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便是十五, 月亮圓得無邊無際,映得夜空一片皎潔。秋後微風陣陣,已透出陣陣涼意。冷風吹到樹梢上, 一陣不情願似的擺動, 蕭瑟的拂開一片陰冷。
焦府最高建築的屋檐頂上坐着一個人影, 襯在周圍的森森樹影裡顯得十分肅殺詭異。這個人坐了半天, 一動也不動, 不知道在等什麼。
就快到子夜時分了,屋檐上坐着的人微微動了動,身影顫抖着, 似乎在猶豫着什麼。一會兒,他竟似中了魔一般, 狠命往下面一跳。當即就聽得“啊”一聲淒厲的慘叫, 隨後沒了動靜。這靜謐得有些過分的夜裡, 連樹影搖動的聲音都直直刺入人耳了。
焦先坐在房裡,還沒有上牀睡覺, 他心煩意亂的給自己倒了杯茶,強迫自己不會像剛纔那聲慘叫。好一會兒,他還猶豫着是不是要打開房門,去看看那結果是否真的入他所想的那樣?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站了起來,他卻又坐了回去, 輕輕嘆了一口氣。
“焦兄, 何時如此憂愁?喟然嘆息, 這不是你的作風啊。”門外響起一個聲音, 暖意融融。
焦先大吃一驚, 身子猛地一抖,似乎不敢相信剛纔聽到的聲音, 半晌才輕輕道:“你怎麼來了?”
“我都到了門前,卻也不請我進去坐一坐?”那個聲音又說道。
“你自己開門吧,本就沒有關。”焦先頓了頓,又說,“即便關了,你也能開不是?”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遊風行走進來,說道:“這麼黑的夜,你也不點個燈。”說罷挑起桌上燈臺裡的燈芯,輕輕吹了一口,那燈便亮了起來。
焦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與遊風行相識這麼久,卻是第一次見他展露這樣的功夫,不由吃了一驚。遊風行絲毫不以爲意,慢慢坐到桌邊,看着焦先。
看得久了,頗爲毛骨悚然。焦先看着遊風行在燈影裡不停閃爍的一雙眸子,覺得脊背發麻,不覺手中一抖,茶杯落到桌上,茶水都流了出來。
遊風行拿出汗巾,似乎是已經習慣了,口中嘮叨道:“你看你,又這麼不小心。擦桌子很費事的,要擦乾淨不容易。”他一邊擦着,一邊專注的看着桌面。
焦先猛然抓住他的手,急促的問道:“你都知道了對不對?”
“我知道什麼?”遊風行擡頭不解道,還笑了笑。他平時一貫溫煦的笑容此時在焦先的眼裡顯得竟有些猙獰,好似地獄惡鬼一般。
像是要說什麼,張了張嘴卻還是咽回去了,焦先放開遊風行的手,擦了擦額頭的汗。
“我知道,胖娃摔死了。”遊風行卻盯着他說道。
聞聽此言,焦先猛地站起來,面色發青,又頹然坐下,道:“你師伯不是說,不會死?”
“我幾時說過不會死了?”岳陽子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一身黑衣,看上去鬼氣森森。
見他突然出現,焦先更是驚訝,卻又不問爲什麼,只是默然道:“他真的死了?”
“死了,頭摔得稀爛。”遊風行說道,十分平靜,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
焦先痛苦的抱住腦袋,叫人看不請他臉上的神情,低聲慢慢道:“我其實不想這樣的。”
“可終究不還是這樣了麼?”遊風行淡然道。
“衙門的人就在外面,你還是收拾一下吧。雖然免不了過堂,好歹去得乾淨體面。”岳陽子溫言囑咐道。
“這與我何干?”焦先擡頭詫異道。
“雖然蠱不是你放的,但你包庇兇犯,罪責難逃。”岳陽子道。
焦先偏着頭,不置一語。
“胖娃沒有死,對不對?”半晌,焦先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