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蒂娜站在船頭,舉起那根特別漂亮的白木法杖,指着前方河岸,意氣風發地喊道:“衝啊!”
其實,無需她發號施令,蘭德爾探險隊已經在衝了。兩位亞龍人突襲者和僅存的三隻鍊金龍蜥衝在最前面,包括夏洛特夫人和持劍侍女在內的其他人合力託舉原木船筏,緊隨其後。只有三位施法者受到特別優待,安穩地坐在船筏上面,不費一點力氣,就被同伴們擡着衝刺。
兩條原木船筏都是十多米長、四米多寬的大傢伙,再加上塞滿船艙的補給品,每一艘船的重量超過十五噸。好在三級源血民兵個個筋骨強健,力量驚人,他們用大木架子托住船底,拿寬厚的肩膀頂住撐杆,身邊又有騎士、兇暴戰士,以及持劍侍女協助,舉起沉重的船筏,向河面衝鋒的速度竟然快逾奔馬,有一股無可阻擋的雄渾氣勢。
送船下水的地點經過精心挑選,是一處亂石灘,沒有淤泥,也沒有多少蝦蟹貝殼。所以,魚人比較稀少,數百隻而已。它們原本在石頭上曬着太陽,突然看見一羣怪物氣勢洶洶地撲過來,頓時嚇得吱哇亂叫,紛紛逃往水裡。
兩把巨大的月形斧刃飛射過去,帶着淒厲的風嘯,將兩隻落後的魚人釘死在岩石上。狄麗和芙格瑞發出攝人心魄的低吼,虛空元素籠罩她們曼妙妖嬈的身體,分解掉獸皮斗篷,當四色光華散去,兩頭美麗優雅且充滿威嚴的龍人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中。它們四肢匍匐,飛快奔跑,然後從石頭上拔起各自的月形斧刃,一頭扎進河裡。
河灘魚人四散奔逃,蘭德爾探險隊託着原木船筏,跟在亞龍人突襲者的身後,很順利地衝入金水河,帶起兩團水花白浪。
不過,頭腦簡單的魚人擁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它們一旦逃進金水河的淺水區,就會呼朋喚友,變得格外兇猛,不將入侵者趕出領地絕不罷休。
沒有人知道,水面之下到底藏了多少隻魚頭怪,但大家很清楚,真正的危險在水下。
只有怒濤騎士纔有能力在水下擊退魚人,像納爾森這樣的兇暴戰士一旦下水,十分本領去了九分,被魚人纏住也必死無疑,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蘭德爾探險隊的成員以最快的速度爬上船筏,再用粗麻繩索套住兩頭鍊金龍蜥的脖子,其餘的人划槳的划槳,搖櫓的搖櫓,竭盡全力驅動沉重的船筏,往深水區的方向推進。
在衆人看不見的水下,狄麗和芙格瑞變身的龍人正在默默地保護船筏,不受魚人的攻擊。綠龍血脈賦予亞龍人突襲者操縱水流的能力,相比怒濤騎士,它們更適應水下戰鬥,由龍威帶來的恐懼靈光在水中的作用範圍更廣,持續壓迫魚人的靈魂,使它們拼命地往外遊。
可惜,亞龍人突襲者的變身有時間限制,等狄麗和芙格瑞恢復成亞龍人形態,魚多人大膽的魚頭怪就會向她們發起瘋狂進攻,兩位龍女僕難免要飲恨水下。
狄麗和芙格瑞護送兩艘原木船筏朝深水區的方向行駛了數公里,也沒有和其他人打招呼,便掉頭游回金水河的北岸。
納爾森看着兩道筆直的白線劃破波濤洶涌的河面,疾速射向北岸,沉聲說道:“現在,只能靠我們自己了……都用力划船,我們還沒離開淺水區呢!”
他正準備從一個鍊金民兵的手中搶過船槳,夏洛特上前阻止道:“勳爵,划船講究配合,這種事情還是交給雷諾、夏克他們吧。”說着,她轉頭看了一眼伊莫森。
巫師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吹了聲口哨,兩艘船的船艙裡鑽出二十幾只皮毛黝黑順滑的大水獺。它們有1米多長,長得圓頭圓腦,看起來呆萌可愛,卻是一種性情兇猛的掠食者,有水中惡狼的綽號。
這些大水獺原本生活在金水河的一條小支流,是一個水獺家族,被伊莫森巫師一網打盡,當作水生異化獸的培育素材。由於培育的時間還短,它們身上的異化特徵並不明顯,只比最開始的時候稍微粗壯了一些,戰鬥力並沒有什麼提升,但足以擔負起水下斥候的角色。
水獺羣靈活無聲地滑入水中,用鋒利的牙齒咬斷了原木託板連接船筏底部的麻繩,納爾森等人拿起撐杆,推開原木託板,減少船筏的阻力。兩搜船筏的行駛速度頓時快了許多,但他們並沒有拋棄原木託板,而是扔出繩勾,勾住託板,把它們掛在船筏的後面。
這兩架原木託板,既可以讓水獺羣歇腳,也作爲修理船筏的備用材料。
現在,有二十多隻異化大水獺充當伊莫森巫師在水下的眼睛和耳朵,就可以監視魚頭怪的動靜,及時調整船筏的行駛方向,儘量避免和魚人發生不必要的衝突。
兩艘原木船筏載着蘭德爾遠征軍僅存的成員,在寬闊的河面上推出層層白沫浪花,快速駛向黑黝黝的深水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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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在幽深的大森林裡投下縷縷光柱。一片落葉飄飄蕩蕩地往下墜,卻突然在半空中旋轉起來,打了幾個圈,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掃過,正好撥動了這片巴掌大小的落葉。
不知名的古樹樹杈上,維克多緊握元素符文長劍的劍柄,無奈地嘆了口氣。由於他壓制高等精靈血脈,人類血脈就變得活躍,需要通過進食來補充體能消耗。儘管維克多非常小心地掩飾自己採集野果的痕跡,但在逃離瀑布水潭的兩天之後,他還是被高等蟻族追上了。
一團朦朧的白影在光暗交織的森林中閃現,如同無聲的幽靈,猛地撲向維克多落腳的大樹。
維克多提前震斷有普通人大腿那麼粗的樹杈,朝地面滑落,及時避開敵人的撲擊。只聽見一聲悶響,粗壯的樹幹整個爆裂,在寬大樹冠傾倒之前,那道白色身影倒懸着追向維克多。
它是一隻四臂蟻人,銀白甲殼上面有12道奇異的紫色紋路,其中一對魔紋綻放光芒,沒有表情的臉彷彿一張精緻漂亮的面具,四隻手拿着四把兵器,外形像無刃的尖頭鐵棍,有點類似維克多的薩隆魔鐵刺矛,鑄造兵器的主要材料卻是珍貴的精金。
這隻四臂蟻人的力量格外恐怖,手持兵器一記橫掃就能抽碎大樹的樹幹;砸中地面,厚厚一層腐殖質立刻崩裂。四臂蟻人旋轉身體,四把尖頭鐵棍化作四道盤旋飛舞的紫光,如同滾滾浪潮,企圖把維克多捲進去,再絞成碎片。
面對四臂蟻人狂風暴雨般打擊,維克多倒退着疾速移動。他的背後好像長了眼睛,總是利用森林中樹木,巧妙地阻隔四臂蟻人的抽打,並減緩它的追擊速度,始終和對手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甚至有空閒開口詢問:
“你現在是蟻人女皇,還是蜘蛛女士?”
四臂蟻人根本不理睬維克多,又打斷了一顆大樹,碎裂的木屑、樹皮如勁弩般激射。
維克多腳步一折,避開暴射而來的碎木頭,氣息平穩地說道:“我們應該談談,如果條件合適,我可以考慮投降。”
連續不停的兇猛橫斬就是四臂蟻人的迴應。
“我之前犯了一個錯誤,我以爲那隻四臂蟻人是你爲自己培育完美之軀……現在看來不是的,形似蜘蛛女士的怪物纔是蟻羣靈能網絡的核心,你要先通過祂纔可以降臨自己的主體意識。”維克多一邊靈巧地閃避對手的攻擊,一邊說道:“殺死一隻四臂蟻人其實沒什麼意義,我必須承認我嘗試封印你的行動失敗了。”
“……其是,也沒有完全失敗。我破壞了神器水晶,你不願意被關押在食靈島,只得將自己全部的意志投射到蜘蛛女士的完美之軀,這就喚醒了‘祂’……我確信蜘蛛女士的完美之軀擁有非常強大的本能,可以像黑血主宰那樣孕育出全新的自我意識,然後祂會扭曲你的意志、同化你、最終吞噬你……”
“反正你要隕落了,不如聽聽我的建議……神器水晶有一個,就可以有第二個,你把製造元素符文水晶的方法告訴我,我回蘭德爾領,請西爾維婭和貝爾蒂娜再爲你造一個神器水晶……你殺了我也救不了你自己。別在我這裡浪費時間了,你還是集中力量對抗蜘蛛女士的意志吧。”
四臂蟻人突然停止了追擊,身體懸浮,四把兵器交叉在胸前,對準了維克多,作出蓄力的姿態。無形的靈能力量在空氣中撐開一條通道,它彷彿瞬移般地滑到維克多的面前,四根精金鐵棍劈頭斬下。
它的這次攻擊快如閃電,迅猛異常,維克多差一點沒能及時避開。
雙方仍在森林中繼續戰鬥,四臂蟻人只顧攻擊,全無防守。維克多則依靠敏捷靈活的身手,閃避四臂蟻人的凌厲攻勢,並記錄對手的信息。
直覺告訴維克多,蜘蛛女士的本能意志不會草率地殺死他。很顯然,這隻四臂蟻人在執行蟻人女皇的命令,來追擊、糾纏,並消滅維克多,但蟻人女皇的主體意識並沒有降臨在這隻四臂蟻人身上。
這說明,蟻人女皇要麼在鎮壓蜘蛛女士的本能,沒辦法降臨自身的意志;要麼,祂培養的四臂蟻人不是一隻、兩隻,而是一羣。或者,這兩種可能性同時存在,蟻人女皇既要對抗蜘蛛女士的本能意志,還派出所有的四臂蟻人追殺維克多。
四臂蟻人像是鍊金生物,它的力量非常強橫,比維克多的磐石之軀還要高出一截。移動速度,也比維克多現在的狀態略勝一籌。它的戰鬥技巧似乎是加載了技能槽,主要是弧形斬,偶爾會使用突刺,動作華麗而優美,帶着舞蹈般的韻律,能看到精靈戰舞者影子。
不過,四臂蟻人的戰鬥風格完全捨棄了防禦、招架和閃避,它的靈能力場彌補了這方面的缺陷。它攻擊、攻擊、還是攻擊,把連續不斷地攻擊發揮到極致,直至殺死對手,或者被對手殺死。
維克多評估四臂蟻人的基礎屬性和亞龍人旗鼓相當,可惜它的主要功能是充當蟻人女皇意識降臨的容器,本身的智慧很低,既沒有點燃心靈之火,也沒有戰鬥直覺天賦。
如果力量和速度不能碾壓對手,就會被點燃心靈之火的對手碾壓。
哪怕維克多現在狀態低迷,但四臂蟻人的力量、速度也沒達到可以碾壓他的程度。
問題在於,四臂蟻人的移動速度確實比維克多快出一線。既然維克多已經暴露了行蹤,就會有更多四臂蟻人追上來。
維克多一次對付兩、三隻四臂蟻人沒什麼壓力,如果超過同時面對五隻四臂蟻人,恐怕就不行了。
時間緊迫,維克多不打算再和這隻四臂蟻人繼續糾纏下去。他腳尖一點,如同鬼魅幻影般地閃到四臂蟻人的身後,揚起手中的元素符文長劍劃出一個倒“V”形的淒厲劍光。
明晃晃的劍刃切到四臂蟻人的靈能力場上,維克多明顯感覺到一股柔韌的阻力。高等蟻族的靈能力量擅長防禦和強化,攻擊手段則比較少見。如果單論防禦效果的話,四臂蟻人的靈能護盾堪比一副重裝瑟銀鎧甲。
維克多不能使用磐石之軀,他自身的力量只有白銀騎士的一般水準,真不見得能一劍斬開四臂蟻人的靈能護盾。
所以,他使用了納爾森首創的“提氣斬”。元素符文長劍的刃光堪堪切入靈能護盾,緊接着就二次發力,瞬間爆發40%的力量增幅,明亮耀眼的劍光幾乎沒有任何停滯,將這隻高等蟻族的四條手臂全都斬了下來。
維克多順勢接了一記橫斬,劍光掃過四臂蟻人的腰間。這時候,四臂蟻人的迴旋斬動作尚未停止,身體立時斷成兩截,光禿禿的上半身摔落在地上,它的兩條腿連着腰胯還繼續旋轉了好幾圈,才搖搖晃晃地撲倒,場面顯得十分詭異。
覆蓋林地的腐殖質如同有生命的怪物,正貪婪地吸收四臂蟻人涌出的鮮血。蟻人的腰腹遭受重創,卻沒有當場斃命,漠然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波動,是蟻人女皇的意識降臨在這具瀕死的容器載體上。
“.…..我和祂很快就要來了,反正你也逃不掉,不如讓我殺了你,了結這一切吧。”
蟻人女皇把維克多剛剛說的話又還給了他。
維克多黝黑的眼眸微微一凝,劍鋒朝下,刺穿四臂蟻人精緻的腦袋。他轉過身,飛快地遁入茫茫無際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