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樓裡有專門用來洗浴的水池,往裡面注滿熱水要花很長的時間。夏洛特乾脆找來一口超大號的水缸,裡裡外外都洗刷乾淨,拿去給維克多當浴桶。身材苗條婀娜的女騎士單手提住幾百磅重的大水缸,步履輕盈地穿過走廊,把碉樓裡的亞述奴僕們驚得目瞪口呆,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等持劍侍女用燒好的熱水注滿水缸,維克多便脫下衣甲,跳進去,直接滑入底部。溫暖的熱水包圍全身,每根毛孔都舒服地張開,光滑的皮膚自動吸收水元素,只要維克多自己願意,他可以一直待在水裡都不會窒息。白銀階的怒濤騎士都沒有這種本事。雖然她們同樣可以在水下呼吸,還無視水的壓力,但鬥氣總有耗盡的時刻,解除了半元素化就必須浮出水面換氣呼吸。
維克多不能說把太陽精靈的血脈力量開發到了極致,但也達到了很高的水準。像水下呼吸這種能力,並非所有的高等精靈都能掌握。只是,水裡的風元素稀薄,怒風劍聖在水下的實力大打折扣,恐怕連索菲婭、翠絲莉都打不過。非必要的情況下,他更願意待在待在岸上。
鎖魂秘技的副作用遠比喚醒波爾塔諾斯更強烈,泡在溫暖舒適的熱水裡能幫助神話三頭蜥迅速休眠,撫平本能躁動,幫助維克多恢復理性。
維克多在水底睜着眼睛,認真思考這次特殊的交流所帶來的重要信息。
知識拼圖目前顯示,深淵魔蛇、光明鳥和創世巨猿這三位造物主的鬥爭貫穿三大位面發展史。泰隆世界的法則日益完善,應該在三大位面融合中佔據了主導地位。
黑暗紀元,人類先民從精靈族的手中接過文明的火種,自此拉開人類文明的序幕。他們聯合精靈、蠻族打垮了強盛一時的高等地精一族,又效仿精靈帝國,建造人類城邦,佔據大片領地。
衆多的古代人類城邦就是鍊金帝國的前身。城邦首腦迫於第二次惡魔入侵的壓力,形成軍事聯盟。鍊金師議會和法師協會也脫穎而出,組建最高評議會,領導城邦軍事聯盟對抗深淵魔潮的侵襲。
可以說,鍊金帝國應惡魔戰爭而生。當戰爭結束後,鍊金帝國的政治基礎也變得搖搖欲墜。這裡面存在一些客觀原因,比如鍊金帝國幅員遼闊,城邦和城邦之間距離遙遠,交通不便,信息傳播速度緩慢,每個城邦都具有很強的獨立性。更重要的是,鍊金塔對資源的掠奪不僅受到城邦權貴的一致反對,還加劇了城邦與城邦之間的利益失衡。凡是周圍有鍊金塔的城邦都要被最高評議會敲骨吸髓,遠離鍊金塔的城邦反而會得到更好的發展。
鍊金塔招致民怨,鍊金師的執政基礎也就喪失了。
最高評議會的鍊金師和大法師不甘心鍊金帝國就此走向分裂,以密修會爲代表的激進派主張將戰爭繼續下去;而保守派則認爲應當捨棄鍊金塔,重新發展鍊金傀儡術。但克格諾里斯評議長沒有采納激進派和保守派的意見,他推動一項匪夷所思的計劃——效仿高等地精帝國,製造一個真神,通過向帝國各個階層分配超凡力量,來解決鍊金帝國的內部矛盾。
維克多從之前的對話中能夠看出,深淵惡魔第二次入侵物質位面,實際上遭到庇護所神族的阻擊。鍊金師的虛空造物術,甚至鍊金塔所需的不朽魂火都是由庇護所神族提供的。庇護所神族當時恐怕赤膊上陣,擊殺數個惡魔君主才爲鍊金師湊齊了不朽魂火。鍊金帝國是在神族的支持下,把惡魔趕回深淵。
庇護所神族顯然不會白白幫忙,虛空造物術本身就是個大坑。
克格諾里斯承認,他決定放棄鍊金塔,推動造神計劃可能受到了深淵惡魔的影響。最高評議會的造神計劃,果然招致庇護所神族的激烈反應,直接導致鍊金帝國的消亡,庇護所神族的苦心籌劃也因鍊金塔的關閉而宣告失敗。
深淵惡魔透過鍊金帝國的最高評議會似乎又扳回一局。
事情的演變並沒有到此結束,最關鍵的部分在於克格諾里斯的造神計劃當時並未成功。鍊金帝國消亡的一萬多年以後,光輝之主由於巫師城邦爆發血祭戰爭,祂才被初代教會伊諾克喚醒。
維克多猜測神選者血祭戰爭是喚醒光輝之主的一個必要條件,但這有違鍊金帝國最高評議會的初衷。如果說,只有大規模地血祭才能完成造神計劃,克格諾里斯一開始就不需要這麼麻煩。最帝國評議會採取殘酷血腥的統治手段,排除異己,鎮壓叛亂就好了,何必要費勁造神?
光輝之主到底是被誰喚醒的?
這個問題至關重要!
因爲第三次魔潮即將爆發,不管深淵位面是否行將破滅,深淵惡魔爲了爭奪主物質位面的生存權,原生種人類必定是它們的首要目標。
表面上,庇護所神族非常牴觸光輝之主,而血祭儀式更符合深淵惡魔的形象。然而,維克多的推演缺少關鍵信息,不能草率地判定就是深淵惡魔喚醒了光輝之主。可如果這是真的,光輝之主的背後藏着深淵惡魔的影子,那人類國度就慘了。
當然,幕後黑手若是庇護所神族,情況也不會變得更好。
克格諾里斯施放神靈騎士全部的力量,能夠看破未來的種種變化,他當時做出某個決定,引發蝴蝶效應,在1萬多年以後喚醒光輝之主,完成了造神計劃也是有可能的。
這是最好的結果。
可惜,克格諾里斯並沒有向維克多透露造神計劃的關鍵信息。
生命層次的巨大跨越讓鍊金帝國的評議長看待事物的角度和自身的種族立場都發生偏移。人類這一支智慧種族並不能代表造物主泰隆瑞爾的全部意志。相比原生種人類的命運,神靈騎士克格諾里斯更關心維克多這個外來者。
祂好奇維克多的選擇能讓多少混沌的未來坍塌成時空片段。在維克多表明自己不屈於命運的安排之後,祂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便終止了雙方的交流。
克格諾里斯拿維克多和西爾維婭戀情做比喻,提醒維克多要小心命運之力的反噬。這就好像,某位大領主追求一個美貌的貴女,贈送她金銀財寶、土地爵位、藥劑秘法等等寶貴資源。結果,她最後又不肯嫁給大領主。那麼,大領主非但要收回所有的投資,還會採取強硬手段,給不識擡舉的貴女一個深刻的教訓,再將她佔爲己有。
維克多知道自己是外來者,他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抗拒泰隆世界的融合了?
難道,僅僅是因爲自己不肯轉變成太陽精靈?
歷史上,神靈騎士不止一位,太陽精靈也不止一位。在大多數時候,精靈帝國都沒有太陽精靈守護,也沒見到精靈族就此消亡啊。
難道非要放棄人類的身份纔算符合造物主的意志?
如果有必要的話,維克多其實不抗拒命運的饋贈。反正有劍聖德拉文和薇羅蒂卡的先例。即便他轉變成太陽精靈,西爾維婭也能幫助他抵抗太陽樹的靈魂污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保留自我意志。
不過,現在提升太陽精靈的血脈,心靈主宰的道路就斷了。不到萬不得已,維克多不會跨出這一步。
除了太陽精靈的位格,維克多一時也想不出自己的身上還有哪些問題?
水缸裡的溫水突然蕩起層層漣漪,那是龍女僕梅雯借用宿敵天賦向維克多傳訊,由於風元素受到水的阻礙,沒能形成清晰的聲音。
維克多心中一動,聯結上亞龍人撕裂者的心靈,瞭解到梅雯彙報的情況後,便指示她來亞述人的主城同自己匯合。
關於命運反噬的問題,維克多一時摸不着頭緒,他決定先解決眼前的事情。
維克多站起身,水珠彷彿有了生命,從頭髮、皮膚上紛紛彈落。他跨出大浴缸時,全身都變得乾爽,把夏洛特叫進來,吩咐道:“通知哈瑞娜達克、圖門,今天太陽落下之前來碉樓,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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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兩位傳奇巫醫一同來到碉樓,他們看見姿容明麗的貝爾蒂娜老老實實地跪坐在人類半神旁邊,臉上都不禁流露出複雜的神色。
小女王“吃掉”了萬靈之境,讓亞述人的靈從此失去歸宿,但她也給亞述人帶來全新的力量——自然靈和動物靈。
哈瑞娜達克和圖門還能保持傳奇階的施法能力,也是因爲他們及時轉化自然靈類法術的緣故。不過,其餘幾百個祖靈巫醫就沒這麼好運了。貝爾蒂娜的自然領域隨着萬靈之境的破滅而失效,祖靈巫醫想掌握自然靈或動物靈類法術,只能靠自己一點一點的慢慢積累。
他們知道不應該將萬靈之境的毀滅怪罪于貝爾蒂娜,這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但祖靈巫醫們並不甘心。哈瑞娜達克和圖門這幾天忙着處理不同的意見已經感到身心疲憊,可到現在爲止,巫醫內部仍然沒能達成共識。
哈瑞娜王后和圖門的心情,維克多瞭如指掌,他微微一笑,擡手說道:“請坐。”
哈瑞娜達克跪坐在自己的小腿上,圖門則盤膝坐下。維克多頷首道:“兩位大巫醫願意來見我,我感到由衷地欣慰,至少你們沒有帶軍隊來逼迫我交出貝爾蒂娜。”
哈瑞娜達克長長嘆了口氣,輕緩地搖頭說道:“憑蘭德爾聖者的力量,如果想殺我們,就算亞述勇士環繞在我們身邊,也毫無作用。”
人類半神召喚風暴之手,撕裂黑血主宰的畫面讓女巫醫無法產生對抗維克多的念頭。其實,維克多失去月神聖物的加持,就沒那麼強大的力量,但憑藉風精靈之翼和宿敵天賦,在半徑23公里的區域內,他要殺死兩個亞述大巫醫的難度,和麪對面的情況相比也沒有多少差別。
維克多擡了下眉毛,“主祭大人,你很聰慧。”說着,他掃了圖門大巫醫一眼,接着開口道:“可惜,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無條件的相信你,只有鮮血和死亡才能讓魯莽者認清現實。”
圖門的心裡突然冒出一股涼氣,趕緊俯首說道:“偉大的半神聖者,我不是魯莽愚昧的人,我敢來見您,主要是因爲我相信貝爾女王不會傷害我。”
貝爾瞬間就眉開眼笑了,旋即又故作威嚴的表情,脆生生地說道:“嗯,圖門老師是個好亞述人。”
“他是不是好亞述人,我不知道,也不在乎。”維克多寵溺地摸了摸貝爾的腦袋,轉頭對圖門說道:“但你很誠實,我喜歡和誠實的人對話。說吧,你們有什麼打算?”
圖門先側頭看向哈瑞娜達克,但主祭巫醫根本不睬他,也沒有任何眼神暗示。他只得硬着頭皮說道:“外面的巫醫和武士們議論紛紛,需要貝爾女王出面主持大局。”
“好,好,我去,我去。”貝爾蒂娜雀躍說道。
“別胡鬧。”維克多伸手摸着貝爾的頭頂,把她按回去,轉頭對圖門說道:“萬靈之境沒了,主祭巫醫喪失權威,舊王莫克莫被你們做成了亡靈傀儡,亞述帝國的制度已經崩塌。貝爾蒂娜出面也解決不了制度性的問題。我很清楚這一點......你就說外面的亞述貴族最想幹什麼?”
圖門沉默片刻,咬了咬牙說道:“貝爾蒂娜是我們共同推舉的亞述女王,她不出面,外面已亂成一團。祖靈巫醫失去絕大部分的祖靈類法術,但還能使用印咒控制傀儡巨怪。偉大的聖者,您恐怕還不知道,現在有許多祖靈巫醫趁秘境產生裂縫的機會,冒險跑到外界,捕捉軟泥巨怪。有些人沒能回來,但有些人帶回來好幾頭,甚至十幾頭軟泥巨怪。這是一股很強大的武力,如果女王再不採取措施,恐怕要出大事。”
蒼白之主是死透了,由數千只軟泥怪組成的絕望領主還能存續一段時間。這些不死生物都有青銅階的實力,其中還不乏黃金級和白銀級的軟泥怪,再加上祖靈巫醫這段時間製造的亡靈傀儡,當然是一股強大的武力。
災難來臨之前,祖靈巫醫都想法設法地積蓄力量,增加生存的籌碼,都是合乎情理的做法。圖門的話語隱含威脅,維克多卻毫不在意,淡淡說道:“我想帶走貝爾蒂娜,不死者都攔不住我,你們就更不用說了……我很好奇,你們希望貝爾留下來,那然後呢?”
圖門悻悻地強調道:“他們和我的想法不一樣,我只希望女王能帶領族人遷徙到別處,再想辦法恢復自然領域,將祖靈巫醫轉化爲自然靈或動物靈巫醫。”
維克多沒說什麼,挑了下眉梢,暗金神異的眼眸轉向跪坐在席子上的巫醫王后。
哈瑞娜達克俯下身體,用額頭觸碰手掌,恭恭敬敬地說道:“偉大的聖者,我現在還沒有拿定主意,只祈求你爲我和我的族人指出一條道路。”
兩位大巫醫一唱一和,既懇求貝爾繼續當他們的亞述女王,又在怒風劍聖面前留下轉圜餘地。但這種小伎倆如何能動搖金眼伯爵的意志?
維克多嘴角向上勾起一道譏諷的弧度,悠然說道:“看來,大多數祖靈巫醫對萬靈之境沒有死心……他們有辦法恢復萬靈之境嗎?”
哈瑞娜達克和圖門無言以對,他們沒有恢復萬靈之境的方案,可還是會有做嘗試的想法。其他的祖靈巫醫就更不用說了。收取部分靈質的小女王肯定是恢復萬靈之境的關鍵,哪怕巫醫們的意見不能統一,把貝爾留下來的態度卻基本一致。尤其人數最多的祖靈巫醫,都想在貝爾的身上嘗試恢復萬靈之境,貝爾蒂娜的死活對他們來講反而不重要。
當然,人類半神絕對不會答應的。這恰恰是雙方的矛盾所在。
維克多冷笑一聲,直言不諱地說道:“怎麼恢復萬靈之境?獻祭貝爾蒂娜?向誰獻祭?只能是亞述帝國的開創者,初代女王安潔莉娜,現在的竊靈者,不死者,蟻羣的主宰!也只有祂才知道如何恢復萬靈之境。”
貝爾蒂娜被嚇了一跳,豎起好看的小眉毛,氣呼呼地叫道:“是哪些壞蛋想獻祭我?我要讓阿卡去把他們的屁股打爛。”
哈瑞娜達克深深地看了貝爾一眼,認真地說道:“我絕不會允許他們傷害貝爾,絕不!”
維克多點點頭,讚賞地說道:“還沒有蠢到無可救藥……雖然你之前,利用貝爾蒂娜撕裂萬靈之境,是毫無意義的事情。但對於不死者來說,恰恰相反。既然撕裂萬靈之境是不死者的陰謀,祂憑什麼會幫助亞述人恢復萬靈之境?”
“安潔莉娜曾經是亞述帝國的女王,那也是兩萬多年前的事情……現在嘛,祂早已化身爲不死者、竊靈者,從那時起,亞述人就是祂取之不盡的牲畜。”維克多淡淡一笑,繼續說道:“我並不是在羞辱亞述後裔,我所說的都是我看到的事實……1500多年,亞述帝國因黑血主宰引發的災難而分崩離析,那時的帝國有多少亞述子民外逃避難?你們掌握着‘安潔莉娜之悲慟’,稱得上是亞述帝國的後裔。可要是比人數,逃到秘境之外的亞述子民比你們這些帝國後裔要多得多。”
“我在秘境外面發現了許多亞述野人部落,他們傳承斷絕,力量弱小,族羣分散在廣袤兇險的無盡森林裡面。如果沒有蟻羣的暗中保護,他們怎麼能生存到現在?這些亞述野人就是不死者豢養的牲畜!”
哈瑞娜達克頓時花容失色,圖門大巫醫也是目瞪口呆。
維克多繼續加重砝碼,說道:“不死者現在確實被困在食靈島,但別忘記,祂是有預謀的。萬靈之境甦醒的意志纔是不死者的天敵。只有摧毀萬靈之境,阻止萬靈的意志復甦,不死者才能繼續活下去。很顯然,不死者已經成功了,在你們的幫助下......問題是,安潔莉娜如果需要重新構建萬靈之境,復興亞述帝國,祂會選擇你們這些敵視祂的亞述後裔當新帝國的子民,還是秘境之外,那些懵懂無知的亞述野人?”
維克多嘆息一聲,從懷裡取出“安潔莉娜之悲慟”,拎着鏈子,讓元素符文水晶自然擺動,說道:“不死者的蟻族大軍已經佔據亞速爾塔神廟遺蹟,那是連接萬靈之境外環的座標,亞述帝國以前舉行血祭儀式都在神廟。可是,萬靈之境的外環已經破滅,食靈者鐵橋也被擊垮,神廟座標現在毫無用處。關鍵是這件神器‘安潔莉娜之悲慟’,在神廟座標無效的情況下,它連接的只能是不死者的食靈島。”
“我沒猜錯的話,不死者如果想重建萬靈之境,需要用亞述人血祭,還有就是它。”維克多將元素符文水晶握在手心,說道:“不死者只想要兩件東西,貝爾蒂娜和神器‘安潔莉娜之淚’。祂沒有得到貝爾蒂娜不要緊,但沒有神器,祂會死,因爲食靈島需要血祭才能維持。”
“問題來了,當秘境徹底失效,你們認爲不死者有沒有可能來這裡屠殺亞述人?”維克多目光灼灼地問道。
蟻人女皇在秘境之外豢養了大量亞述野人,祂不需要在意藏在秘境裡的亞述後裔。至於祂會不會血洗秘境,把亞述後裔都當作祭品,這取決於人類半神的態度。除非亞述巫醫能把“安潔莉娜之悲慟”從人類半神的手裡奪回來,否則亞述後裔沒有選擇權。
人類半神幾乎是明目張膽地威脅,可哈瑞娜達克和圖門卻拿祂沒有任何辦法。但仔細想想,哈瑞娜達克又沮喪地發現,即便維克多將神器還給他們,亞述後裔也逃不出不死者的魔掌。
原因很簡單,“安潔莉娜之悲慟”無法打開或關閉,在它的領域之內,有亞述人死亡即完成靈魂獻祭。亞述巫醫拿着這件神器也沒辦法和帝國的初代女王安潔莉娜談條件。
如果神器在人類半神的手裡,只要不死者的蟻族爪牙追不上祂,祂就有和不死者談判的資格。
“看來,你們都想通了,你們帶走貝爾蒂娜,不死者會追殺你們;帶走‘安潔莉娜之悲慟’,祂更要追殺你們。”維克多笑着說道。
圖門大巫醫像蛤蟆一樣趴在席子上,恭順地說道:“偉大的聖者,我願意向你奉上我謙卑的靈,祈求你爲我的族人尋找一條生路。”
其實,蟻人女皇不一定就會屠殺亞述帝國的後裔。從大局上看,蟻人女皇和亞述人非但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反而是一種相互依存的關係。如果維克多換成蟻人女皇,他就會乘機脅迫並奴役幾十萬亞述後裔,因爲這些亞述人不僅有傳承,還普遍享用了不老泉,比秘境之外的野人更有價值。收編亞述帝國的後裔,把秘境外的野人部落當奴隸祭品,組建一支由亞述人和蟻族混編的強大軍隊,逼近人類國度,才符合蟻人女皇最大的利益。
對於亞述帝國的後裔來講,只要存在被蟻人女皇屠殺的可能性,他們就不敢冒險,也不能坐以待斃。當初,亞述巫王設置的秘境保護他們1500多年,也讓他們封閉了1500多年。維克多就是利用信息不對稱的優勢,連唬帶騙,把兩個最具權威的亞述人首領玩弄於股掌之間。
當然,維克多沒有把這支亞述後裔引爲臂膀的打算。哈瑞娜達克和圖門畢竟有傳奇階的精神屬性,他們絕對不是什麼笨蛋。別看他們現在擺出一副恭順的姿態,如果維克多的建議不符合亞述族人的利益,拿他們當炮灰,巫醫王后和圖門大巫醫轉過頭就另起心思。
另一方面,鍊金帝國的神靈騎士克格諾里斯尚且被深淵惡魔算計,蟻人女皇的背後難免會有深淵惡魔或庇護所神族的影子。由此可以推斷,亞述人也不乾淨,說不定是超凡存在提前安置的棋子。現在,連光輝之主都存有疑問,維克多哪還敢把來歷成謎的亞述人帶到人類國度附近。
他隱隱感覺到蟻人女皇試圖重返人類國度,且瞄準了光輝教會,這條線索是有問題的。
亞述人,這顆燙手山芋還是要交給精靈帝國才穩妥。
圖門和哈瑞娜達克已經流露出,想帶領族人投靠人類勢力,接受人類庇護的意思。但維克多不可能答應他們。
“貝爾蒂娜請求我保護你們。”維克多站起身,負手說道:“看在她的情面上,我可以留在城市的神廟裡,吸引不死者的注意。等秘境徹底失效,你們就帶着部分族人遷徙到遠方,而那些非要留下來的亞述後裔都會死在這座城市。”
人類半神不交出“安潔莉娜之悲慟”給蟻人女皇,蟻羣大軍進入亞述主城,肯定是見到亞述人就殺。在神器的領域之內,蟻族殺死的亞述人越多,不死者活得時間就越長,而逃離神器領域的亞述人遇到的阻力越小。
哈瑞娜達克的額頭貼着手背,腦袋低得已經不能再低了,聲音哀婉地說道:“偉大的聖者,亞述人的血脈本身就會吸引不死者,即便貝爾和神器不在我們身邊,我們也會成爲不死者的獵物……我們該往什麼地方遷徙才能擺脫不死者的追捕?我祈求聖者看在亞述人和稀人同源的份上,給我們一塊能夠生存的土地。”
維克多故作驚訝地說道:“人類和亞述人同源是不錯,難道你們不知道亞述人其實是精靈帝國創造的嗎?”
“精靈?”
哈瑞娜達克擡起眼眸,看了看圖門大巫醫,發現他也是一臉茫然。
已經坐不住的貝爾女王跳起來,向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維克多的耳朵,賣弄道:“精靈就是耳朵尖尖的人,她們長得很漂亮,但沒有主人和我漂亮。”
圖門心中一動,喚出一隻尖耳朵,容貌精緻,背上有一對蜜蜂翅膀的花妖精。
維克多是看不到小小的自然靈,貝爾蒂娜卻鼓掌笑道:“對,對,對,花妖精就像精靈,甜甜告訴我的,他和波波也能看見花妖精……哦,波波和甜甜是半身人小矮子,他們是精靈族的附庸。”
蘭德爾殿下咳嗽一聲,迎着巫醫王后期盼的目光,說道:“我和精靈族有些關係,但我是人類,不是精靈……這次,精靈帝國也派出王子和月神祭祀參加亞速爾塔神廟之戰,同我一道對付黑血主宰。她們能找到亞述帝國的神廟足以說明許多問題。據我瞭解,精靈帝國和亞述帝國有很深的關係,你們的蜘蛛圖騰其實就是精靈祖神蜘蛛女士的聖徽,另外,精靈的月露和不老泉的效果類似,亞述人應該是精靈帝國的附庸種族沒錯。”
“精靈帝國位於亞速爾塔山脈東邊的無盡森林,實力非常強大,蟻羣從來都不敢侵犯精靈帝國的領土。如果你們能逃入精靈帝國的疆域,哪怕在附近找一片森林重建家園,蟻族怪物都不會再追捕你們。”
圖門小心翼翼地問道:“偉大的聖者,你可以派人帶我們去精靈帝國嗎?我擔心,精靈族會拒絕接納我們。”
“我和我的部下都沒去過精靈帝國,不認識路。”維克多搖了搖頭,他話鋒一轉,又說道:“但是,我正好有個精靈帝國的矮人朋友,你們保護他回家,他可以給你們帶路,並把你們引薦給精靈城邦的月神祭祀。”
“梅雯把柯艾略帶過來。”維克多突然揚聲說道。
沒過多久,頭生雙角,藍髮藍眼的亞龍人撕裂者梅雯走進維克多所在的房間,她的身後跟着一位邋里邋遢的矮人守衛。
這個身材好比酒桶,長鬍須,肉鼻子的矮人一見到維克多,便揮舞粗壯的胳膊,嗓音洪亮地嚷嚷道:“月神在上,山丘在下……夜鶯大人,我可算見到您了,您的龍女僕把我從野人的茅屋裡拽出來,拎着我跑了半天,我可憐的鬍子都差點被風給吹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