親自統領的南苑新軍,鐵桶一般拱衛着京師,任憑你魏季塵再厲害,也休想圖謀不軌!
這四支人馬加起來已經超過了十萬之衆,再加上練防各營,綠營八旗,榮祿不相信魏季塵有膽子敢亂來。
只是這個袁世凱,似乎有些看不清聲勢啊,得提醒提醒他一下,榮祿又想到了如今去了京師的袁世凱。
榮祿不知道,如今袁世凱比他還要急得多,袁世凱得蒙上恩,進京覲見,原本是歡天喜地的去的,不過,一到京師之後,他馬上便發現了情況的不妙。
法華寺內,袁世凱正強作歡顏的和康有爲喝酒。
“慰亭老弟,皇上趕明兒就要召見你了,老弟馬上就要飛黃騰達了呀。”康有爲笑嘻嘻的說道,絲毫沒有感覺到眼前的袁世凱有些悶悶不樂,還以爲他要見皇上了,心中有些忐忑。
權勢可以讓人迷失自己,康有爲或許一開始是一熱血青年,但是隨着他一朝權在手,便有些得意得忘乎所以了。
他笑眯眯的繼續說道:“慰亭,我可是從皇上那裡得到了一些消息啊,皇上很是看重你,估計會升任你爲工部右侍郎,從今之後,你就可以與榮祿分庭抗禮了。”
與榮祿分庭抗禮?袁世凱在心中暗暗思忖:你以爲升一個官就能夠與別人一較長短了?榮祿是老樹盤根,手下勢力根深蒂固,豈是我這空中樓閣能夠相比較的。
“還要多謝康先生向皇上大力舉薦我袁世凱啊,沒有康先生,也不會有今日之袁慰亭了。”袁世凱舉起酒來,敬了康有爲一杯。
“從此之後,慰亭和我一武一文輔佐皇上,何愁天下事不定,何愁我中國不能與趕超列強,蓋時,你我將是青史留名之人物啊。”
“呵呵!”袁世凱先是輕輕笑了一聲,接着好奇的問道:“康先生,聽說譚嗣同來京師了,不知如今住在哪裡?袁某還想前去拜會一下。”
“譚嗣同?”康有爲臉色稍微有些不悅,輕聲說道:“譚復生如今住在瀏陽會館!”
譚嗣同一來京師,便受到了光緒的召見,並且任命爲軍機章京,並且倚之爲左膀右臂,讓康有爲嫉妒不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