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鴻鴻,你怎麼能這麼做?你不能聽這個女人的,她已經瘋了。”靈香大叫着,含幽可受不了這麼吵的交易環境,兩個月前她是因爲身受重傷,不過現在她卻不會那麼任由這個刁蠻公主撒潑了,擡手在靈香公主身上一點,封住了她的啞穴,靈香公主不能發聲,只能狠狠瞪着一旁的含幽。
“第一首先將古書還給我。”歐陽鴻沒有二話,將一旁桌案上的古書扔給了含幽,“然後呢?”
“準備一匹快馬,放我離開。”含幽如今不過恢復了六成功力,即便是最佳狀態,面對歐陽鴻也不可能輕易取勝,她深深明白這一點,所以硬碰硬並不是她最好的脫身選擇,原本想着先與歐陽鴻談判,若他不同意再另行他法,沒想到突然冒出個傻公主做人質。
不出幫個時辰,含幽離開了朝合軍營,直往天降。臨走時道:“今次你我兩不相欠,下次再遇,必爲敵人。”
靈香還在一旁埋怨,“小鴻鴻,你幹嘛放她走?這人,明顯就是個奸細。”
歐陽鴻並沒有說話,直望着含幽離去的方向,背對運城,似是揹負了整座城池的命運,那般凝重。
靈香還欲再說什麼,但看了看歐陽鴻那凝重的神情,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了。不守信用之事在他歐陽鴻的生命中似乎還沒有出現過。她有一種預感,自己與這含幽還會再見,歐陽鴻也有同樣的感覺。
這時候他的腦中再次回想起自己唯一一次打開那古書時的畫面,“至毒之方。”他再次輕念,恐怕再見,便不僅僅是一場交易解決爭端這麼簡單了。
京都皇城。
棲鳳宮,一切都安好無損,顏兒還依舊每日將這寢宮裡裡外外打掃一遍,棲鳳宮的宮女太監們也都各司其職。他們明明知道皇后娘娘已經不在宮中了,自己身在棲鳳宮絕不可能再有什麼前途可言,只是不知爲什麼,大家都沒有走。
軒轅暮自然知道唐婉晴平日待下人極好,許是他們感念舊恩,但他終究也不願婉兒的辛苦白費,一早便有將她們調往他處任職的打算,他甚至有將顏兒留在自己身邊的打算,可沒有一人離開棲鳳宮。
軒轅暮問起,顏兒只道:“皇上可知一僕難侍二主,我是代所有棲鳳宮的下人們說的。”好一個一僕難侍二主,軒轅暮也並不強求,能留住人心這是婉兒的本事。要知道,趨人辦事並不難,難的便是趨人辦事替自己辦事的人還心甘情願。
皇后不在宮中,他依舊將天下大事處理的井井有條,這一點連遠在千里之外的唐婉晴也佩服不已。唐婉晴曾不止一次勸誡自己,或許軒轅暮早已將自己忘了,直到不久前暗夜的人找到梅雨,她才清楚的知道原來軒轅暮一直沒有放棄對她的尋找。
或許軒轅暮還是愛着自己的,唐婉晴這樣想,那一次次的關懷備至,自己生病時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己遭受陷害時毫無理由的完全信任,這些都可以裝出來,都可以讓唐婉晴說服自己他是在對自己演一場戲,甚至她想殷小蝶也是他手中顛覆唐府的一顆棋子。可是那血氣相通的感覺總不會欺騙她,他心中的痛楚難過她也真切的感受得到,她無法說服自己這種感覺也是假的。
她明白一旦錯了,就很難回頭了,因爲她不敢保證在飽嘗了自己的對他的傷害後,他是否還能坦然接受自己,接受這一切,即便他都可以放下,恐怕唐婉晴自己也放不下。
如今,她卻依舊忘不了唐府一夜之間被大火覆滅,原本其樂融融的家人也離她遠去,她萬萬沒有想到此去京都竟成永別。這等大仇,她是永生難忘。她想不通也不願多想,只憑心意趨勢,家人的仇她會報,這是正她支撐自己一路走下去的堅定信念。
軒轅暮自然不知道唐婉晴心中所想,也不明白她心中的矛盾。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誰都不怨,就連將事情推到絕地的長月他也不再怨恨,唯一怨恨的就是自己,是自己一時大意,中了長月的圈套,還將長月這個殺手安放在唐婉晴身邊的,儘管並非自己本意。
又是自己一次次對婉兒誤解,對兩人的感情不信任,對長月一事又沒有很好的加以解釋,才造成了婉兒對自己的誤解,他甚至想過要婉兒成爲皇后本身就是一種錯誤。只是現在一切他都不願多想了,如今悔過又有什麼用,婉兒還是走了,回來的機會甚是渺茫。
他又如何不知婉兒藏身哪裡?從暗夜第一次接觸梅雨,他便知道了,婉兒必定在雅居處修養生息。但是他卻絲毫沒有去打擾她的意思,她從心底裡已經排斥了自己,如今強行要婉兒回宮,並非婉兒本意,恐怕還是要逃走,一次逃走他能尋到她的行蹤,再次逃走呢?他不敢保證下一次他還能有如今的幸運找到她,還能有如此的機會在暗中保護她性命無憂。
暗自推開棲鳳宮的大門,軒轅暮默不作聲,只靜靜在牀榻上坐着,撫摸着一切屬於唐婉晴的氣息。
“皇上。”顏兒恭敬的向皇上行禮,她早已習慣了在這個時候等在棲鳳宮中。每日的這個時候,軒轅暮總是會在處理完政事後來棲鳳宮走一走,坐一坐,時常還會帶些新奇的小玩意,漂亮珍貴的首飾來。只是皇后娘娘不在宮中,顏兒看着這些東西的眼神也蒙上了一層黯淡,軒轅暮卻並不流露出太多悲傷,一如她的婉兒只是外出郊遊,過些日子玩的累了便會回來了。
偶爾遇到軒轅暮心情好,還會靜伏在棲鳳宮的書案上,寫上兩句詩,顏兒心知不該多看,可終究還是沒忍住,收拾書案的時候,隨手提起一張宣紙,只見上面龍飛鳳舞的書寫道:與人離別相恨遠,山水幾重阻天涯。
顏兒終究是沒讀過太多的詩,無法徹底將詩意弄清楚。但從詩句中透出的相思之苦,就連她這個宮女都看得出來,淚水順着雙頰不受控制的流下。並非她體悟了真諦,而是被詩中相見不得見的相思苦深深感動了。
由於好奇,她又仔細的看了這些日子以來替皇上收好的部下千幅的字,寫的竟都是這一句詩,唯有一幅不同,寫的是整首:風捲梧桐,水映殘花,憐紅顏易老,又嘆世事繁華。最不願,惜金臺上坐長嘆,此生蹉跎歸白髮。最不願,與人離別相恨遠,山水幾重阻天涯。
心中才悟,原來這反覆重複的一句詩,居然是從整首中摘選出來的。在她看來這定然是皇上睹物思人,對皇后娘娘心心念念卻又不得相見,萬般惆悵下作出的詩。
如今恐怕這世上只有兩人知道這詩的真正含義了,原本還有三人,只是青羽在同唐府一起化爲灰燼的那一刻起,便只有兩人了。
軒轅暮如今寫了出來,正是爲了告誡自己,他的婉兒此生最不願的便是失去自由,與人分離,而自己卻一意孤行,害她到如今的地步,現在即便再如何不捨,也不能讓她繼續痛苦了。親人她已失去了太多,那原本屬於她如今卻顯得極其可憐的自由他便要就此歸還給她了。他只要在一旁知道她一切安好,便再不做他想了。
今日的軒轅暮的神色看起來十分疲倦,不同於往日,今日的他似乎十分悲傷。他從暗夜那裡知道了婉兒與天降大皇子相見的消息,似乎還達成了什麼約定,這一切他都不得而知,只是他知道唐婉晴不知道的,便是遲語墨喜歡他的婉兒,或許毫不亞於自己。試問連一個女子的貞潔都不在乎,懷有身孕,還一如既往對她好的人又有幾個是隻對她存有同情心的人。只是如今,自己再沒有權利對婉兒要求什麼了。
顏兒見皇上神情不大對,便斗膽向皇上進言道:“皇上,不如讓奴婢陪您到御花園走走吧。”
軒轅暮心中凜然,自己也忘記有多久沒有好好賞過御花園的風景了,如今因顏兒之語記起,也早已錯過了最佳時機,似乎正與他和婉兒一般,總是差一點點記不起,等到一方想起了,另一方卻又忘了,就這麼兜兜轉轉之間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不,是比起點還要糟糕。
顏兒跟在軒轅暮身後,看着周遭一派蕭條,方纔想起如今已是深秋了,園中大部分花草已經落敗,遠遠看去一片淒涼。正當顏兒後悔不該帶皇上來這御花園中引起皇上心中不快的時候,軒轅暮卻像是看到了什麼人一邊在御花園中循着一條不大熟悉的小徑離開了。他瞬移的速度何等快,顏兒自然追不上,只得站在原地等候。
軒轅暮眼中看到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日思夜想不得見的皇后唐婉晴,也是他此生唯一真心愛着的女子。她還如兩人第一次相見時那麼漂亮,清麗脫俗,不落一絲凡塵,不沾一毫世俗。
一身紫色碎花裙及地,面帶紫紗,身姿妙曼,俏然立於軒轅暮身前不遠處,只是她的身形顯得有些不大真實,朦朧的泛着白光。回眸一眼,似乎便奪去了軒轅暮所有心神。身形一閃,又向前走去。
軒轅暮空中輕念:“婉兒。”便一步也不肯落下,緊跟了上去。
唐婉晴的身影一到冰室前便消失了,似乎從來不曾出現過。軒轅暮自嘲的一笑,婉兒遠在千里之外的蕪城,又豈會出現在這御花園中,果然還是自己眼中的幻影。這些日子以來,婉兒的幻影不知出現過多少次,卻始終沒有這一次帶給軒轅暮心中的波動大,連沉睡與腰間的絕塵劍也微微閃着熾熱的光,幾乎有脫體而出之勢。
或許這就是上天在冥冥中的指引,在遇到唐婉晴之前,軒轅暮從來不相信什麼緣分,什麼命數。自從遇到了唐婉晴,他便一切都信了。
定了定心神,他毫不猶豫的走入了冰室。
冰室中的胭脂紅菊還是一樣漂亮,通體血紅,在冰棺中妖冶盛放,清香的氣息瀰漫了整個冰室。有這胭脂紅菊在,嚴寒從來都不是什麼阻礙,永遠都有它宣泄不完的澎湃生命力。軒轅暮也被它的這份不畏風霜的情感所吸引,不知不覺竟看得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