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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季塵接到光緒‘特旨擢魏季塵爲提督,任命爲軍務幫辦,節制海城諸軍,著籌劃反攻析木城’的電報之後,便知道,這仗不打也得打了。
雖然是臨時起意,不過魏季塵並非漫說胡話,要攻下析木城也不難,只要衆軍同心同力,並非不可能的事。
魏季塵有了這份電報,行起事來再無顧慮,調兵遣將,鼓勵士卒,磨刀霍霍向倭人,海城內旌旗招展,四周小鎮開始進駐兵馬,一時之間海城成爲各方目光之焦點。
這日,魏季塵忙完軍務之後,領着王懷慶等幾名親兵,稍微打扮一下之後,便走出了官衙。
門外是皚皚大雪,將整個街道染成了一片白色,街上行人不多,具是來去匆匆,許是熬不住這寒冷的天氣。
別多想,魏季塵並沒有施展冰天雪地的軍師技,這遼東的冬季,下雪是很正常的現象。
一邊的王懷慶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興許是想到上次魏季塵能夠預測天氣之事,便出聲問道:“大人,這大雪還得持續幾天?”
魏季塵翻了翻白眼,笑着說道:“你還真把我當神仙啊。天要下雪,娘要嫁人,隨她去吧。”
“屬下是怕影響我們反攻析木城。”王懷慶有些擔憂的說道。
魏季塵揚起手來,哈了哈,笑着說道:“反攻析木城之事還早着呢,如今我各路大軍尚在集結中,沒有個十天半月是成不了事的。”
“大人你就不擔心嗎?李中堂和皇上都直接來電詢問了。”王懷慶見魏季塵一臉輕鬆的樣子,不由好奇的問道。
“多想無益,只要做好眼前之事即可,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我們慢慢來,總有一天會將倭人趕下海的。”魏季塵信心滿滿的說道。
不知不覺,幾人經過了那間閒雲居,魏季塵看到這個名字,不由想起那位風情萬種的風塵女子來,希望她現在過得好吧。
魏季塵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雖然有不得已的苦衷欺騙了她,但是魏季塵總覺得心中有些對不住她。
“大人,這!”王懷慶忽然停住腳步,然後有些古怪的叫了一聲,接着輕輕扯了扯魏季塵的衣角。
魏季塵有些詫異的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離閒雲居不遠處,竟然新開了家酒肆,而王懷慶之所以發出古怪的聲音,那是因爲這酒肆門口有副對聯。
上書:英雄豪傑魏將軍,五湖四海是朋友。橫批:來來往往都是客。
是誰在開我玩笑?魏季塵挑了挑眉,‘英雄豪傑’對的是‘五湖四海’,‘魏將軍’對的是‘是朋友’,莫非是自己的熟人,再從橫批來來往往都是客,便可以看出酒肆的主人似乎對自己有一些怨言啊。
“走,進去看看。”魏季塵雙手負在身後,率先便進了酒肆裡面。
可以看得出來,這間酒肆的主人頗有品味,開的固然是酒肆,但是裡面佈置卻很是精緻典雅,黑白風格的裝飾,適合進來小酌一杯,不適合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魏季塵由於稍微打扮過了,裡面衆位食客都沒有認出他來,當然,如果是有心的話,還是能夠認出來的。
魏季塵有點驚訝,這還沒有到用晚膳的時候,酒肆內食客都不少了,都坐在位子上低聲交談着。
隨意找了一個空位子,王懷慶和兩名親兵在他旁邊坐下,片刻,又進來了四、五人,他們都是魏季塵的親兵,不過是在暗處而已,這四、五名親兵坐在魏季塵旁邊的桌子上,隱約把他護在中間。
夥計端上酒壺,依次倒了幾杯,魏季塵笑着說道:“小兄弟,不知此店的主人是誰?能否請出一見。”
那夥計撇了撇嘴,目光不善的說道:“這位客官,我家老闆娘豈是說見就見的,這酒肆中像你這樣爲了一睹我家老闆娘芳容的還真不少,你就在這外面慢慢等吧。”
魏季塵訕訕一笑,想不到別人把自己當成浪蕩子了,王懷慶端着酒杯癡癡在一旁直笑,魏季塵側耳一聽,還真有不少食客正在談論着酒肆的老闆娘。
“還真是天仙般的人物。”
“你知道個啥,人家以前是春香閣的頭牌,想見一面你都花不起那個錢,不知爲何就從良開了這家酒肆了,這下我等有眼福了。”
“就是,就是,花上二錢銀子,喝上一杯小酒,就能夠看個夠。”
看來那個時代都不缺淫民啊,等等,春香閣,莫非這家酒肆是李雀兒開的,魏季塵馬上便想到了這個可能,一時間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魏季塵只覺得這酒也難喝了,菜也難吃了,簡直就是坐立不安。
旁邊的王懷慶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果不其然,沒有多久,李雀兒身穿羅裙小衣,外罩一件貂皮絨衣,腳蹬粉色繡鞋兒,烏黑的雲發垂在腦後,挽了個簡單髮髻,笑盈盈的從裡屋走了進來。
“各位大哥,雀兒在此多謝衆位對小店生意的照顧,今日天寒,雀兒合着虧本一會,每桌上面送好酒一杯,還請各位大哥以後能夠多多照顧生意。”李雀兒襝衽作禮,嫣然笑着說道。
衆人俱是起鬨,一人笑着回道:“雀兒姑娘那裡話,大夥豈能讓你做虧本生意,這杯好酒也不用送了,只要雀兒姑娘在此多呆些時間,我們就算是出雙倍的錢,也是心甘情願啊。”
“是極,是極,小可來此喝酒,就是爲了一睹小姐芳容,奈何雀兒小姐每日來去匆匆,小可真是心思難耐,每日都是盼着雀兒小姐出來。”
“雀兒姑娘,聽說你才藝雙絕,不如爲我等唱上一曲助興如何?”
李雀兒臉色微變,但還是笑容不變,輕飄飄的說道:“雀兒早就人老珠黃,唱了上半生,舞了上半生,這嗓子早就唱粗了,這腿早就舞傷了,各位大哥還請莫要爲難小女子,小女子如今爲了一口飯吃,還在外頭拋頭露面。”
李雀兒楚楚可憐的樣子讓衆人齊聲譴責剛纔叫她跳舞的那位漢子。
李雀兒又輕輕納福,正準備離開,卻見角落裡坐着一人,一直低着頭喝酒,並不做聲,李雀兒對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
如今見那人往這邊瞧也不瞧上一眼,不由心生好奇,細細打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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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看,李雀兒嬌軀不由輕輕一顫,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
我終究還是再見到他了嗎?
李雀兒之所以在酒肆門口掛上那副對聯,除了對魏季塵欺騙自己小有怨言外,何嘗不是希望魏季塵看到這幅對聯之後,能夠進來小坐一下。
如今真個見到人了,李雀兒心中卻有些茫然,不知如何辦是好,好在她不久便穩定下情緒來,然後蓮步輕移,不久便不着聲色的便走到魏季塵身邊。
“這位客官,可是從鳳凰城而來,奴家表弟恰好是鳳凰城人士,不知客官可識得他。”李雀兒亭亭玉立的站在魏季塵前面,一雙美眸似喜似嗔的看着他。
李雀兒幽怨的目光,讓魏季塵大感吃不消,只好吶吶道:“認識又如何?不認識又如何?”
李雀兒一張俏臉泫然欲泣,嘆道:“若是不識得,奴家便關了這家小店去鳳凰城尋他,若是識得,奴家希望你轉告他一聲,希望他有時間的話能夠來看看我這個表姐。”
魏季塵怔了半響,這才無奈的說道:“識得!”
李雀兒笑靨如花,俯身輕言細語,甜甜道:“那表姐就在裡頭等你。”
王懷慶聽了半響,愣是聽不出兩人在打什麼啞謎,什麼識得不識得,待到李雀兒笑吟吟走了之後,他出聲問魏季塵道:“大人,你認識他表弟嗎?這女人連名字都不說,你如何認識?”
魏季塵獨自喝了一杯酒,起身說道:“懷慶,你在這外面等着,我去見那老闆娘一面。”
王懷慶見那裡屋只有一間房,且僅有一條通道通往外頭,不由擠眉弄眼說道:“大人,屬下需要把此事上報給大小姐嗎?”
“休得胡思亂想,我與她只是純潔的男女關係。”魏季塵敲了敲王懷慶的頭頂,一本正經的說道。
“男女之間,有純潔的關係嗎?”王懷慶等到魏季塵走了之後,使了使眼色,兩名親兵便起身坐到離裡屋較近的那張桌子旁。
就在魏季塵慢悠悠的走進裡屋的時候,酒肆裡面的另外一頭,兩雙眼睛有意無意的瞟向了這邊。
不久,兩名食客悄然起身,走出門外,等行至一處無人注意之地時,兩食客方纔停下腳步,開始交談起來。
“你確定那就是魏季塵嗎?”其中一名出聲問道。
“嗨伊,魏季塵當日入城的時候,我看了個仔細,今日任他掩飾得再好,也難逃我這雙眼睛。”
“喲西,山崎君,此次你立下了大功,想不到你守株待兔的方法還真起了作用。”
另外那名叫山崎的倭人連忙低下頭去,謙恭的說道:“都是閣下教導得好。”
“真沒想到,這家酒店的老闆娘還真和魏季塵有關係,如此的話,我們要做好周密的刺殺計劃,等到魏季塵下次再來此地的時候,便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地位比較高的那位倭人聲音略顯興奮的說道。
這海城之中,由於豐升阿一開始的鬆懈,導致了大量的倭人暗探入城,隨後魏季塵雖然採取了嚴格的入、出城搜查措施,但是那些早就進來的倭人暗探都悄悄的潛伏起來了,想要從偌大的海城中抓尋出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這兩人,一個是倭人在海城的間諜負責人藤崎秀,一個是他手下干將山崎糕三郎。
藤崎秀早就接到國內密令,讓他無論以何種方法,何種代價,總之要幹掉魏季塵。
奈何魏季塵平日都不怎麼出官衙之門,即便出來,也是前呼後擁,不要說是暗殺他了,就算是接近也接近不了。
藤崎秀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心中暗暗着急,而他的得力干將山崎糕三郎卻不知從哪來打聽到了一則笑話,說是一家酒肆的女老闆娘長得貌美如花,而店門口掛着的對聯卻與魏將軍有關,看來這美貌老闆娘和魏季塵之間一定有旖旎。
魏季塵的一些風流韻事,衆人都是當笑話講,當笑話聽,偏偏這個山崎糕三郎卻當成了一回事,爲此,藤崎秀還專門責備過他。
但是這個山崎糕三郎鐵了心的每天風雨無阻都會去酒肆蹲點,一連蹲了小半個月,終於看到魏季塵出現了,這下他興奮的無以復加,馬上就聯繫了藤崎秀。
“閣下,難道我們這次就放他走嗎?”山崎糕三郎有些不甘的說道。
藤崎秀點點頭道:“這次事出突然,我們準備不足,而且萬一刺殺失敗,必定會打草驚蛇,下次就不會那麼容易了,放心吧,既然魏季塵是這裡老闆娘的姘夫,我們總會等到機會的,今晚我們就在這店周圍好好佈置一翻。”
“還是閣下考慮得比較周全。”山崎糕三郎笑着說道。
兩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街口。
酒肆裡屋內,魏季塵有些尷尬的站着,他實在想不到這裡居然會是李雀兒的閨房。
原來小小的屋子裡梳妝檯、春凳、小几、香爐、立鏡、羅帳、臥榻、紗衾、繡枕一概俱全,地上還鋪着一張軟綿綿的西洋絲絨毯,佈置得異樣華麗舒適,空氣中還飄蕩着一股蘭麝之香。
李雀兒坐在梳妝檯前,正在慢慢的擺弄着自己的頭髮,她看到魏季塵站着不動,不由拍了拍臥榻,笑着說道:“表弟爲何不坐下,當日我們都在同一個房間裡整整呆了一夜,莫非還怕表姐會吃了你。”
這李雀兒明知道魏季塵不是她表弟,偏偏就不點破,還一口一個表弟叫得十分親熱。
“雀兒姑娘這段時間過得可好,當初欺騙了你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魏季塵索性放開心性,挑明話說道。
“是啊,魏大將軍是做大事之人,欺騙了我這麼一個小小的歌姬,實在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李雀兒自怨自艾的說道。
“在魏某眼中,人無低賤之分,只要靠着自己一雙手好好生活,那便是值得尊敬之人。”魏季塵一臉嚴肅的回道。
“既如此,魏大將軍爲何會在離去之時不告訴雀兒真相,而是將雀兒當成傻瓜一般耍弄。”李雀兒不知何時已經梳弄好了烏髮,一把坐在魏季塵身邊,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盯着他不動,咬脣問道。
魏季塵對李雀兒的忽然靠近有些不適應,李雀兒身上的幽香飄進魏季塵的鼻子裡,讓他不得不悄悄向外邊挪了挪。
“有些事情的真相往往是殘酷的,何不讓它保持着當初的美好?”魏季塵嘆了一口氣說道。
“保持當初的美好!”李雀兒喃喃自語幾遍,回過神來的時候,魏季塵已經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