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書寫的也不過是毒物藥理,看起來頗爲枯燥,卻似乎有一種冥冥中的力量牽引着讀書的人將此書看完。讀到此頁的一半,歐陽鴻便意識到不對勁了,他無法控制自己將思緒和視線移開,這樣下去恐怕不是辦法,這本書一定有蹊蹺,他暗自運功在右手手指,右拳緊握,絲絲鮮血從手掌中流出,疼痛讓他瞬間從書中回過神來。
將那古書猛然合上,歐陽鴻粗重的喘着氣,右手還傳來陣痛,他已經自行封住了穴道,不讓血繼續外流。擡頭看看書案上安放的古書,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正常,那不過是一本普通的書而已。只是似乎又有什麼地方跟其他的書不大一樣,究竟是什麼地方呢?歐陽鴻想不通。
蕪城。
白天的雅居依舊是賓客滿座,似乎是比之前的客人更多了,連樓梯、走廊中都盡數站滿了人,人人摩肩接踵,場面壯觀,雅居的夜晚也不過如此,甚至不如。所有這些重大場面都只因爲雅居近日來了一位絕色佳人,佳人絕色人們也只是聽說,許是雅居中的姑娘下人傳出的,卻從未有人見過此女子容貌。
女子每七日才得奏一曲,時間卻不定,每逢女子奏曲,雅居必是賓客滿座。女子來雅居的這一月內,每次奏曲都贏得滿堂喝彩,如此竟造就了雅居一票難求的局面,常常是達官顯貴有錢有心,卻難賣一票。可普通百姓總是能收到低價售出的聽票,據說是這位女子特意要求的。
女子並不跳舞,只彈古琴,每次彈琴必焚香靜場,聽不得一點雜音,可更多時候並不是靠雅居的小童來維持場面,卻只因琴音絕倫,讓人難以發一言形容,皆是沉浸其中。
女子在舞臺中央,四周以圓形紅色紗帳圍住,並無縫隙可讓人一睹女子芳容,女子所着衣物也是十分寬大,讓人摸不清她身材如何。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出現在那紅帳之中的,似乎就那麼憑空的便出現了,仿若神人便,來去自如。
今日又到了女子奏曲之日,她將時間選在了白天,她還沒到場,外面的賓客皆已坐好,熱情高漲,停呼喊着女子名號。“景姑娘怎麼還不出來啊,大家都等急了。”“是啊。”臺上的主事幾乎有些壓不出場了。女子在聽雨居中正欲出門,卻被梅雨攔住了。
“景,你當真還要去麼?可你的身體怕是要吃不消啊。”梅雨相勸,希望能換的女子多多休息。
景對梅雨輕聲一笑,“如今我在這蕪城總不能白白吃你的住你的,這些便當做是你收留我的報酬。”
“你我之交,談什麼報酬。何況這一月來你爲我賺的錢足夠你在這裡呆上一年了,別太勉強自己。”梅雨自是希望她多歇息,可景卻是心裡不能釋懷。
撫了撫自己日漸隆起的小腹她淡然一笑,不礙事,他好好呆在我腹中也不會對我如何的。
“婉晴。”梅雨一時心急竟就那麼喊出了唐婉晴的名,喊過之後她也有些後悔了,四處望了望,見沒人注意才放下心來。如今整個朝合誰人不知唐婉晴名諱,皇上極力封鎖消息,旁人只當她還好好的坐在棲鳳宮中安心養胎,卻不知身懷六甲的唐婉晴早已逃出皇宮回到了自己的故里。
唐婉晴看着一時驚慌的梅雨不禁失笑出聲,因爲懷孕的緣故身子各處也稍顯豐滿了些,加之梅雨的細心照料給她用的盡是上好的滋補之物,讓她的面色看着也極爲紅潤,甚至比沒有身孕之前都精神了許多,這些自然也是她應得的,畢竟如今她已經成爲了雅居的臺柱。
梅雨看着唐婉晴不肯作罷的神色無可奈何,只得妥協,“好吧,不過僅此一次,孩子過些時日也要出生了,你便安心養胎,一切等孩子出生也不遲。”多年至交梅雨自然知道唐婉晴雖樂善好施,自己卻是不肯白白受人恩惠,她自然也不會勉強,這樣婉晴有些事做便也不會太過思念故去的親人。
似是風吹簾動,唐婉晴一個閃身便穩穩的站在了舞臺中央,臺下剛剛還躁動不止的人潮立刻安靜了下來。主事回頭看了一眼知道是景姑娘到了,暗自擦了擦額頭上滲出來的汗水,心道好險。唐婉晴衝着他輕輕點頭,主事會意暗自下臺去了。
“讓各位久等了。”唐婉晴輕輕俯身,臺下之人無一人做聲。唐婉晴陪過禮安坐在早已放置好的吟花古琴後,時過經年,她終究還是習慣使用這把琴,這是父親當年贈與母親的後來母親見幼時的唐婉晴喜愛便又轉贈給了她,一晃十幾載便一直留在她身邊。
時過境遷,故人已逝,唐府的繁盛亦然無存,滅府之痛她是一定要討回來,只是她始終不能放下對軒轅暮的這段感情糾葛,事到如今她依然無法接受自己死心塌地愛着的人竟然便是她唐家一家慘遭陷害的真正凶手。事實擺在面前她又如何能夠不信,現在她還沒有與軒轅暮對抗的實力一切要等她將孩子平安生下來再作打算。
唐府的廢墟她去過,那裡在皇城禁衛的重重包圍下,她現在有孕在身不便進入,只能遠遠的望着。即便已經轟然倒下,但昔日的雄渾氣勢還在。她並沒有去找二哥唐莫離,復仇大事如今再不能連累二哥了,若因此再多傷害一人,她便更是良心不安。
她心中只道一切都因她自己而起,若當初不是她要一意進宮,或許軒轅暮也不會落得自己作爲把柄,父母和大哥一家也不會死的這麼悽慘,連小風、嫺姨和紅蓮都受到了牽連。她自己心中也早有打算,若還有下輩子她定要結草銜環,彌補這輩子犯下的錯事,軒轅暮一死,自己便也不可能獨活。
感情就是這麼一回事,愛便愛了,斷沒有可以收回的道理。只是可憐了孩子,又要託梅雨照顧,這一世她欠的人太多了只怕下輩子還不完,便生生世世來還。
靜靜坐在琴後,焚起踏雪香,思緒不知不覺便遊走在故去的親人身上,只願他們在黃泉路上去的還安穩,忘卻這一世煩憂,即便讓自己萬劫不復也了了這一樁心願了。手指輕動,一曲從未在這世上出現過的曲子,真真切切的聽在衆人耳朵裡。
開始只是靜靜的感受,慢慢的不是誰帶的頭,衆人竟都抽泣了起來,不過多時已經變成了嚎啕大哭,唐婉晴也是獨自兩行淚凝,人死不得復生,只願這曲《黃泉引》能帶去婉兒這一世牽掛。
人羣之中一人端坐,白色墨梅衣衫着身,儘管不至於放聲痛哭,卻已然淚溼眼眶,唐婉晴,你竟果真在這裡,能讓如此衆多之人淚浸衣衫,尋遍天下怕也只有你的琴音了吧。一曲奏罷,臺下之人竟還沉浸在方纔濃濃的悲傷裡,忘記了鼓掌。唐婉晴卻早已悄然離去,彷彿從未出現過一樣。
“景,怎麼樣?累嗎?”唐婉晴一回到聽雨居,梅雨就忙着將水遞上來,如今孩子在唐婉晴腹中呆的時日長了,也少不了折騰唐婉晴。動不了多時便覺得累了,照此情形看來怕是今後想再幫助梅雨也是有心無力了,唐婉晴自嘲的一笑。
“還好,小雨,總是勞你煩心,叫我如何過意的去?”唐婉晴接過她手中的水道。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倆多年至交好友,父親的事也總是你幫着操勞,如今我不過照顧朋友,何來勞煩之說,你若再如此說,我可要生氣了。”梅雨裝作生氣的樣子,惹得唐婉晴一陣開心,方纔沉重的心情也舒緩了許多。
“好了,以後不說便是了。”唐婉晴飲過水,將茶杯放在一旁的桌上,似是又想起什麼事轉身對梅雨道,“小雨,你如今也是該心憂終身大事的時候了,要不要我幫你物色一個?”唐婉晴一臉笑意的看着她。
梅雨倒是臉上一紅,不過多時便又帶了些許愁容,微微的發着呆,看着叫人心疼。“小雨,你怎麼了?”唐婉晴略微有些不放心的詢問。
梅雨這才緩過神來,淡淡的轉移了話題,卻問出了心中積壓已久的問題,“景,歐陽大人可還好吧,許多日子不見倒也記掛着,你回來的事情他知道嗎?”她問的雲淡風輕,唐婉晴也並沒有懷疑什麼,只是淡淡的出了神,是啊自己也沒同他說,或許對他也何嘗不是一件好事,靈香這丫頭執着的很,沒準真能換的他回心轉意。
稍稍愣了一會兒,便又自己回過了神,“歐陽他沒事,只是如今出師,遠在運城邊境,應該過得不錯,邊境雖然得天降不斷挑釁,但也安穩,不算什麼大問題。”
梅雨心中咯噔一下,她也清楚如今邊界形勢緊張,如今過得好不代表以後也過得好,不過還是沒有表露出心跡,心中暗暗心疼了一番,也知道了婉晴對他並不做他想,許是隻當做朋友,“那他豈不是很孤單?”
唐婉晴輕聲一笑,“他纔不孤單呢,有了機靈鬼陪着他呢。”
“機靈鬼?這我倒要聽聽。”梅雨溫婉一笑,心中卻在打鼓。
“便是靈香公主,公主我見過,人長的正如傳聞一般美貌,雖是性子刁蠻了些,卻是個正直的人,一直欽慕歐陽,歐陽因爲……”唐婉晴差點說出歐陽喜歡自己一事,畢竟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她也不想說出來給他人徒增煩惱,卻不知梅雨早已知道,“因爲其他的事一直沒有迴應,這個公主骨子裡有股不服輸的氣勢,興許真的能博得歐陽的心也說不定。”
梅雨拿着茶壺的手一抖,正在倒出的茶水便撒了出來,飛濺到了他的手上,被燙到,梅雨下意識便鬆了手,茶壺自然打翻在地。
唐婉晴一驚忙從座位上站起,如今她彎腰已經有些困難了只能喚來門外的小天來。小天應聲進來收拾,唐婉晴看着梅雨被燙傷的手甚是心疼的輕輕吹着,“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沒事,我的手一時沒拿穩才撒了出來,不礙事。”梅雨搪塞道。
“紅了這麼一大片,我去那些藥給你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