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每晚便是枕着清淚入眠麼?白天與人歡笑,夜晚卻躲在這黑暗的深宮之中獨自哭泣。這些天她究竟是如何度過的,軒轅是想都不敢想。故意支開下人,是否也是爲了不想讓人發現她背後的傷痛?就連夜也被她瞞過了。
月光下她的美毫無保留的呈現出來,紅脣微啓,右臂伸出了錦被輕輕搭在繡枕上,似乎開始睡得不大安穩了,眼珠在輕輕轉動。軒轅暮俯身向前,用脣在她微啓的紅脣上輕輕一點。唐婉晴似是有了察覺,開始稍稍動了動。軒轅暮忙閃躲到牀榻一旁的角落,觀察的唐婉晴的一舉一動。
似乎是夢醒時分,口中還呢喃喊着“暮”,直直喊到了軒轅暮的心裡。夢醒,唐婉晴撫了撫額前,盡是細密的汗水。察覺不到周圍的動靜,只是剛剛印在脣上的感覺卻是異常明顯,她伸出細指輕輕觸碰了自己的脣。察覺自己沒了睡意,她起身離開錦被,精緻的玉足也便落在地上,地板上不時傳來陣陣冰冷,她也似沒有發覺。
軒轅暮看着心疼,眉頭都蹙在了一起。
唐婉晴長長的白色睡裙托地,恰如其分的寬鬆卻也遮不住她藏在裙中的完美身線。她輕輕走到茶桌旁爲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又走到妝臺前坐下,飲茶之際又擡頭望着窗外那一輪圓月。低聲輕吟:“君不見,今朝明月如脂玉,紅妝伊人惹浮塵。君不見,夜涼冷席追人黛,不知明朝更何人。”
“兩朝相思苦,只爲眼前人。”軒轅暮的聲音突然而至,讓唐婉晴心中一驚,他究竟何時入了棲鳳宮。一時間竟不敢轉身,方纔的吻是真切的,他來了,在她沉湎夢中之時,確實他若不想,她是無法察覺他的行蹤的。
軒轅暮兀自走到她的身後,環住她纖細的腰肢,將下巴埋在唐婉晴的肩窩裡。唐婉晴微微一怔,隨後雙手覆上他的大手,輕閉雙眸,嘴角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用極其安心的聲調說道:“歡迎回家。”
這一晚兩人熱情如火,將那些愛恨,那些糾纏盡數傾瀉,只是因爲愛,單純的愛。兩年後的今天,唐婉晴的動作依舊青澀的如同初始之夜,軒轅暮愛極了她的青澀。熱情過後,唐婉晴沉沉睡去,軒轅暮卻依舊不捨的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怎麼也看不夠。他要記住她的樣子,永遠記得自己最愛的人只有她。
“婉兒,我愛你。”軒轅暮吻過熟睡的人兒漂亮的額頭。
那人兒似乎是在夢中聽到了什麼,嘴角牽出漂亮的笑意,心中道:“我也愛你。”
第二日早朝結束,軒轅暮便立刻趕到了棲鳳宮,他想他們應該好好談談,將所有的誤會全部消除。
“婉兒。”軒轅暮輕聲喚着,極盡柔情。
“恩?”唐婉晴迴應道,一雙清澈的眸子似乎看透了他全部的心思,明顯撐起的一絲笑容卻看起來有些勉強,應着她消瘦的面容讓人憐愛。她將手中的清茶遞給軒轅暮,回身坐在他的對面。
“你肯相信我嗎?”軒轅暮輕嘆一口氣,暗自問道。
唐婉晴伸出手去,隔了一個茶桌,她握上了他的手,微微有些發燙的溫度通過她的手心靜靜傳遞着,似乎在給他無限的力量。“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相信你。”
她的肯定讓軒轅暮心中一驚,“只是你曾說,你不相信誓言。”
唐婉晴卻輕聲笑了起來,坐的距離離他稍進了些,她用手指輕輕的在他臉描摹輪廓,“是的,我不相信誓言,但是我相信你,只相信你。暮,或許我便是這麼沉淪了。我試圖忘記過你,忘記過你給的一切美好,可是直到如今我還是忘不掉,離不開,似乎就這麼心甘情願的想與你在一起,即便你立妃,即便你喜歡了別人,還是舍不下。”
軒轅暮將那人帶到懷中,在她耳邊輕聲道:“既然舍不下,那就一輩子都留在我身邊,不許離開。”
一切又恢復到了從前,似乎安靜單純的日子,只是月妃那裡卻不太安寧了。
“娘娘,您可曾聽過宮女太監們的說辭?”鶯紅在一旁詢問,儘管隔着面紗,但從她沉重的語氣中便可猜測,她如今的臉色一定不大好看。
“倒是聽了些。”話剛出口,月妃握着茶杯的手突然一緊,眉頭也皺了起來,額頭上滲出顆顆汗珠。鶯紅看着情況不妙,忙上去詢問:“娘娘,您可是身體不適?”
長月陰沉着臉,搖了搖頭,“只是些許頭痛,沒什麼其他。”這幾天她又如何過得舒坦,宮中的宮女太監人人都說她是被皇上遺棄的妃,剛剛承恩,雖說給了身份,卻被禁了足,跟打入冷宮沒什麼區別。
因而下人們對她的態度也並不好,倒是皇上送來的宮女很是貼心,吃穿用度樣樣照顧的妥帖,深得月妃喜愛,嚐嚐賞些珠寶。旁人都知道,這些珠寶出了老太后送的一些,其餘便是她從天降帶來的嫁妝了,每月的例銀是不多的。多少人都在猜測她這些財物究竟還能讓她揮霍多久。
自從唐婉晴撤了宮中守夜之後,她沒少讓鶯紅暗中派人潛入刺殺。皇上倒是沒在,但那些被派去暗殺的人都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一個都沒回來過,似乎就憑空消失了一般。她被禁足,就連暗殺的人是否接近了唐婉晴她都不甚清楚。那些人自然也是費了她不少心血。
唐婉晴復寵以後,皇上更是夜夜留宿棲鳳宮,她連下手的機會都沒有。這些事情整日弄得她寢食難安,頭痛也是經常的事,每次都要疼好半天才見輕。
對唐婉晴下不了手,她自然也要考慮父王交付的事,還好鶯紅熟悉皇城地形。早已將皇城佈局圖和內衛換崗時間交給了長月,地圖很詳細,就連皇城地下囚牢也包括在內。長月卻更加懷疑這個女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是否威脅到自己的地位,自己如今這樣不正似在被她牽着鼻子走?她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初見鶯紅是在天降與朝合交界處,當日她正在城中游玩,身邊沒帶侍衛,卻沒想到路上遇到粗布遮面的她因爲搶奪路邊攤販的饅頭被追的滿街跑,她當時餓的發暈,身上自然沒有力氣,沒多久便被攤販追了上來。那攤販一把將她推倒在地,奪過饅頭,見她身材姣好,便起了歹心,伸手扯開了她臉上的粗布。
沒想到粗布下竟然是一張佈滿傷痕的臉,像是被人用鞭子打過傷口癒合之後留下了深深的疤,看起來十分猙獰。那攤販見了這張醜陋的臉嚇了一跳,隨後啐了一口道:“醜八怪。”路上行人不斷投來奇怪的目光。
那時長月便在行人當中,真正震撼她的不是那姑娘佈滿疤痕的臉,而是她眼中始終流露出的深深的憎恨。沒有委屈,沒有低落,甚至摔倒都沒有吭聲,只是眼中深深的恨意始終不曾變過。
長月收留了她,詢問她的名字,那姑娘只說自己叫鶯紅。得知長月的公主身份後,鶯紅便千方百計打探消息,天降已經在暗中招兵買馬,並且勾結了朝中大臣和一位皇子準備奪取朝合江山。
她暗中與長月交涉,說自己或許對她有用,長月起初並不相信,直到她說出了兩個人,殷正和軒轅清。長月心驚,難道這女子是局內人?
鶯紅會提供給他們皇城的地圖和內衛換崗時間,並且協助他們攻破朝合皇城。但是她的條件便是,長月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她來自朝合的事實,並且不能詢問她得知這些事情的經過。長月答應跟她合作與,此同時卻也在觀察她。
她竟能這麼無條件的幫助自己,長月心中自然不得不懷疑。鶯紅是在通過自己幫她奪天下嗎?畢竟她可不如鶯紅這麼瞭解朝合,當初也不過因爲覺得殷紅的說法可行才隻身一人潛入朝合,目的是爲了蠱惑暮帝,擾亂朝政。
讓她失策的是自己卻無可救藥的愛上了那個並不愛自己的男人,但她堅信他是屬於自己的,終有一天。
鶯紅見長月沒了動作,直直望着自己出神,也不便去打擾,只站在一旁安靜的回望。長月伸手揉了揉兩邊的太陽穴,頭痛欲裂的感覺消失了,整個人也精神起來。鶯紅,若是當真騙了自己,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宮女碎紅端了茶湯進來,說是太后賜了給補身子的。長月沒怎麼過多詢問,每隔一段時間太后便會派人送茶湯來,味道有些奇怪卻也喝得下去。
長月幾次想問這茶湯的調配方法,可無論用什麼方法,直接問還是套話,只要是跟這茶湯有關的,碎紅便一概回答自己不知情。口風一直很緊,這也是長月頭痛的事情之一,要說這宮女平時將她照顧的很好,甚至比自己帶來的侍女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卻偏偏對自己問到皇城有關的事時守口如瓶。問起來便一概回答不知道。長月可沒少花心思在她身上,收買的事情也做了,可她該如何做還是如何做,偏偏在收買這件事上毫不領情。
長月接過碎紅手中的茶湯,慢慢喝完。“又是和之前一樣的茶湯,味道也一樣怪異。”長月故作感慨,實則是爲了說給碎紅聽。
碎紅聽過卻沒啥感覺,只道:“太后娘娘送的,指定都是些珍貴的材料,說是給您補身子的,這一般人要想喝還沒有呢。娘娘福氣,有太后娘娘庇護,以後的日子必是無限光明。”
太后可不是隨隨便便說幫誰便幫誰的人,長月心知,太后肯幫自己無非是爲了兩處,一是敦促皇上繁衍後宮,二是礙於自己天降公主的特殊身份。不論爲了什麼理由,既然給了自己庇護,自己也要懂得適時利用,長月可不是隨便把機會讓出去的人。
碎紅每次都要堅持親眼看着長月將茶湯服下,說是太后特別交代,這次自然也不例外,又照例將瓷碗拿去清洗。起初長月也有所懷疑,不過用銀針試過,沒有毒素,她也便放心的喝下去。
碎紅走後鶯紅對長月輕聲道:“娘娘,這女子倒是十分可疑。”
“可疑在哪裡?”長月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