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京都,皇宮。
睦仁召開了御前會議,商討俄國慫恿朝鮮王逃入俄使館,並且解散親-日內閣之事。
隨着此事的發生,日本在朝鮮半島的勢力爲俄國排擠,再加上先前的三國干涉還遼被俄國壓制,因此,現在日本上下真的是對俄國人咬牙切齒,恨之入骨了。
日本在甲午之戰所取得的利益,除了賠款之外,幾乎都被俄國人給攥奪了,要不是日本人剛經歷過戰爭,估計馬上就會抄刀子和俄國人拼上了。
睦仁坐在主位,日首相伊藤博文,日外務大臣陸奧宗光,陸軍大臣大山岩,陸軍元老山縣有朋,海軍大臣西鄉從道,以及東京防禦總督桂太郎都在列。
桂太郎作爲戰俘便交換回國之後,原本是應該受到處罰的,但是桂太郎先是一回國就在家中上演一場因爲羞愧而自殺的戲碼,不過當然是自殺未遂,被人救了。
隨後,當日本內務人員看到桂太郎渾身上下被折磨而留下的傷痕,以及那猙獰的自裁傷疤,就連睦仁也動容了,認爲桂太郎是一個忠貞無畏之人。
日本剛剛戰勝中國,民族自信心正在增強,就算他們想破腦袋,也不會認爲桂太郎會成爲中國人的內應,頂多一開始是對他戰敗要問責而已,不過被山縣有朋視爲得意弟子以及接班人的桂太郎關係衆多。
隨着這一系列事情發生之後,桂太郎雖然沒有官復原職,但是也慢慢開始重新得到睦仁的信任了,終於在今年得到樺山紀資任臺灣總督而空下來的東京防禦總督職位了。
睦仁冷着臉坐在上面不說話,還是外務大臣陸奧宗光首先開口。
“陛下,諸君,朝鮮高宗逃往俄使館之後,已經下令誅殺金弘集等人,其餘親近帝國的朝鮮人也四散奔逃。”陸奧宗光有些疲倦的說道,近來爲了朝鮮之事,他是夜不能寐啊。
金弘集是日本人扶植上臺的,朝鮮王此舉無異於直接驅逐了日本在朝鮮的勢力,奈何此時日本迫於俄國的壓力,已經從朝鮮撤兵了。
大山岩氣憤難平的說道:“陛下,我們不能再步步退讓了,用不了多久,俄國人將會把帝國在朝鮮的勢力連根拔起,帝國這麼多年來的努力,就要化爲烏有啊,陛下。”
睦仁並未做聲,但是從他不停閃動的眸子當中,伊藤博文還是看出了不妙。
“陛下,如今我國國力尚不足與俄國對抗,仍需臥薪嚐膽,十年擴軍計劃完成後,當可與俄國人誓死一戰,所以如今只有同俄國協調在朝鮮的勢力範圍,才能將帝國在朝鮮的損失減至最小。”伊藤博文小心翼翼的說道。
大山岩面色不虞的說道:“伊藤君,你太過保守了,我們沒有做好戰爭的準備的,俄國人更沒有做好戰爭的準備,難道我們還要等到俄國的西伯利亞鐵路通車之後,再與俄國人開戰嗎?伊藤君,想想日清戰爭吧,在戰前,伊藤君同樣是覺得帝國沒有做好準備,但是結果如何?我們輕而易舉的取得了朝鮮,臺灣,遼東。”
“但是。”大山岩一臉憤恨的說道:“多少帝國勇士的鮮血換來的土地,卻被俄國人不費一槍一彈的奪取而去,難道這不是對我國最大的羞辱,那些死在戰爭之中的帝國勇士能夠瞑目嗎?”
中日甲午戰爭之前,伊藤博文並不是十分的支持與中國開戰,當時還是川上操六和陸奧宗光欺負伊藤博文在軍事上是外行,在內閣會議上提出先派一個旅的士兵前去朝鮮探查一下情況。
平日一個旅也就是二千來人左右,伊藤博文想都沒有想,輕而易舉的同意了,不過川上操六和陸奧宗光這回來了個加強工兵、炮兵的混成旅,足足有七千多人,因此一到朝鮮就和聶士成的三千士卒幹了起來。
事後雖然伊藤知道了,但是陸軍已經打了勝仗,伊藤火也發不出來了。
山縣有朋附和道:“大山岩君說得不錯,如今不是我們要找俄國人的麻煩,而是俄國人一步步在緊逼,俄國人因爲遠東艦隊失事而動員了整個濱海州的兵力,目的不言而喻,肯定是爲來對付我國,只是他們沒有找到任何證據而沒有藉口而已。”
“說不定,俄國艦隊是自己鑿沉的,然後嫁禍到我們頭上來。”山縣有朋不無惡意的冷笑着說道。
睦仁聽到陸軍兩位大臣都是如此說了,便問起外務大臣陸奧宗光來。
“歐美國家對此事都有何看法?”睦仁看向陸奧宗光,緩緩問道。
“陛下,英國人同樣支持我國制衡俄國人。”陸奧宗光笑着說道,想了想,繼續道:“美國人呢是沒有任何意見,法國人忠於法俄同盟,德國人應該巴不得我們和俄國人打起來,這樣就能夠牽制住俄國佈置在歐洲的兵力。”
“如此說來,只有英國支持我們了,如果能夠取得美國的支持,則我們就多了一份勝算。”睦仁意有所指的說道。
陸奧宗光連忙回道:“陛下,我會說服美國人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中國人的態度如何呢?”睦仁又問道。
中國此時是典型的弱國,只有在日俄之間夾縫求生,睦仁之所以這麼問,卻是怕日俄開戰之後,中國一方站到俄國那方,這樣俄國人後勤運輸就方便許多了。
“中國與俄國人因爲鐵路之事鬧得很僵,幾欲開戰,但是前不久,李鴻章動身前往莫斯科,祝賀俄皇加冕大典。”陸奧宗光有些擔憂的說道。
大山岩卻不以爲意的淺笑道:“若日俄開戰,中國人定不敢惹禍上身,最有可能是隔岸觀火。”
海軍大臣西鄉從道也是贊成開戰的一派,他站出來說道:“陛下,從戰爭結束到現在,帝國艦隊完全能夠再次出征,帝國不但新造了幾艘戰艦,而且從清國俘獲的戰艦也已經修繕完畢,對付起少了三艘巡洋艦的俄國遠東艦隊,簡直就不費吹灰之力。”
西鄉從道倒不是大言不慚,此時俄遠東艦隊的實力正在虛弱之時,俄國人正急急的在建造戰艦,準備補充遠東艦隊,但是沒有個一、兩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睦仁輕輕閉上眼睛,幾秒鐘之後猛的睜開,出聲說道:“無論何時與俄國人開戰,我們現在必須做好各項計劃準備,陸軍部和海軍部先將作戰計劃制定出來,一旦迫不得已與俄國人交手,我們要有辦法控制得住局勢。”
“嗨伊。”幾位大臣連忙頭稍稍往下一低,齊聲說道。
睦仁看向陸奧宗光,接着又說道:“讓駐朝公使小村君繼續與俄國人交涉,看交涉結果如何我們再做決定。”
漢城,天剛剛黑,幾名朝鮮人便走進了一間茶社裡。
他們都是幾支義兵首領,閔妃被害後,朝鮮人對日本的憤怒已經達到了頂點,在這種情況之下,朝鮮各地喊出‘爲國母報仇’的口號,組成勤王的義兵,誓要推翻親-日內閣的統治。
沒有多久,朝鮮王李熙逃往俄使館,然後以涉嫌謀殺閔妃爲由,下令逮捕了親-日內閣的成員,這次義兵-運動算是成功了一半。
親組建的內閣要求大多義兵解散回原地,只邀請了幾支比較大的義兵首領商議事情。
此事當然引起了大部分義兵首領的不滿,在有心人的煽動之下,他們今日彙集在這一間茶社商議此事。
“衆位,殺害國母的真兇依然在逍遙法外,我們不能就此罷休,不能夠讓那些真正的兇手繼續作惡下去。”一位義兵首領咬牙切齒的說道。
衆人都知道他所說的真兇是誰,那就是日本人,閔妃‘死後’沒有多久,日軍和浪人行動及逞兇的全過程都被暴露了出來。
但是日本人有的是辦法,他們引用領事裁判權,將那些行兇的日本浪人押回日本國內審判,最後當然是證據不足,無罪釋放了,留下幾隻小貓小狗朝鮮人當替死鬼。
“那些兇手如今都逃回了日本國內,我們能夠怎麼辦?”另外一位義兵首領無奈的說道。
“兇手就是日本人,日本人就是兇手,現在在我國橫行霸道的日本人還少嗎?我們只有才了日本人,纔算得上是爲國母報仇了。”起先那位義兵首領一臉激憤的說道。
“殺了日本人,會不會引得日本軍隊又入侵我們朝鮮!”其中一位義兵首領頗有見識,出聲問道。
“我們背後有俄國人,怕什麼!”最先開口的那位義兵首領滿不在乎的大聲嚷道,接着繼續說道:“日本人在我們朝鮮無惡不作,難道不趁着現在他們勢力弱的時候一舉消滅他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各地義兵在起兵反抗親-日內閣的時候,或多或少都得到了俄國人的資助,因此,他們說自己背後有俄國人也不錯。
這位義兵首領的話,引起了其他首領的共鳴,一開始他們也都是激於義憤而起兵的,自然矛頭直指日本人了,現在他們也不願意大業未成,就被遣散回家。
“那你說怎麼辦?”幾位義兵首領都湊了上來,出聲問道。
最先開口的那位義兵首領冷冷的寫下了三個字,衆人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衆位莫非只是嘴上說得漂亮,當朝鮮民族真正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就退縮了?”
衆人一聽這話,當即紛紛回道:“幹了,就算是這麼死了,也算是值得了。”
“對,只要擊退日本人,我們就會是民族英雄,名垂千古,流芳百世之人。”
“好,我回去就準備炸藥,那些都是從俄國人那裡得來的,大家就放心吧。”
衆人點點頭,帶着興奮的表情離開。
三天後,漢城日本使館內,日本駐朝鮮公使小村壽太郎唉聲嘆氣的拿起了桌上的條約看了又看,這是從俄國人那裡得到的日俄之間關於朝鮮問題的俄方底稿。
俄國人要求日本承認其在朝鮮的政治優勢,並且要同意其國在朝鮮擴大駐軍權。
光是這兩項,就難以讓日本人接受,不過,顯然俄國人不這麼認爲,現在俄國人佔着手中控制住了朝鮮王李熙,可以任意更改朝鮮政令,對日本勢力進行打壓,所以,如果不接受的話,日本在朝鮮的利益將要受到更多的損失。
小村壽太郎以前當過駐華公使,因爲長得身材矮小,爲人又狡猾奸詐善於盜竊情報,到中國不久之後,其他各國公使就送他一個外號“鼠公使”。
但是,他現在碰上了又硬又難說話的俄國人,當真是百般手段都使不出來了,只剩下唉聲嘆氣了。
“還是向國內請示一下,如果內閣同意了,就簽了這份協議吧。”小村壽太郎最終在心中做出了決定,他剛來朝鮮不久,就是爲了解決朝鮮王逃入俄使館之事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