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叩頭的聲音在大殿內迴盪。褚遂良每叩一次，羣臣內心就顫抖一次。
不少人紛紛看向了羣臣隊伍最前端的一人——趙國公，長孫無忌！
自貞觀元年拜相以來，長孫無忌從未離開中樞！
近三十年來，長孫無忌何時不是羣臣之首？
當今天子能夠即位，誰的功勞最大？！
長孫無忌自太宗駕崩以來，任輔政大臣，權勢更盛。
前些時日，皇帝更是親自前往長孫無忌府中暗示其欲廢王立武一事。不過從之前結果來看，長孫無忌是不同意的。
現在，攻擊力爆滿的褚遂良做到了這個地步，長孫無忌也不能袖手旁觀吧。
至於開府儀同三司、司空、英國公李績，衆人都知，估計不會表態。
看着大殿中央磕頭磕的頭破血流的褚遂良，終於長孫無忌與李治都有了行動。
李治起身，怒斥道，
“給朕將他拖出去！”
李治，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仁孝著稱的晉王，早已不是原先李世民認爲的懦弱之人。
永徽四年的高陽公主等人謀反一事，李治已然展現出他的狠辣。
長孫無忌走到褚遂良身旁，伸出手想要制止他。
然而手伸到一半，只聽褚遂良大喊道，
“先帝之名，不可辱！”
此言一出，以英國公李績爲首的貞觀老臣皆是動容。
就連支持武媚的許敬宗也是愣了許久。
聽見褚遂良這句話，李治更是惱火。
“拖下去！給朕將這個無法無天之人打入大牢！”
“陛下！”
長孫無忌開口了，語氣平淡，但給人一種不敢反駁的威嚴。
“閉嘴！”
李治大喝一聲，打斷了長孫無忌。
今日，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廢王立武。
李治就是要冒“違先帝之命”的風險，就是要不顧褚遂良等人的阻攔。
他李治要打破士族門閥的威脅，要直掌政權。
任人擺佈之帝，怎能稱爲聖君？！
李治要成爲太宗那樣的帝王，要建立自己的功業，要將大唐推上再一個高峰！
喜歡武媚不假，可李治沒有因此失心瘋。
帝業，王權，盛世……這纔是李治最想要的！
想到這裡，李治再次開口，
“朕要……”
“我反對！”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大殿最靠近殿門處。
就連長孫無忌都有些不敢相信。
這件事茲事體大，其他大臣哪敢出聲？
就算表態也都是順皇帝的意思，哪怕李績都是這樣。
隨着羣臣目光聚集，張嗣塵內心狂奔。
天哪！這是大唐大明宮，這是宣政殿，自己一個後世的小卡拉米，居然在這裡公然反對皇帝！
羣臣看見張嗣塵後都疑惑了。
這個愣頭青是誰？爲什麼沒有穿朝服？爲何打扮如此傷風敗俗？
站在張嗣塵前面的幾個官員最爲驚訝。
不是，上朝上了這麼多次，他們一直都是站最後的啊，怎麼今天突然又冒出來一個人站在後排？
哥幾個自己什麼官職能不知道？已經是能夠站在這殿內的最低官了，這什麼時候又冒了一個更低的官出來了？
幾名官員就差喜極而泣了，終於，終於，他們終於不是最低的了！
不過隨着張嗣塵出列，幾人又悲傷起來。
就連褚遂良這等人物都要下獄，張嗣塵出言反對，怕是馬上就要被弄死了。
正如這幾人想的一樣，李治甚至都沒管張嗣塵這傢伙的奇怪之處，直接吼道，
“來人，將這個逆臣處死！”
張嗣塵哈哈大笑，在羣臣的不解中說道，
“我又不是你的臣子，何來逆臣一說？”
瘋了，瘋了，瘋了！
今天宣政殿是怎麼了，平日裡羣臣也沒發現大傢伙都這麼瘋啊？
先是褚遂良貼臉輸出，絲毫不給李治面子，現在更是有人冒了句不是李治的臣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大唐之內，何人不是李治的臣子？
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聽的衆人趕緊回憶，自己究竟與這個人有沒有一丁點關係。
肯定是誅九族，甚至有一點關聯都要殺，府邸裡蚯蚓老鼠都要挖出來殺乾淨的那種。
李治氣笑了，武媚也露出笑了。
李治指着張嗣塵，反問道，
“那你是何人之臣？！”
“我並不是任何人的臣子，如果硬要說的話……”
張嗣塵看向大殿的一處角落，隨着他的目光，羣臣看了過去。
大殿角落，一人站立。
由於有點黑，衆人沒有看清面容。
不過，李治、長孫無忌、被張嗣塵驚住忘記磕頭的褚遂良還有英國公李績等人都是心裡一顫。
太熟悉了， 太熟悉了。
長孫無忌甚至揉了揉眼睛，再三確定那熟悉的身姿。
雖然和貞觀末年有些不太一樣，可是畢竟是出生入死了幾十年，無論怎麼變，都能看出個所以然。
不，不可能，先帝已經崩了。
先帝如今在昭陵，在九嵕山頂俯瞰大唐。
不過，李世民沒有讓他們猜太久。
隨着李世民自陰影中走出，光線照亮了他的面龐。
是他，是那個少年時馬踏天下，是那個不到而立之年就君臨天下，是那個威服四海的天可汗，是那個萬邦來朝的大唐皇帝！
看着不少人一臉見鬼的表情，一些沒有見過太宗的大臣紛紛疑惑。
這傢伙誰啊，今天怎麼到處都是沒見過的人？而且看樣子，不少人還認識。
“阿……阿耶？”
隨着李治不敢相信地喊了一聲阿耶，那些沒見過李世民的羣臣這才醒悟。
哦，先帝太宗文皇帝啊，那沒事了。
不對，爲什麼自己要稱先帝。
這些大臣猛地一驚，噢！我的盤古，還真是見鬼了？！
李世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張嗣塵，說道，
“他是朕的國師，勉強可以算是朕的臣子。怎麼，諸位難道不是朕的臣子嗎？
雉奴，你說說，你，是不是朕的臣子？”
本來那些貞觀老臣都是不太信的，畢竟李世民早就死了，他們不少人還扶過靈柩，看過棺槨中他最後一眼呢，怎麼可能又活了！
可是李世民一開口，那語氣，那聲調，不是太宗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