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靜海小南河村,天剛矇矇亮,蘇芷娘就已經和往常一樣,將弄好的豆腐裝在木桶當中,然後搬上獨輪車上,準備前往鎮上。
今天是趕集的日子,因此她比平常多裝了兩桶豆腐,希望趁着人多,能多賣出去一點。
沒多久,隔壁的王家大嬸也起來了,看到蘇芷娘正在搬木桶,不由暗暗嘆了一口氣,上前來幫忙。
“多謝王大嬸!”蘇芷娘抹抹額頭的汗珠,聲音清脆脆的道謝。
蘇芷娘今年十七歲,身材已經初長成,雖然穿着粗布麻衣,面上不施粉澤,卻難掩飾她亮麗的姿色。
她身樣初具模樣,玲瓏有致,修項秀頸,雪膚花貌,亭亭玉立,走過的人都會不自覺地眼前一亮,多看上那麼一眼。
“芷娘啊,小秀才還沒有消息嗎?”王大嬸皺着眉頭關心的問道。
蘇芷娘聞言神情一黯,抹汗的手也不知何時停止了下來,低下螓首輕聲說道:“自從一個月前他便斷了書信,之後就一直沒有消息了。”
王大嬸一雙眼睛看了看左右,然後用蘇芷娘一人能夠聽見的聲音說道:“芷娘,我可聽說了啊,這朝廷在東北打了敗仗,死了都不知有多少軍士,這小秀才一直沒有消息,說不定就這麼,”
王大嬸話未說完,但是意思已經表達得清清楚楚。
蘇芷娘嬌嫩的身子輕輕一顫,軟着聲音道:“不可能,子傑一定沒事,會回來的。”
“芷娘,不是嬸編排啊,嬸這也是爲你好,秀才忽然一下子就斷了書信,朝廷也不給個說法,你說你年紀也不小了,萬一秀才有個三長兩短,你一個女孩子家能夠撐起來多久,嬸覺得你還是要早做打算啊。”
王大嬸語重心長的勸說道。
蘇芷娘輕輕一咬嘴脣,堅毅的說道:“大嬸,我知道你爲好,不過我雖未與子傑成親,但早就是魏家的人了,就算子傑有什麼不測,我這輩子也不會改嫁,所以還請大嬸以後不要再提此事了。”
王大嬸不以爲意的撇撇嘴道:“我說你這孩子,你是真傻呢還是犟,你這樣一個漂亮的小娘子,要是沒有個男人依靠,很容易惹出禍事來的。”
蘇芷娘只是自顧自低着頭幹活,並未言語。
王大嬸繼續說道:“村西頭的霍師傅知道嗎?霍師傅雖然武藝高強,但從來沒有恃強凌弱,而且人家是天津城北的懷慶藥店夥計,有出息啊,霍師傅託我來問問你的意見,他說他願意八擡大轎把你擡回家。”
“嬸,你別說了,芷娘從小就在魏家長大,生是魏家的人,死是魏家的鬼。”蘇芷娘打斷王大嬸的話語,斬釘截鐵的回絕道。
王大嬸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道:“你這孩子怎麼就想不通呢,如果是爲了報恩,你這孩子爲魏家都不知做了多少事,要不是有你,那小秀才說不定早就餓死了,那裡還會等到去從軍,這村裡頭的人都說魏家養了你,那是他魏家的福氣。”
頓了頓,王大嬸繼續說道:“你爲魏家付出了這麼多,就算小秀才現在回來,也沒有臉要求你嫁給他,何況他說不定早就死在戰場上了。”
蘇芷娘臉漲得通紅,一邊推着獨輪車走開,一邊說道:“嬸你不要再說了,芷娘誰都不嫁。”
“子傑,你一定會沒事的,芷娘每天都給觀音娘娘上香,祈求她保佑你能平安歸來。”蘇芷娘在心中輕輕說道,心裡頭卻不由得爲魏季塵暗暗擔心,他爲什麼一個多月了,都音信全無?
等到蘇芷娘推着獨輪車到達鎮上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擺好攤位,一天的生活又開始了。
“多謝客官!”蘇芷娘彎着腰對剛離去的客人表示感謝,今天生意真不錯,一小會的功夫,就賣出去了好幾大碗的豆腐,等存夠了錢,就多買上一些紙張,子傑回來後一定用得着。
蘇芷娘想着想着,嘴角不由露出了一絲微笑。
“喲,這不是我們靜海有名的豆腐西施嘛!做哥哥的給你一個機會,叫一聲哥哥,哥哥就買你一碗豆腐。”三名流裡流氣、袒胸露乳的漢子笑眯眯的走了過來,其中一位眯着一雙小眼睛說道。
原本幾位想前來買豆腐的幾人看到這三人,都悄悄的走了開去,這幾人都是附近一帶臭名遠揚的小癟三,誰也不想惹禍上身。
周圍一些人在不遠處對這幾人指指點點。
這三人倒是很享受周圍的目光,非但不惱怒,反而笑嘻嘻的對着周圍一抱拳。
蘇芷娘像是沒有聽見一樣,默默的涮洗着桶裡的碗。
“喲,小娘皮,難道沒有聽到哥哥的話嗎?哥哥可是專門來照顧你生意的,給哥哥笑一個。”那小眼睛漢子色迷迷的看着蘇芷娘,恨不得一把將蘇芷娘吃進肚子裡去,繼續出言調戲道。
“請官人自重,奴家只罵豆腐不賣笑。”蘇芷娘面無表情的回道,心中卻一陣氣惱。
“喲,喲,還奴家奴家的,小娘皮一看就還是一個雛,還沒開包就自稱奴家了?你那郎君酸秀才可丟下你,吃香的喝辣的去了噢。”小眼睛摸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直盯着蘇芷孃的臀部。
蘇芷娘惱怒的回瞪了小眼睛一眼,恙怒道:“這位官人,要是你不買豆腐,還請你走開,別妨礙奴家做生意。”
蘇芷娘似怒非怒,眉黛微皺的樣子,在小眼睛看來,卻是美不可極。
他不由饞着臉道:“買豆腐,當然買豆腐,只要是小娘皮的豆腐我都買,嘖嘖,真是可惜了這雙小手啊,白嫩白嫩的,卻要幹這等粗活,小娘皮,不如做了爺的小妾,保管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在這裡風吹雨打,受苦受累了。”
蘇芷娘怒火攻心,氣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嘩的一聲從水桶中拿起一個大碗,嘭的一聲便扔在小眼睛的腳邊。
“哎呦!小娘子打人了,真是痛死哥哥了。”小眼睛抱起腳來跳着,一邊‘慘叫’着,一邊對另外兩名小弟使眼色。
蘇芷娘這碗根本就沒有砸到他腳上,不過周圍還真沒有幾人看清楚,聽到這小眼睛的喊叫聲,還真以爲砸到了他。
“賠錢!賠錢,打傷了我們大哥,可不能就這麼算了。”兩名小弟圍上來,齊聲吆喝。
“衆位鄉親們,你們可都看見了,不是我王麻子惹事,是這小娘皮動手在先,可痛煞我了。”小眼睛王麻子對周圍振振有聲的說道。
還真是人至賤則無敵了。
“你,無賴!”蘇芷娘氣得說不出話來,酥胸一陣顫抖,看得王麻子嘴角都流出了口水。
“小娘子,要是你不肯賠錢,我們這就去見官,看看縣太爺怎麼說。”王麻子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着蘇芷娘,然後不慌不忙的說道。
蘇芷娘平民百姓一個,平日最怕的就是見官了,做官的那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角色,有理也能讓他們刮下三層皮來。
聽到王麻子這麼說,她不由慌了神,俏臉微冷道:“賠錢就賠錢!”
接着一咬牙從自己兜裡掏出一錢碎銀,扔在地上。
“你打發叫花子呢,爺這腳可珍貴着呢!”王麻子豆大的眼睛一轉,繼續不依不饒訛詐。
哼,小娘皮,今日你是逃不出我王麻子的五指山了。
等把你弄上手,上了牀,這身子,嗯,真要得,王麻子盡情意淫,目光之中淫邪之色不時閃過。
圍觀的羣衆雖然議論紛紛,面露不忍之心,卻無一人敢上前仗義執言。
“蘇小娘子,出了什麼事?”一名長得器宇軒昂,三大五粗的漢子卻在此時扒開人羣,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霍大俠來了!”
“王麻子這下吃不了兜着走,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做下作事。”
“王麻子在洋人的教堂做事,連官府都讓他三分,這霍大俠恐怕也奈何不了他吧。”
“我呸,二毛子!只會欺負婦孺之輩。”
“輕點聲,別讓王麻子記恨上你。”
周圍百姓議論紛紛,交頭接耳的談論着。
霍元甲稍微一打量,便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不由得拉下臉來,目光一寒,看向王麻子道:“姓王的,給個面子,得饒人處且饒人。”
“你誰啊,給你面子。”
王麻子雖然嘴上這麼說,卻撿起地上的碎銀,狠狠地看了霍元甲一眼,和兩位手下罵罵咧咧的走了。
霍元甲喜歡行俠仗義,在天津一帶頗有名氣,就連王麻子也不得不退讓三分。
媽的!晦氣,碰上你,老子認倒黴,不過老子就不信你會一直呆在這,老子總有一天會把這小娘子弄到手的。
一場鬧劇就這樣被霍元甲輕而易舉的化爲無形,看熱鬧的人見無熱鬧可看,都各自散了去。
蘇芷娘蓮步輕移,上前一步,款款行了一禮,一臉感激道:“多謝霍大哥相助,否則芷娘真不知如何辦是好。”
霍元甲沒有了方纔的灑脫大氣模樣,臉色微紅,有些口吃的說道:“沒,沒什麼,大家都鄉里鄉親的,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蘇芷娘收拾好地上的碎片,端來一碗豆腐,微微一笑,說道:“霍大哥,芷娘沒有其他的東西,這碗豆腐就當做謝禮吧。”
還真是嫣然一笑百花羞。
“客氣了!”霍元甲接過來碗來,一飲而盡,頓了頓,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了,蘇小娘子,今天王大嬸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
霍元甲三分緊張中帶着一分期盼的看着蘇芷娘。
“對不起霍大哥,芷娘已經打定主意,除了子傑,此生不再考慮婚姻之事。”蘇芷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霍元甲,鄭重其事的說道。
“這樣啊,是霍某孟浪了。”霍元甲語氣微顯失望,不過沒有多久便收拾好心情,接着說道:“如今外面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姑娘家拋頭露面也不是事,不如霍某在藥店爲你討一分工作,也好有個接應。”
“霍大哥的心意芷娘心領了,芷娘就會這一門手藝,其他的做不來,再說要是子傑知道我去藥店做小工,心中也會不喜的。”蘇芷娘明言拒絕道。
“秀才,唉!聽說他多日沒來書信,霍某有些關係,改日幫蘇小娘子打聽一下秀才之事。”霍元甲心情有些低落的說道。
“那就多謝霍大哥了,無論是好是壞,還請霍大哥都據實相告芷娘。”蘇芷娘手輕輕一抖,最後語氣卻變得平靜。
“如此,霍某告辭了。”霍元甲一步三回頭的消失在街道上的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