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十三章

遊風行到了廚房, 發現伙伕們都睡覺去了,單留一個十一二歲的胖崽在扇火熬湯。這胖崽一個人在偌大的廚房裡幹活,未免無趣, 見遊風行來也很歡喜。遊風行尋了把銀絲掛麪準備煮碗小面, 便招呼胖崽幫他掐把藤藤菜。胖崽忙不迭答應了, 往竈膛裡塞了一把柴, 任那砂鍋裡的湯煨着, 便從竹筐了揀了把藤藤菜坐到遊風行面前掐起來。

“胖娃,你吃一碗不?”遊風行一邊調佐料一邊問道。

胖娃搖了搖頭:“我們老爺規定了的,不許在廚房裡偷吃的。”話雖這麼說, 當他聞見面碗裡的佐料香氣,卻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嚥了口唾沫, 又往竈臺上望了一眼。

遊風行笑道:“不就是碗麪, 咋個算偷吃呢?來來來,我給你煮一碗。如果他們說面少多了, 你就說全是我吃的嘛。”

聞聽此言,胖崽立馬猶疑起來:“真的可以?”

“那有啥子不可以的?你們少爺問起來,只管說我就是了。”遊風行十分和善的笑道。

“那要得嘛。說實話你這個佐料好香哦,其實我聽我們少爺誇你好多回了,說你煮飯好好吃。他還把老王都罵了好幾回, 說他煮飯沒得你好吃。”胖崽聽遊風行這麼說, 頓時喜笑顏開。

遊風行舀起兩勺開水澆到碗裡, 激起一陣飄散的香味, 他往滾開的鍋裡投了兩把面, 煮到差不多的時候把胖崽早已洗好的藤藤菜快速飛了下水,跟麪條一併撈到兩隻碗裡, 再淋上些許小磨麻油,撒上些花椒麪,遞了一碗給胖崽。

胖崽接到手裡,先使勁嗅了嗅香味,再拿起筷子開始吃起來。

“好吃不,胖娃?”遊風行坐到他對面,笑呵呵問道。

“好好吃哦,你簡直太霸道了。”胖崽賣力的拍馬屁。

“瞧你娃娃這樣子,好像餓瞎了樣。”遊風行說道,“你們少爺平時都跟老爺一起吃飯?”

胖崽吞下一箸麪條,搖了搖頭:“不是的,老爺平時都在櫃上吃,店裡頭忙,他抽不開身。”

“昨天中午他回來吃飯了,對不?”遊風行繼續問道。

“對的。”胖崽把頭埋在麪碗裡擡也不擡一下,“昨天少爺說在街上看見個清真館子,去抱了半隻烤羊回來,喊老爺回來一起吃的。說給老爺嚐鮮,老爺高興慘了,回來跟少爺一起吃的飯。”

遊風行放下面碗:“那個烤羊好不好吃呢?”

“我咋個曉得哦,我又沒吃到。反正聞起來好香的,老爺吃了很多,管家還怕他隔食(四川方言,意爲不消化)了。”胖崽似乎吃完麪條,還在無限回味着。

“你們老爺跟少爺平時吃飯都是在哪裡吃的?飯廳?”遊風行繼續八卦,“比如說昨天,他們在哪裡吃的?”

胖崽放下碗:“還能在哪裡嘛,不就是少爺房間?少爺平時都在那裡吃飯,他說這樣子方便些,懶得到飯廳去。昨天他跟老爺一起吃飯,桌子都還是我擦的。”

遊風行笑道:“胖娃,你很懂事嘛。下回我還給你煮麪哈,你慢慢燉湯,順便把碗洗了。”說完他站起身,走到竈前,揭開砂鍋蓋子,“燉的啥子湯呢?我看一下。”

“鴿子湯。少爺說燉來給老爺喝的,老爺吃不下飯,就灌點湯。”胖崽麻溜答道。

砂鍋裡果然燉着一隻乳鴿,放了好幾種中藥,乳白的湯麪還隱隱伸着些白色鬚子,細細一看才智,是好大一隻人蔘。

遊風行蓋好砂鍋蓋,從水缸裡舀了一瓢水洗手,大約是手滑,一瓢水全潑到了身上,衣服下襬都淋了個溼。胖崽慌忙起身,關切道:“遊大夫,你快點去換件衣服哦,這個天氣着涼了不好治。”

“曉得曉得。”遊風行答道,“你莫着急,我就去換。”

出了廚房,遊風行回到焦老掌櫃的屋子,一進門就叫喚道:“小胖子,你看我洗手把衣服搞溼了,你把你的衣服借我一件換一下噻。”

焦先正在跟岳陽子商量把焦老掌櫃送到竹裡館的事情,見遊風行渾身溼透的進門來,便說道:“你去我房裡的衣櫃找,隨便哪件都行。你曉得在哪裡,對吧?”

“我曉得的。”遊風行說着就去焦先的臥房了。

到了焦先的房裡,遊風行並沒有急着找乾淨衣服換下,而是坐到屋子正中的桌前,慢悠悠的盯着桌面看了起來。片刻之後,他拿起桌上茶盤中的茶壺,往桌面倒了一些茶水,而後拿出汗巾擦了起來。他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一種怪異的神色,額頭沁出了汗珠,嘴脣甚而微微有些顫抖。

不過一會兒,遊風行到衣櫃裡找了身衣服換上,把自己那身弄髒了的袍子交給焦家的僕人去洗乾淨。

焦先跟岳陽子談完後,微微笑着說道:“兩位留下來吃飯?我吩咐廚房燉了乳鴿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