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伏威的頭七,墨者行會的人自然是要來拜祭。身爲墨者行會如今的鉅子,查懷安自然是親自前來,只是他的臉色陰沉,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不過,那些墨者行會的弟子們可不敢有任何的懈怠,準備了很多的拜祭品。
在他們的心中,杜伏威還是有着絕對的威信的,這點不可置疑。不管杜伏威是不是死了,在他們的心裡,杜伏威還是有着絕對的地位,比查懷安要高上許多。畢竟,查懷安剛剛接手墨者行會,威信還沒有完全的樹立起來。
查懷安真的有那麼好的心情來拜祭杜伏威嗎?他的臉色那麼的陰沉,宛如雷陣雨來臨時的烏雲,層層疊疊的壓了下來,他這麼多年對杜伏威的憤恨,怎麼會那麼輕易的就放下了呢?
到了杜伏威的墓前,那些墨者行會的弟子正準備燒點紙錢,被查懷安一個眼神瞪了過去,紛紛的退到後面。衆人一陣愕然,卻是無人敢反對。查懷安緩緩的蹲下身子,伸手撫摸着墓碑,上面雕刻着杜伏威的生年卒月。“師父,你如果現在還活着的話,看到我坐上鉅子的位置會是什麼樣的感受呢?哼,你說,我是應該感謝你,還是應該恨你?”查懷安喃喃自語的說道。
“其實,在我的心裡一直是很尊敬你的,如果沒有你,我也不可能會加入墨者行會。可以說,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的生命,當初如果不是你救我的話,只怕我早就已經死了。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把你當自己的親生父親一樣看待。你呢?你什麼時候有正眼的瞧過我?你當我是垃圾,是棋子,是顏思水的墊腳石。如果你肯正眼的看我一下,如果你肯公平一點的話,會是這樣的結果嗎?”查懷安的臉上有些悲憤之色,言語之中雖然夾雜着很濃厚的恨意,但是卻也有着很真的情感。
愛之深,恨之切。一直以來,查懷安對待杜伏威都有着一種很莫名的情感,似乎是將他當成了自己生命中的很重要的人物,可是,杜伏威對待自己卻是太過的吝嗇,幾乎把所有的情感放在了顏思水的身上。即使是同袍兄弟,也會因爲父愛的不均衡而產生矛盾,何況是查懷安和顏思水這般呢?
其實,查懷安在一開始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過想要爭奪墨者行會鉅子的意思,可是當年顏思水搶走了自己的女人,可是杜伏威卻是不管不顧,不但沒有爲自己說話,更是偏袒顏思水。這在查懷安的心裡種下了仇恨的種子,讓他明白,想要得到東西就必須要強大自己。所以,他要爭奪墨者行會的鉅子,他要向杜伏威證明杜伏威當初的選擇是錯的。事實證明,他做到了,他成功的當上了墨者行會的鉅子。可是爲什麼,爲什麼自己心裡卻沒有一點的興奮呢?爲什麼自己心頭的那份憎恨沒有片刻的消除呢?爲什麼自己的心裡會有着一種莫名的疼痛呢?
如果杜伏威此時還活着?他看到查懷安此刻的模樣會作何感想?他會是開心,悲痛,抑或是無奈呢?墓碑上,杜伏威的照片嚴肅,表情冷漠,嘴角似乎有着一種很蔑視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着查懷安,嘲笑着他爲自己的所作所爲找藉口。
深深的吸了口氣,查懷安緩緩的站起身。忽然,查懷安一拳猛然間砸了下去,只聽“砰”的一聲,整個墓碑剎那間化爲粉碎,點點碎石飛濺開來。衆人一陣驚愕,愣愣的看着查懷安,有點不敢相信。不管怎麼說,杜伏威也是墨者行會的鉅子,是他帶領着暗墨弟子走向了一個輝煌,對杜伏威他們還是打心眼裡尊敬和佩服的。他們可以不去管查懷安和顏思水的爭鬥,可是這樣的對待杜伏威,他們有些難以接受。更何況,不管杜伏威千錯萬錯也好,始終,也是查懷安的師父吧?就算是不念及師徒情分,起碼也不應該毀了他的墓碑吧?
不過,查懷安這些天的鐵血手腕他們還是親眼的見識過的,對於查懷安他們還是有着很深的畏懼。即使此刻心中有些不滿,卻也不敢說出來。
看着手背上滴滴落下的血漬,查懷安的嘴角洋溢出一抹笑容,冷酷,淡漠。掏出手帕緩緩的擦了一下手背上的血漬,查懷安冷聲的說道:“把墳給我挖開。”聲音冷漠無情,彷彿是來自地獄最深處。衆人的心裡莫名的打了一個寒戰,驚愕的看向查懷安。
“鉅子,你這是要做什麼?杜鉅子剛剛頭七,就算是給他遷墓,那也要等些時候。”一位老者站了起來,說道。他是查懷安的支持者,查懷安登上墨者行會的鉅子他有着很大的功勞,功不可沒。而查懷安,這些年來對他也是一直都很尊敬,在他看來,就算查懷安如今登上了鉅子的位置,對自己那也必須要敬讓三分。
緩緩的轉過頭,查懷安如刀般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冷聲的說道:“你沒有聽清楚我剛纔說的話嗎?我說挖開他的墳。”
“胡鬧,查懷安,你現在雖然是墨者行會的鉅子,可是你也沒有資格這樣做。你這是欺師滅祖,知道嗎?”老者憤憤的說道。對於查懷安剛纔的語氣,他心裡極爲的不痛快,他沒有想到查懷安竟然是翻臉比翻書還快,在沒有坐上鉅子位置的時候對自己是多番的討好巴結,可是如今坐上了,竟然就這樣對自己,這讓他如何能夠忍受。
“哼!”冷哼一聲,查懷安毫無徵兆的,忽然轉身,手中的匕首猛然間刺進了老者的脖頸之處。頓時,鮮血汩汩的往外流出。老者不可置信的瞪大自己的眼睛,驚愕的看着面前的查懷安,緩緩的轉頭,看着自己脖頸之處,插着一把鋒利的匕首,鮮血如噴泉一般的涌了出來,一陣頭暈目眩,整個人緩緩的倒了下去。
一旁的其他墨者行會弟子,也都是紛紛震驚不已,呆滯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誰也沒有料到,查懷安竟然毫無徵兆的就動手,出手之狠辣,讓人心有餘悸。冷冷的哼了一聲,查懷安說道:“你似乎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哼。”接着,目光掃過那些墨者行會的弟子身上,說道:“你們還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
話音落去,那些墨者行會的弟子哪裡還敢多言,有了那位老者充當出頭鳥,誰也不敢再多說了。這個時候去違背查懷安的話,分明就是找死嘛。當下沒有任何的猶豫,那些弟子涌上前去,開始挖掘杜伏威的墳墓。
查懷安的臉色一直很陰沉,看着水泥砌成的墳墓被一點點的挖開,他的心裡也跟着“砰砰砰”的跳着,似乎,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似的,他有點緊張。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心裡變態,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此刻的查懷安已經完全的喪失了自己的理智,他只想報仇。
那些墨者行會的弟子心裡也都暗暗的打起了鼓,他們忽然間發覺對查懷安的瞭解太少太少,跟着這樣的人隨時都有着生命的危險,誰知道生命時候查懷安忽然間心情不好的時候,會一刀捅了自己啊?這讓他們有點害怕。也有了一點後悔,暗暗的想着如果當初是顏思水坐上了鉅子的位置,只怕不會這樣吧?雖然說,暗墨弟子所堅持的理念是爲了追求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但是起碼也應該有一個限度吧?起碼也有一個底線,一個絕對不能觸及的底線。而查懷安現在的所作所爲,已經完全的超越了任何的底線,這讓他們對未來感到非常的迷茫,感到非常的恐懼。只是此刻,誰也不敢再出言反對,誰也不願意再做那個老者一樣的出頭鳥,死在當場。
杜伏威的墳墓被一點一點的挖開,很快的,可以看見裡面橫着的一副棺材。伴隨着轟轟的響聲,棺材被衆人從墳墓裡擡了出來,放在了一邊。查懷安緩緩的走了上去,心裡似乎非常的緊張害怕,每走一步,似乎都用盡了很大的力氣似的。只是,那眼神中卻還是分明的閃爍着很濃的殺意和憤恨。
撫摸着棺材,查懷安忽然間大聲的笑了出來,笑的有些淒涼,讓人有種發自心底的寒意。“砰”,查懷安一掌狠狠的拍在了棺材之上,棺材蓋瞬間的碎裂,露出了杜伏威的屍體。靜靜的躺在棺材裡,臉上的表情依然是那麼的冷漠,嘴角似乎掛着一抹淡淡的蔑視的笑意,彷彿在取笑着查懷安。
“師父,你說,我應該怎麼感謝你呢?我應該怎麼對你呢?”查懷安的臉部表情明顯的有些扭曲,那模樣,顯得猙獰而恐怖。“你睜開眼睛看看,睜開眼睛好好的看一看啊,我,我,現在是墨者行會的鉅子。你爲什麼不睜開眼睛?你是不是不敢面對這一切,啊?你說啊,你說話啊。”查懷安忽然間有些歇斯底里的拉起杜伏威用力的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