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後陽光溫暖宜人,維克多雙手墊着後腦,懶懶地躺在長滿了金絲草的丘陵斜坡上,眺望下方的瓦納湖。
藍湖、遠山、溼地、秋色斑斕,交織成優美如畫的丘陵風景。燕鷗掠過湖面,叼起一條白腹鰭魚,引得同類啾啾爭食;牛羊在牧場裡漫步吃草,牧羊犬對着露頭的肥碩地鼠大聲狂吠;紅霜樹莊園裡的侍從正忙着洗刷戰馬,種種這些爲油畫般的美景注入了鮮活的色彩。
維克多領略過幽暗森林的繁茂;薄霧山脈的朦朧;沃頓大草原的壯闊;北部荒野的蒼茫;巨石山脈的雄偉,但他最愛的還是人馬丘陵的秀麗。
瓦納湖是人馬丘陵最大的淺水湖,這裡草木繁茂,風景多姿多彩。西爾維婭的私人度假莊園就坐落於瓦納湖畔與丘陵之間,因種滿了紅霜樹而得名。
西爾維婭度假休閒的場所當然不能大面積開墾農田,方圓1000平方公里土地要儘量保持自然景觀,正適合被農夫視爲無用雜草的金絲草蔓延生長。
如今巖磚問世,維克多巖磚換金幣的籌劃大獲成功,製作巖磚的重要原料金絲草不再需要繼續保密,紅霜樹莊園就真的成了西爾維婭的度假莊園。
維克多十天前回到人馬丘陵,一直和西爾維婭待在紅霜樹莊園,盡情享受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美好時光。
在外征戰兩年,沒什麼比回到家園更讓人輕鬆愜意的。風之季是豐收季,也最契合維克多的血脈天賦。涌動的季風帶來自然界的各種信息,於精神放鬆的怒風劍聖有如淡雅悠長的美酒,又好像流淌不息的溫泉,維克多不禁陶醉其中,閉着眼睛,任由風的低語洗滌心靈,不做捕捉。
正當維克多放空心靈,沉浸天地間的自然風語,一根草葉撩到他耳朵裡,酥酥癢癢的刺激把他拉回現實,睜開眼睛便看見一張絕美的面龐。
西爾維婭穿一身黃色束腰連衣裙,光着雪白無瑕的纖足,蹲在維克多的面前,一雙純淨蔚藍的眼眸蘊滿了好奇和促狹的笑意,金色秀髮隨意披灑在肩膀上,正用一根金絲草輕輕撩撥他的耳朵。
維克多很自然地伸手握向裙襬下光潔如玉的小腿,西爾維婭卻驚呼一聲,纖足縮到裙下,向後跳開,還順勢踩了維克多的手,咯咯笑着,轉身朝草坡上跑去。
細膩柔嫩的觸感從手上一直流入心底,維克多楞了兩秒,猛地從草地上跳了起來,追向跳跑的西爾維婭。
丘陵的山頂,翠絲莉坐在一塊岩石上,雙手環抱膝蓋,看着追逐嬉戲的兩位殿下,怔怔出神。
西爾維婭提着裙子在前面跑,維克多在後面追,每當他的手指要碰到對方的時候,西爾維婭一個優雅地轉身,就躲開愛人的擁抱,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引着維克多繼續追逐她的身影。
兩個人就像熱戀中的普通情侶,連速度都平平無奇,除了令人賞心悅目的姿容美貌,完全看不出來他們一個是聖域強者,另一個是神靈騎士。
這有什麼意思,真無聊……翠絲莉撇了撇小嘴,酸溜溜地腹誹了一句,她不知道自己是嫉妒西爾維婭,還是嫉妒維克多,但她不得不承認,只有西爾維婭和維克多才能讓彼此體會到愛情的甜蜜。
超凡者眼中的世界和常人不同,越是強大的超凡者越孤獨,也就少了許多凡人才擁有的樂趣。怒風劍聖的感知何等敏銳,那幾乎是領域的力量,除了西爾維婭沒有任何人能趁他睡覺的時候靠近他,更不用說捉弄他、挑逗他。
當然,這也是維克多向西爾維婭敞開心扉的緣故,否則她的潛行接近代表敵意。黃金騎士都難以承受神靈騎士這種程度的“親近”,只有驚嚇沒有驚喜,反擊是必然的,根本不可能變成樂趣。
維克多和西爾維婭是天生的伴侶,他們註定相互吸引。
翠絲莉感嘆的同時,西爾維婭正好繞到她的身後,舉手一推,共鳴了36個元素位的怒濤女騎士好像弱不禁風的少女,驚呼着就從石頭上跌了下來,被維克多抱在懷裡。
她對西爾維婭和維克多同樣不設心防,很容易就加入了“無聊”的遊戲。
三個人笑鬧了一陣子,翠絲莉從維克多的懷裡掙脫出來,臉蛋紅紅地嬌嗔道:“就會欺負我。”
維克多輕撫翠絲莉的及腰秀髮,微笑說道:“頭髮變長了。”
女騎士爲了方便帶頭盔一般只留披肩發,而白銀階以上的超凡騎士根本不需要剪髮。翠絲莉一頭亮麗的長髮是因爲服用孕育藥劑,不能運轉鬥氣造成的結果。可惜,維克多晉升的太快,鳶堡供應給翠絲莉的孕育藥劑全部失效,但宛如瀑布流瀉的金髮表明她的期盼和所做出的努力。
維克多對翠絲莉抱有一絲歉意,可他沒辦法逆轉自身的血脈天賦。
翠絲莉感受到維克多的內疚,心裡甜絲絲的,嘴上卻淡淡說道:“長髮很不方便,我會剪短的。”
要剪早就剪了,故意留給我看......維克多暗暗好笑,翠絲莉還是那樣的傲嬌、喜歡吃醋,又容易害羞,他故意調侃道:“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翠絲莉怦然心動,輕咬嘴脣,羞澀問道:“親愛的,你以後是不是常住薔薇莊園?”
不等維克多回答,西爾維婭擠到兩人的中間,分別挽住維克多和翠絲莉的胳膊,笑着說道:“他不一定住薔薇莊園,但必須和我住在一起,當然還有你……他是我的丈夫,你是我的騎士。將來,我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你如果能晉升黃金階,你們的女兒也是我的女兒。”
“親愛的,我們的家安在薔薇莊園,還是這裡?”西爾維婭的眼睛滿懷憧憬,柔聲問道。
守護者居於幕後,掌控全局,維克多現在有更大的舞臺,區區一個蘭德爾領已經不足以讓他發揮本領,執掌整個人馬丘陵才配得上怒風劍聖的地位。何況,這也是他和西爾維婭早就說好的事情:維克多晉升傳奇,就要陪伴西爾維婭。
“這裡就不錯,風景優美,面積也大,距離蘭德爾領只有300多公里,方便我時常去銀月莊園探望妮可她們。”維克多點頭說道。
“好,紅霜樹莊園以後就是我們的家。”西爾維婭轉頭看向翠絲莉,說道:“今後,薔薇莊園恐怕需要你去打理……沒什麼要緊的事情,別讓他們來打擾我和維克多。”
翠絲莉心裡不樂意,但也知道西爾維婭放權給自己是爲了幫助她積累名聲,穩固信念,爲衝擊黃金領域做準備。
見翠絲莉點頭應允,西爾維婭笑靨如花,又輕輕嘆道:“可惜……你沒能把安德莉婭拐回來。要不然,人馬丘陵培養出狂風騎士一脈的可能性會更大。”
雖說頂級的超凡生命總是受困於子嗣艱難的問題,但西爾維婭用自己的丈夫去拉攏高階女騎士,還這麼理所當然,維克多隻能閉口不言。
翠絲莉卻幽幽說道:“還有蘇斯王國的席琳小公主,她現在似乎鍾情雷蒙.彼得……你準備怎麼安置她?”
維克多當然沒有忘記在人馬丘陵“做客”的席琳.埃萊亞諾公主,她原本是雷蒙.彼得的未婚妻,蘇斯王國的王儲,現在她是彼得大公爵和梅丁公爵賠給蘭德爾殿下的“禮物”。
身份變化如此巨大,要說席琳公主心裡沒有一點怨氣,維克多都不相信。
當然,席琳公主是“禮物”的說法太輕佻,也不準確。
實際上,博瑞聯合王國急需和崗比斯締結穩固的南拓盟約,並獲得菲斯湖水域的准入權。同爲南拓陣營的兩大勢力,沒有什麼盟約比王室聯姻更穩固的,可由於崗比斯推行王族後族制度,博瑞大家族的貴女根本沒有機會進入鳶堡。於是,他們想到了菲斯王國的紫眼血脈,席琳公主就是身具紫眼特徵的蘇斯公主。
假設蘭德爾殿下說服崗比斯王室,放下對尼奧韋斯特的仇恨,允許博瑞王國在蘭特帝國領建港,那麼蘭德爾殿下應該付出多少代價,才能讓奧古斯特家族同意?
這個代價顯然不能算在約克家族的頭上,紫眼貴女席琳就是博瑞王國提前預付的代價。
鳶堡接受蘭德爾殿下的提議,博瑞聯合王國將促成蘇斯王室與崗比斯王室達成“情人聯姻”——埃萊亞諾家族的紫眼貴女擔任崗比斯的宮廷女爵,她和愛德華陛下的孩子屬於父系家族,她生下紫眼血脈的女嬰則解除雙方的伴侶關係,然後帶着女兒迴歸蘇斯王室。
這樣一來,博瑞、蘇斯和崗比斯三大南方王國就結成了姻親關係,因爲蘇斯王國向來充當各方勢力的黏合劑,他們也一直卡死了博瑞王國的貿易和外交政策。
如果博瑞人成功南拓,同崗比斯在南大陸聯成一片,就能擺脫蘇斯王國的鉗制。這是蘇斯大領主不願意看到的局面,因此他們非常樂意插足雙方的盟約,至少要掌握相當份量的話語權。
實際上,席琳被廢黜王儲身份,造訪人馬丘陵可以看作博瑞、蘇斯兩大王國向崗比斯王室發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信號:
你們不同意締結盟約,我們打算和崗比斯的後族長期聯姻,由埃萊亞諾的紫眼貴女幫助約克家族維護高貴血脈……你們看着辦吧。
在王國層面的博弈中,席琳.埃萊亞諾公主淪爲徹頭徹尾的犧牲品。所謂的“賠禮”只是個幌子,但送上門來的席琳公主,西爾維婭絕不會放手。
怒風劍聖的生命層次太高,就算席琳公主晉升爲白銀騎士,長期侍奉維克多左右,他們也不能可能生育後代。這種情況下,席琳和維克多結爲伴侶等於白白浪費紫眼貴女的血脈優勢。
西爾維婭鼓動身邊的小果醋罈子試探蘭德爾殿下對席琳的態度。
維克多知道堅持留下席琳,身邊會再多一個大果醋罈子外加另一個小果醋罈子,自己的後院恐怕要永無寧日了。
“幾年前,人馬丘陵舉辦軍團比武大會,我記得席琳公主對我一見鍾情……這才幾年,她就愛上了雷蒙.彼得?”維克多苦笑搖頭,非常明智地說道:“我不召見她,你們安排吧。”
翠絲莉注視遠方的風景,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翹起。西爾維婭則橫了維克多一眼,線條優美的下巴微微揚起,彷彿在說:算你識趣。
她稍稍沉吟,開口說道:“其實,席琳現在的處境並非偶然……身爲紫眼貴女,她的立場更親近辛西婭.埃萊亞諾女王,而非她的父親梅丁公爵。蘇斯六大家族,埃萊亞諾王族的實力最弱小,家族的核心成員全部都是紫眼貴女。由於紫眼血脈的特殊性,埃萊亞諾沒有出現過黃金騎士,全靠另外五大家族相互制衡,才被推上蘇斯王座。”
“埃萊亞諾受五大家族的壓制,血脈高貴的男性子嗣屬於各自的父系家族。兩百多年來,埃萊亞諾們致力於改變現狀,辛西婭就想培養狂風騎士的血脈,以制衡五大家族……毫無疑問,狂風騎士有這樣的能力。”
西爾維婭微微一笑,搖頭嘆道:“可惜,蘇斯五大公爵不會讓女王得逞……席琳親近自己的母親,她的王儲身份註定要被廢黜……親愛的,你知道雷蒙.彼得現在聯姻對象是誰嗎?”
“紅鷹公爵的外孫女,席琳的表妹,溫蒂妮絲.埃萊亞諾公主。”
維克多驚訝地問道:“紅鷹公爵?他不是梅丁公爵的政敵嗎?”
“是。”西爾維婭點點頭,說道:“紅鷹家族掌握蘇斯南境,他們和蘇斯北境大領主梅丁家族關係不睦。但在王室的問題的上,他們又站在了一起。梅丁公爵寧可放棄對王室的部分影響力,也不願意讓偏向埃萊亞諾的女兒繼承王位。辛西婭女王敗得很徹底,她根本沒有能力主宰家族的繼承權。”
維克多若有所思,頷首道:“所以說,從一開始,梅丁公爵就打算把席琳趕出蘇斯王國?”
“誰知道呢?誰又在乎呢?”西爾維婭挑了下柳眉,親吻維克多的臉龐,柔聲說道:“吾愛,我準備給席琳一個機會。”
維克多目光閃動,皺眉問道:“就像索菲婭?可是,心靈血脈秘法對紫眼貴女未必能有多大作用……而且,即便是索菲婭,我都沒告訴她關於心靈血脈秘法的事情。你確定要把家族的機密透露給席琳.埃萊亞諾?”
“席琳比索菲婭好對付的多。”西爾維婭搖頭失笑,旋即又正色說道:“涉及到騎士信念的問題,我來解決,總之不會讓她把心靈血脈秘法傳遞給埃萊亞諾家族。騎士向秘法的改良,由你負責,就以席琳爲試驗對象。如果席琳能突破紫眼血脈的桎梏,晉升黃金階,她有資格當怒風劍聖的伴侶,爲人馬丘陵增添一支狂風騎士的血脈。如果她沒有半點機會,那她就不是屬於你的‘禮物’了......我會安置她的。”
劍聖的德拉文有六位黃金女騎士伴侶,爲鐵山帝國留下四支狂風騎士的血脈,西爾維婭也想培養約克家族的狂風騎士血脈。
不過,德拉文所處時代和現在不同,當時舊帝國崩潰,新帝國崛起,在對抗食人魔國王的戰爭中,衆多家族的男性高階騎士隕落,隨即涌現了許多高階女騎士充當家族支柱。戰爭結束後,家族開始融合,4位黃金女騎士聚到了劍聖德拉文的身邊,她們和薇羅蒂卡女皇共同組建了鐵山帝國。
現在的黃金女騎士基本上都擁有自己的家庭,維克多能夠選擇的伴侶非常有限。西爾維婭把目光瞄準了妮可和翠絲莉。但是,她們想晉升黃金階並不容易,多一個席琳就多一份希望。
太陽精靈如同巨龍,維克多能夠控制血脈中的先祖意志,但他也不反感太陽精靈的配偶觀念。
繁衍是生命最基本的血脈本能,越是強大的生物,越渴望得到同等級配偶的青睞,否則他們的血脈意志很容易斷絕。
這等同於消亡,比隕落更糟糕。而違背最基本生命規則,必將遭到造物主泛意識的厭棄,世界本源會調轉命運的矛頭,直接弄死強大的違逆者。
異化生物就是最好的例子,當一種生命法則陷入絕境的時候,世界意志便把它打碎重組,推演出全新的生命法則。
不過,用心靈血脈秘法培養席琳公主和維克多選擇伴侶是兩件事情,維克多對席琳持慎重的態度,因爲她和雷蒙.彼得有瓜葛,從而牽連到陰影議會。
遲疑片刻,維克多沉沉地搖頭道:“蘇斯王國的問題沒這麼簡單……我在巨木森林遭遇熊怪長老的事情,你們應該有所耳聞,我和它的交流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
西爾維婭眼眸一亮,繞到維克多的左側,和翠絲莉把他夾在中間,三個人彼此挨着肩膀坐到草地上。
“說吧,我聽着呢。”西爾維婭託着下巴,溫情脈脈地望着維克多。她從不逼迫愛人說出自己的秘密,但也期待他能夠主動向自己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