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太想掩藏自己心裡對一個人的感覺,覺得如果能夠隱瞞住自己就好,只要隱瞞住自己,似乎就可以騙過所有人。但是啊,人就是這樣奇怪的生物,你越想隱瞞住自己的東西,越想不去在意的那種感覺,就越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在意,然後越來越在意,在意到……明明自己那麼累,身體那麼不舒服,但是想到她要來,都忍不住高興,甚至乾脆就主動先過來找她。
在意到明明心裡那麼痛,看到她還是會不自覺地想笑。
言辰是知道對於這種心態有個最合適的形容的,就是賤。
但是,如果是爲她的話,如果那個人是她的話,自己就算是賤……賤就賤吧,他也認了。
可是季若愚也從言辰這話中聽出來了些別的意思,他既然連話都不願意和宣卿然多說一句,哪裡又會是如同自己話中那般是讓爲了他和宣卿然認識,所以纔打算讓他們見面的呢。
他跑過來,自然也不是爲了她話中的和宣卿然認識,純粹,就是爲了過來看季若愚的。
季若愚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再看向言辰消瘦的身影時,心裡頭多了些心疼。
聲音也軟下來了幾分,“言辰,你聽我的,去醫院做個體檢吧,你現在都瘦成這個樣子了。”
言辰走在她稍微前頭一點兒,所以季若愚看不到他的表情,而言辰只是微微低了低頭,脣角輕輕勾了一下,體檢現在意義已經不大了,但是她這些關切的話,聽在他的耳朵裡,卻讓他心情不由自主地好起來。
季若愚原本只打算送他到公司門口,剛走過前臺的時候,前臺小妹就賊兮兮地塞給她一把東西,季若愚接過一看,全是言辰的照片,還有一隻簽字筆。
季若愚有些頭疼,於是又陪着言辰一起走到停車場去,言辰臉上都是笑,跟在他後頭的方秦看着倒是覺得有些奇了,她很少見言辰笑的,本以爲他原本就是這麼不苟言笑的,但是在他和季若愚一見面之後,臉上的笑容似乎就沒有消失過。
到了停車場之後,季若愚才把那疊照片遞給了他,順便把簽字筆的蓋子也拔了,“來,籤一簽吧,不然我回去不能交差會被同事們擠兌的。”
言辰笑着接過照片來,就開始低頭簽字,他的簽名就和他那些手稿上的字體一樣漂亮,乾淨又大氣。沒有什麼花裡胡哨的符號啊笑臉啊,或者是根本看不出原來是個什麼字兒的那種意識流。
照片上是非常蒼勁而大氣的兩個字——言辰。
他一邊低頭一張一張飛快地牽着照片,一邊擡起頭來對着季若愚笑着,反問她一句,“我什麼時候在你工作上讓你爲難過了?”
想想倒還真是,言辰對自己工作素來是很配合的,以前負責他時候的日子,真的是很輕鬆並且無憂無慮的,每天就窩在他公寓裡頭打打遊戲,要麼他寫稿子的時候,自己就在一旁的沙發上打瞌睡,窗外頭就是盛夏耀眼而灼熱的陽光。
就這麼一天一天的,夏天也就這麼過去了。
這麼算起來,那段負責言辰的工作時光,倒成了記憶中有些彌足珍貴的回憶了,就現在的言辰,就現在的自己,就自己所知道的關於言辰和自己的關係,就自己所無法忽視的言辰對自己的感情,季若愚早已知道,她和言辰,恐怕是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言辰手速其實是很快的,他的寫字速度,季若愚是見識過的,以前守他稿子的時候,曾經很沒有節Cao的,完全不顧會不會打斷言辰思緒的,在他旁邊看着他寫過稿子,他經常會需要長長的一段構思時間,就彷彿所有的動作,像是時間都已經慢了下來一般,但是當一個情節在腦中成型之後,他的動作就會變得很快。
手指握着筆寫得行雲流水,寫字的速度也很快,就彷彿是上滿了發條一樣。
但是眼下,言辰一張一張,簽得不急不緩的,季若愚倒不是個急Xing子,也就在旁邊等着他簽完,眼睛看着言辰手上那些照片,其實有好些都是自己沒有看到過的,所以她目光停留在上面。
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言辰不急不緩簽字的途中,其實一直會擡眼看她,眼神溫柔而眷戀,彷彿能多看她這麼一眼,都是一件何其幸福的事情。
方秦在一旁默不作聲地注意着言辰的眼神,她做了這麼多年經紀人了,別說言辰只是個現在聲名鵲起的作家,好幾個現在大小熒幕上活躍着的明星,都是她一手帶出來的。
所以她的精明能幹自然是不用說的,像她這種眼光獨到的人,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只是她不動聲色就這麼看着,然後目光就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季若愚手指上頭的婚戒上去。
當言辰終於將一疊照片交到季若愚手裡,然後隨手甩掉簽字筆之後,他拍了拍手,“呼,簽完啦,小編輯你可以回去交差了,我也要走啦。”
他說得似乎有些輕鬆,季若愚點點頭,擡頭對他露出一個笑容來,“你聽我的話,去體檢一下。”
言辰隨意地點了點頭,眼睛依舊看着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忍住衝動沒有伸手抱她一下的,但是好在還是忍下來了,只是這麼笑着看着她。
季若愚卻怎麼看怎麼覺得他的點頭像是在敷衍。
司機已經早就開着保姆車停在前頭等着了,方秦一語不發地拉開了保姆車的車門,言辰坐進車子去之後把車窗打開,看着季若愚,“小編輯,你好好養身體,我會讓方秦把我的行程表發給你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有空的時候,來我家打遊戲吧,我們好久沒打過遊戲了,雖然你技術很爛,但是好像沒了你之後,我自己也打不過去了。”
季若愚聽了他這話,嘴脣輕輕抿了抿,她聽出了言辰語氣中有多少期盼,季若愚終究是點了點頭,“好,我有時間的話又正好和你行程空閒時對得上的話。”
言辰臉上漾出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來,季若愚看着他車窗升上去,看着他的臉被保姆車車窗的單面玻璃所擋住,但是季若愚依舊知道,並且彷彿能夠感覺得到,雖然自己這邊看不見言辰的臉,但是她知道言辰定然還是在玻璃那頭看着自己的。