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哥被一陌生人反覆質問,心中的火蹭一下就冒了起來,自己正在享受偷工減料中飽私囊之後的喜悅,從哪裡蹦出來一個毛頭小子指手畫腳,實在煩人!
“小兄弟,沒經過人情世故就多出去走走,別一天天在你爸媽的保護傘下生活,世道險惡人心不古,闖蕩幾年你就什麼都明白了!”
站在按摩休息室門口的服務人員拳頭都攥緊了,她十分害怕兩撥人鬧起來。
吳前面無表情的看着矮胖王哥,忽然展顏一笑,十分和藹的笑道:“這位大哥你指定是誤會了什麼,我就是因爲不懂才向你請教啊……”
忽然拐彎,讓服務人員暗鬆一口氣,王哥兩人臉上的顏色也好看了一點,只當吳前的確是一個不諳世事的懵懂少年。
“小兄弟,想請教問題就好好說嘛,搞得好像審案一樣,誰能受得了啊,哈哈。”
王哥扭動了一下圓球一樣的身子,笑着說道。
吳前表現出一副頗有興趣的樣子,問道:“大哥,你剛纔說的事情操作起來肯定相當有難度,甲方真要發現了問題,豈不是大麻煩?”
王哥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道:“小兄弟說的什麼話,什麼叫發現問題,我都是按照甲方要求讓手下人施工,怎麼可能有問題嘛,一切合格。”
吳前面帶疑惑且無比感興趣的神色,道:“小弟雖然不如大哥見多識廣,可還真在歐洲見識過專業的草皮,那玩意和人工合成的草皮相去甚遠,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在卡靈頓訓練基地的時候,吳前的確親自感受過幾個級別草皮之間的差距。
就算以曼聯俱樂部強大的經濟實力,也不可能將訓練基地的每一個球場都鋪設最優良的頂級草皮,只有主隊和預備隊的球員可以享受到那種級別的草皮。
剩下的球員用的只是較爲普通的天然草皮,至於人工合成草皮,根本不會使用,除非特殊情況。
爲了讓大老闆不削減預算,當時負責打理草皮的工作人員特意從倉庫拿了一塊應急用的人工合成草皮和天然草皮做對比,兩相比較,高下立判。
王哥是個存不住話的人,發現對方真的是在誠心請教,一拍大腿,就準備誇誇其談,然而還沒張嘴就戛然而止。
高瘦那人背對着吳前,他比王哥心眼多城府深,聽到對方問到核心問題,連忙對王哥打了個眼色,那意思別說那麼多,言多必失。
王哥連忙改口,道:“小兄弟,這方面就屬於商業秘密了,實在不方便談,不方便談,哈哈。”
偷樑換柱貪墨甲方投資額叫商業秘密,也是人才。
吳前隨意揮了下手臂,意興闌珊的樣子道:“我猜根本就過不了檢查,剛纔你說了那麼多,應該屬於臆想,還沒有付諸於行動吧?”
吳前猜對了一半,用人工合成草皮代替天然草皮的計劃還沒有完成,只能說是進行了一半,王哥從南邊一個廠子訂好了貨,工人還沒有開始施工。
雖然已經知道了事情真相,完全可以直接踢掉這個建築商,但吳前的確很想知道對方到底怎麼樣才能騙過田野望和他的檢查,學一招總不賴。
吳前說完話,對方沒有被激到,只是嘿嘿笑了兩聲,便沒有再說話,王胖子也是商海混了好多年的老油條了,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心裡有數,只是有時管不住嘴。
休息室內陷入了寂靜,只有微弱的電流聲響起。
本來吳前是想安安靜靜的思考一下晚上宴會的事情,沒想到無意之中聽到這樣一則消息,心思被打亂,他必須打破砂鍋問到底。
“這位大哥……”吳前再次扭頭看向王胖子,如今吳前的口才和心思豈是從前可比,他死纏爛打一頓吹捧忽悠,硬是讓王胖子開了口。
“小兄弟,看得出你是真心請教,多的話不說,只教給你兩個道理,其一‘煙搭橋,酒鋪路,色作樂,財消災,慷慨送禮後門開,衆人歡喜,錢權說話無人敢言’。”
“其二,九假一真。你品,你細品。”
王胖子說完搖晃着大腦袋,十分愜意的享受着按摩。
整一個足球場的草皮都用假的那是肯定不行的,王胖子的計劃說複雜是一點都不復雜,九假一真,無非就是弄一部分真的天然草皮,當甲方驗收時,就檢查那一片。
至於爲什麼肯定檢查的人一定會走到那一片,就要參考第一條了。
萬一真的是甲方大老闆親自出馬,打通關係的人也會配合他唆使老闆,總之有一塊麪積是真的天然草皮,就能有辦法對付過去。
啪啪啪。
吳前面帶仰慕神色拍了拍手掌,道:“兩位大哥,認識你們真是我的榮幸,好一個煙搭橋,酒鋪路,色作樂,財消災,慷慨送禮後門開,衆人歡喜,錢權說話無人敢言,好一個九假一真。”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佩服,佩服呀。”
吳前滿臉的感慨神色。
站在門口的服務人員好像一位透明人,她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理得清清楚楚。
她心中對王胖子兩人的行爲感到十分不齒,同時對吳前的吹捧行爲也感到十分噁心,但她臉上一直帶着微笑看着三人,帶着五分敬仰五分天真,讓人挑不出毛病。
王胖子面帶笑意壓了壓手掌,示意低調,低調。
吳前接着道:“不行,我現在就要把大哥剛纔告訴我那幾句精闢至極的道理說給工頭聽,我叫他過來,見識見識什麼叫做高人。”
說罷,吳前也不管王胖子和高瘦男子的古怪表情,拿出手機撥通了田野望的電話。
京城公司要處理的事務不少,田野望身爲主要管理人員卻沒有辦法安安穩穩坐在辦公室,因爲十塊地還沒有找完,這會他正開着車在南四環溜達。
田野望同樣知道吳前已經回京城的消息,但他沒有像鄒天陽那樣直接去打攪吳前,而是等候吩咐,這不,吩咐來了。
“吳哥,上午好,您休息好啦?”
田野望知道鄒天陽和吳前聯繫過,也知道吳前在調整時差。
吳前哈哈一笑,道:“你快來城南阿斯頓·馬丁4S店一趟,我剛認識了兩位大哥,滿口都是至理名言,快來學習學習。”
“啊?”
田野望正開着車,帶着藍牙耳機聽電話,他滿腦子問號,如果不是知道見面的地方就在京城,他甚至懷疑吳前被綁架了,在說暗語。
“啊什麼啊,快點來,你聽到高人的話保準激動得不行,真的,快來,我在二樓按摩休息室,快着點,哈哈。”吳前笑着說罷便掛了電話。
他不管足球場的事情田野望是交給誰在辦,反正他是交給了田野望,現在要出問題,他就問責田野望。
田野望聽完電話,眉頭皺成桃核一樣,心裡琢磨不透到底怎麼回事,他趕緊調整了導航,駕駛着奔馳AMG GT朝着阿斯頓·馬丁4S店駛去,不遠,十二三公里。
王胖子和高瘦男子對視一眼,心道這位富二代還真是一位性情中人,可就是有些太神經質了。
兩人倒是沒有對吳前的電話表示懷疑,那傲氣凌人頤指氣使的模樣,可不就是對下屬說話的樣子嘛,惟妙惟肖。
“哈哈,小兄弟真是性情中人,不知道你父母經營的建築公司叫什麼,主營什麼項目……”
神經質一點也好,萬一可以從對方身上撈點油水,也未可知,王胖子主動的和吳前攀談了起來。
將事情瞭解清楚之後,吳前哪裡還有興趣和王胖子聊天,等田野望的過程之中,吳前藉口上廁所,走出了按摩休息室。
當他站在二樓看到田野望的車駛到停車場的時候,才重新回到按摩休息室。
“哎呀,兩位,不好意思,忽然肚子難受,剛纔咱們說到哪裡了?”
說着話,吳前坐回他之前的那個位置,擡手示意服務人員,他不需要再用按摩椅。
王胖子剛要說話,眼角餘光察覺到有人走了進來,他扭頭一看,眼熟極了,猛然想起,這不就是足球場工程的甲方大老闆嘛。
他一個胖魚打挺坐直身子,掙扎着要從按摩椅中站起來,奈何身軀肥碩,卡在按摩椅中動作不利索。
“哈哈,田……總……”
還在扭動身軀努力擺脫按摩椅束縛的王胖子發現田先生就好像沒看到他一樣,徑直朝着間隔幾個位置的年輕人走去。
倒不是田野望瞎,而是按摩椅擺放格局導致,吳前所坐的位置從門口可以看到,而王胖子兩人坐的位置較偏,再加上田野望心中着急趕緊問吳前事情,便主動忽略了環境。
“吳哥,鄒天陽那個傢伙說您在家休息,您怎麼親自跑來保養車輛啦?您說的高人呢?”
田野望自顧自的說道,臉上笑得十分自然,可見他的確是沒有注意到王胖子。
吳前示意田野望別忙着坐下,他站起身,笑道:“出來走走有好處啊,這不,認識了一位高人。”
田野望扭身朝着吳前手指方向看去。
王胖子在高瘦夥伴的幫助下已經站了起來,溫度適宜的按摩休息室中,他額上冒汗,嘴脣緊縮,似乎異常的緊張。
“嗯?王常堅?王總?”
田野望這會才發現,之前被自己忽略掉的球形物體,正是公司委派建設足球場的第三方建築公司負責人。
“田……田總,您好。”
王常堅心中打鼓,硬着頭皮打了個招呼,他心裡緊張得不行,按照目前的情形來看,似乎那位不諳世事的少年和這位田總有着特殊的關係,這讓他感覺到事情的不尋常。
“難不成田總就是那小子口中所說的‘工頭’?”
王常堅心中思索,嚇了自己一跳,這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
田野望又不傻,頓時感覺出問題有些不對了,他回頭對吳前道:“吳哥,您說的高人莫非就是王總?”
吳前笑着點了點頭,道:“嗯嗯,就是這位王先生,高人,十足的高人啊。”
高瘦男子在一旁都看傻了,他比王胖子要精一些,這會已經基本琢磨透了,姓田的年輕人那恭敬模樣,絕對不是裝的。
他心中着實替朋友捏了把汗,同時還有些幸災樂禍。
田野望覺得事情有大蹊蹺,他乾笑了一聲,道:“吳哥,這……我不懂您的意思,王總他……”
吳前砸吧了一下嘴,沒等田野望說完,便道:“你聽我說啊,‘煙搭橋,酒鋪路,色作樂,財消災,慷慨送禮後門開,衆人歡喜,錢權說話無人敢言’,這話說得妙不妙?”
“我就問你,妙不妙!?”
吳前臉上的笑容猛然一收,身上那種初出茅廬的懵懂氣質瞬間消散,轉而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勢,通俗的說就是,霸氣側漏。
一聲質問,把在場的人都給嚇到了,包括站在門口的服務人員,她到現在方知道,原來這位年輕人一直是在演戲,那炸裂的演技讓她心中發寒,再一次見識到了真正有錢人的可怕。
田野望心裡話,剛纔那一段妙詞兒,我都沒聽他清楚。
的確沒聽全乎,但什麼“色作樂”、“後門開”之類的還是聽清楚了,這不像是好話。
他轉過身,對王常堅道:“王總,到底怎麼回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纔一段時間吹牛皮吹得太多了,王常堅口乾舌燥,一顆心咚咚亂跳。
“田總,斗膽問一句,這位是?”
王常堅抱着最後一絲虛無縹緲的希望,想知道剛纔和自己扯了半天淡的年輕人到底是誰。
田野望心中五脊六獸,心道,你們聊了半天了,合着互相不認識?
但他還是耐着性子道:“這位是我們集團的董事長。”
王胖子一聽,小腿肚子軟了一下,差點沒站穩,他扶住按摩椅寬大的扶手,真心不知道該說什麼,直接失語了。
吳前見王常堅久久不語,他扭頭看向田野望,道:“田總,王總之前可跟他朋友說了,足球場工程的甲方是傻嗶。你覺得是他是說你,還是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